结束了一天的军议以后,吴世恭感到是身心疲惫。而在今天的军议上,吴世恭所获得的信息量简直是太大了,让他一时三刻还不能够完全消化,甚至有种茫然的感觉。
    吴世恭终于从军议中得知,围困锦州的到底有多少清军。可明军的这些情报相当模糊,情报的来援有三处,一处是锦州祖大寿冒死派出的信使;一处是从蒙古部落和商队中打听得知;一处的前方宁远、杏山、松山等第一线的军堡所知。
    可吴世恭惊讶地发现,在这些情报中,根本没有侦骑探察的消息。按照道理,为了保证情报的可靠性,需要派几支侦骑分队,甚至大部队对清军进行火力侦察,得到清军兵力数量、兵力部署和作战特点等情报,可明军完全没有此类的情报,而且明军上至总督洪承畴、监军高起潜,下至各大总兵,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根本不可能忽略此种侦察,这就说明了明军完全没胆量派出火力侦察的部队,失去了掌握第一手情报的手段。
    所以关于清军的情报是相当混乱、模糊的。人数从十万至三十万不等,怎么样部署也混乱不清。而清军的战术也是依照以前大凌河城战役中清军的部署推算的,这样的情报搜集工作完全是让吴世恭无语。
    而明军的部署也与吴世恭所判断的大相迥异,吴世恭惊讶地发现,直到现在,清军已经围困了锦州三个多月了,自己这支驻防在河南的汝宁军都已经赶到了山海关,而明军的许多部队却还没有到位。
    而这样的调兵效率,使得吴世恭是无语中加上无语。不知道各路明军的独立性是否太强?还是对集结的清军过于漫不经心?
    而现在蓟辽总督洪承畴的帅帐已经出关前移至宁远,援剿总兵左光先、山海总兵马科、宁远总兵吴三桂这三路大军也随同洪承畴到了那里。在今天的军议中,洪承畴下令让已经在山海关的汝宁总兵吴世恭和辽东总兵刘肇基提取补给,让他们在七月前同样前移至宁远,要首先集结这五路,共九万人马的大军。
    至于其他各路明军,要么他们有着各自的驻防地难以调动,要么他们还相距甚远,所以一时三刻之间已经赶不及了。
    而敌我双方如此的情况,让吴世恭也对作战的前景很没信心。这知己不知彼,再加上九万对起码十多万,这让吴世恭已经对战胜清军不抱有什么希望了。
    唯一让吴世恭诧异的是,那常秋所告知的明军部署,竟然与军议中告知的明军实际部署惊人的雷同,在对常秋的能量万分佩服的同时,吴世恭对明军的保密工作是再次无语了。
    很显然,蓟辽总督洪承畴也明白地看清了这些缺点,所以在军议中,他很明确地提出了明军首要的战役目标,就是依靠这九万大军,在清军的阻截、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不惜代价为锦州城内的祖大寿运送大量的粮草、补给,把清军拖入持久战,让满清因为后勤供应不上而知难而退。
    所以这个战役目标,已经完全放弃了在作战中击败清军,洪承畴只想要保住锦州城,维持着宁锦防线的完整,不让辽东的战局进一步恶化。
    虽然这个战役目标是相当保守、相当使人泄气,不过吴世恭从旁观者的角度盘算了一下,却发现这个战役目标反而是最切实可行的。如果保持着现在的这种态势,歼灭清军完全就是痴人说梦,那么冒险地把全面透明的明军推上了决战的会战,那反而是极其冒险的行为了。
    保持着宁锦防线的完整,防止明军在辽东战场的崩溃,利用持久战、利用大明充足的后勤把清军给拖垮,那就是稳中求胜的明智选择。
    不过同样在这次军议中,吴世恭却发现了不谐音。监军高起潜就提出了让洪承畴见机决战,想要与锦州城内祖大寿部夹击,争取能获得一场大胜。
    而监军高起潜的理由也是同样充足,而他的观点也代表了朝廷,主要是崇祯皇帝的观点。其中最关键的就是:满清拖不起,大明同样拖不起。所以洪承畴认为的“大明充足的后勤”已经是难以实现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高起潜还是比较尊重洪承畴的选择。因为他也十分清醒,如果明军去援锦州城,那清军去除围困锦州城的必要兵力外,起码可以抽调四、五万人马阻截明军。
    就算是洪承畴这九万大军是明军中的最精锐,可是被清军打得胆寒的明军统帅们,他们还是认为从战斗力上计算,清军和明军的比较起码就是一比四,那么清军的战斗力也就相当于明军的二十万人马,从实力上相比较明军还是占有绝对的劣势。
    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明军还可以冲过清军的阻截,把粮草、补给运送到了锦州城,其实这也算是一场大胜了。所以知兵事的高起潜并没苛求洪承畴去做超出能力范围的事。
    因此,洪承畴最终还是在军议中确定了明军行动的总方略,那就是一个字——稳!绝不分兵、绝不冒进,就是一步一个脚印,依托前方的一个个军堡做掩护,逐渐地靠近锦州城。
    “吴总兵!”吴世恭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转身一看,原来是同样出了总督衙门的辽东总兵刘肇基,“待会儿吴总兵是否有空?到寒舍盘桓几句?在下已备薄酒,就想结识你这位河间大捷的英豪了。”
    “客气!客气!”吴世恭连忙拱手向刘肇基行礼,“今日要趁着时辰还够,到军需那里领用粮饷,可能没时间。刘总兵!明日如何?”
    在今天军议结束之前,洪承畴给了吴世恭和刘肇基手令,让他们到山海关内军需处领用粮草、补给。而吴世恭生怕军需那里出什么幺蛾子,就想趁热打铁把这些粮草、补给领回大营。但是领用以后,总该招待军需一顿,所以吴世恭只能暂时谢绝刘肇基的好意了。
    “领粮饷又何必急?方才见督师对吴总兵关爱有加,军需绝不会为此刁难,吴总兵等上一天又如何?”刘肇基依然是相当热情。因为此次就是他和汝宁军结伴去往宁远,所以刘肇基也想加深与吴世恭的关系。
    “那不太好吧!做这事总是手快有,手慢无!”吴世恭笑道。
    “手快有?手慢无?”刘肇基对吴世恭的现代词语一时间有些不很习惯,不过他很快从字面上的意思明白了吴世恭的说法。于是刘肇基立刻乐出声道:“哈哈——!吴总兵真是诙谐!没关系,咱们辽东从来没发生什么缺粮饷的事!”
    “真的如此?”吴世恭有些难以置信。他穿越到大明朝已经这么多年了,还出来没遇上朝廷爽爽快快支付粮饷的,所以对刘肇基的说法有些将信将疑。
    “绝对如此!辽东一直是大军集结之处,虽然对驻军、卫所有些扣克,但绝不敢怠慢要打仗的战兵。要不然,谁会为朝廷卖命啊?”刘肇基回答道。
    刘肇基所说的倒是实情。因为要与精悍的清军打仗,对辽东的粮饷供应向来就是优先。虽然像以前马文龙这种旁系的军将和辽东卫所军户可能供应不全,但是对战兵向来是敞开供应。尤其是以前因为缺粮饷导致过蓟辽总督被哗变士兵俘虏、自杀事件以后,朝廷是更不敢为难这些将要与清军作战的部队了。
    既然如此,吴世恭倒也有兴趣与刘肇基多聊上几句,于是他又问道:“那刘总兵,在下还有一处为难想请教。这次在下带来的辅兵、战马太多,军需处领用的粮草总有些不足。刘总兵是本地人,知否哪处可买上一些粮草?”
    这次在朝廷调令中,是征调汝宁军的七千人马,而马匹也是以一千匹来计算的。而依照明朝的规矩,出征的部队不管人数有多少,都将以调令上的人马数为准供应粮草。如果带的人太多,那就要带兵的将领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而汝宁军此次出动了一万七千人,马匹更是超过了一万匹。尤其是马匹的草料,那一匹马需要的分量足以相当于三至五个人,所以汝宁军的粮草供应相当紧张。
    虽然洪承畴确实很照顾吴世恭,在他的手令中,给予了汝宁军一万人的半年军饷,再给予了一万人一个月的粮食、二千匹马一个月的草料,可这些都不满汝宁军所需的半数。
    所以吴世恭就想要使用携带的银两购买上一批,补充粮草的供应,再增加军中的储存。可这人生地不熟的,根本不知道去哪里购买这么多的粮草,因此趁着这机会,就想请教常驻本地的刘肇基。
    “那吴总兵所需多少?如果少量,在下军中可匀出一些。”刘肇基客气道。
    “粮五千石,草料五十万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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