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入关了。我们镶蓝旗每个牛录就抽十名旗丁,额真老爷把其中一个名额给我了。”赫利赤声音洪亮地回答道,“小妮子!快些把收藏着的盔甲、兵器翻找出来,今晚上就擦洗干净。再去舅家讨要些水酒,晚上好好地喝上两盅。”
    福佳氏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满脸都是担心。她家的独子就是十年前己巳之变中在关内丧了命,连尸首都没有带回来。
    还好当时自己的儿子是为救额真老爷送了命,所以等额真老爷回来后,就把白猪送个了自家做包衣奴才,而且这些年一直挺照顾自家,让自家的日子还过得去。可现在自己的丈夫又要出征,这让福佳氏怎么不心焦呢?
    但赫利赤是一家之主,八旗又是全丁皆兵的体制。虽然赫利赤的岁数已经可以不上战场了,可是福佳氏依然很遵守牛录额真的上下体制,以及与赫利赤男女尊卑的规矩,所以她也没说什么话,就匆匆地去自己兄弟家,讨要一些酒和肉食来。
    ……
    福佳氏出去以后,随她回来的不仅有酒和肉食,还有赫利赤的舅子和村里的几位镶蓝旗的旗丁。来的都是客,于是福佳氏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让众人开怀畅饮起来。
    一顿酒酣耳热以后,客人都已散去,桌上只留下残羹冷炙。福佳氏进屋正要收拾,赫利赤向她招招手,大着舌头说道:“小妮子!今日高兴,你就别动手了,让白猪去收拾。你陪我喝两盅。”
    “还喝啊?”福佳氏在赫利赤的面前坐下,见到终于独处,福佳氏就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老爷!打仗总有风险,您的岁数也大了。还是与额真大人说一声,换个人去吧!”
    “你懂什么?”酒醉之下,赫利赤的动作就有些大,拿着的酒杯中也晃出不少酒来。
    一见酒撒下,赫利赤相当心疼,他连忙把杯中余下的酒一口蒙下,接着晃着那张酒腮红的脸,对福佳氏说道:“你可知道这次入关的旗丁名额有多么紧张?在外面都要打破头了。也就是额真大人一直念旧,才想到咱家的。再说,我赫利赤年轻的时候也是猎过黑熊,跟随老汗打过汉狗的。不去换人?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可万一你有什么好歹,家里就只有我和小丫这两个女人了。”福佳氏急道,所以她把他们俩的孙女小丫都搬出来了。
    “你以为现在的汉狗还会打仗?他们早被我们女真打破胆了。上次两白旗的个入关,根本就没死几个,可带回来这么多包衣、牲畜,其他哪个旗不眼红啊?汉狗那里太富了,简直就是捡银子去的。而看看我们镶蓝旗的样子,在八旗中算是一直过着苦日子的,有这样的机会,谁会不想去啊?”赫利赤道。
    镶蓝旗最早的旗主是努尔哈赤的弟弟努尔哈齐,后努尔哈齐被努尔哈赤圈禁致死,旗主由其长子阿敏继任。之后阿敏又被皇太极圈禁致死,旗主由阿敏弟弟——郑亲王济尔哈朗担任。
    所以在八旗中,镶蓝旗就像是后娘养的。再加上郑亲王济尔哈朗继任以后,对皇太极言听计从,也从不为镶蓝旗讨要些什么,所以造成镶蓝旗脏活最多,但好处最少,因此,镶蓝旗的旗丁早就看其他各旗眼红了。有着这一次入关的机会,他们怎么会不踊跃呢?
    “可……”福佳氏眼巴巴地看着赫利赤,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来规劝。
    赫利赤抓过福佳氏的手,柔声说道:“其实额真大人找我还有一件事。等这次我们回来,额真大人的四子要与小丫定亲。额真大人是重情谊的,他家的四子我也看过,是个英武的好小子。可我们女真最重视母族和妻族了,我们家也不能给额真大人丢脸,更要为孙女婿挣面子。这次我入关去,就是要为小丫多挣些嫁妆的。”
    “还有,再要给你找个女奴,你也老了,操劳不得。白猪是个男娃,总有些女人的活干得不利落,有个女奴就会好上许多。”
    听了赫利赤的一番关心的话,福佳氏也是柔情似水,她小声道:“那老爷要小心。”
    “哈哈哈——!”赫利赤一下子大笑了起来,“小妮子!你还是那个傻傻的小妮子啊!你以为就是我一个人去?刚才都和舅子他们说好了,他们各家都出人,有四个娃陪着我一起去,有了他们,就可以互相照应了。”
    “可额真大人不是只答应你一个名额吗?”福佳氏奇怪地问道。
    “对外就声称是我的包衣。反正去的人多一些,额真大人也会眼开眼闭的。难道他不想去的人多一些啊?人多拿的东西也多嘛!”赫利赤笑道。
    “可万一牛录里再抽丁怎么办啊?”
    “这你就放心吧。我答应的人家,家里起码有三丁。就算是每户抽二都没问题。我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哦!还有!这次我准备把白猪也带过去。你等等!白猪!白猪!”赫利赤大叫道。
    屋外是一阵小跑声,白猪冲进内屋,点头哈腰道:“爷!叫奴才什么事?”
    “那些盔甲、兵器都擦拭好了吗?”一见到白猪,赫利赤就挺直了腰,一副老爷的派头。
    “都擦得贼亮呢!爷!”
    “那就好!晚上别忘了给马喂夜食。多喂些精料,让它多长些膘。不过你可别偷吃啊?”
    “是!爷!”
    “还有,这次你准备一下,跟爷一起入关。照顾得爷好,给你找个汉狗女人,让你将来也有个小崽子。”见到白猪在发愣,赫利赤立刻大起了嗓门,吼道:“听到了没有?”
    “是!爷!”
    “那你先下去吧!”
    等到白猪离开,福佳氏忍不住说道:“这汉狗都是养不熟的,老爷为什么要发善心让他入关。到时候他跑了怎么办啊?”
    因为独子的丧命,赫利赤和福佳氏都是相当痛恨汉人,所以才为这个包衣起了一个“白猪的名字。
    “他能跑到哪里去?都一副女真打扮了,难道跑到汉狗那里送过去杀?多他一个人,也就像多了头驴,到时候东西也可多背上一点。再说,就一个包衣怎么够?我还希望他多生几个小奴才生生世世服侍咱们家呢。”赫利赤笑道。
    “那老爷还是要小心些。原来家中倒有一副盔甲。哎——!”想起了留在关内的独子,福佳氏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赫利赤也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她勉强一笑,安慰福佳氏道:“别担心!额真大人答应借给我一副盔甲。再说,小妮子你当年看中我,不就是我骑射一流吗?就是到了现在,村中又有谁的箭术比我高强?那些娃的骑马、射箭功夫都是我教出来的。”
    “这倒也是!”
    等到第三天,赫利赤带着五个人到牛录额真那里集合的时候,他却惊讶地发现:其他被抽调的旗丁都多多少少带着些真假包衣。于是众人就在等待的时候心照不宣地嬉笑了一番。
    直到牛录额真带着十几位包衣出府的时候,他们才停止了喧哗。那牛录额真似笑非笑地看了一圈即将要出发的人,也没多说什么,只一驱马,说了声:“出发!”
    赫利赤这个牛录抽调的十位旗丁,最后出发的竟然有五十几个人。
    由于满清八旗把此次南征当成了一场欢宴,到了最后,连皇太极也压制不住八旗内的群情激愤了。为此,皇太极只能够调兵遣将,增强了此次南征的兵力。
    八月末,皇太极诏令:以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岳讬为扬武大将军。以多尔衮统左翼兵,豪格、阿巴泰为副;岳托统右翼兵,杜度为副,分两路征明。
    而此次南征,在盛京集合了满清八旗的四千多旗丁,可真实到达的旗丁、真假包衣达一万三千多人。再加上蒙八旗三千、三顺王和续顺公,还有汉军旗的五千人,朝鲜抽调的火铳手一千五百多人,共二万二千多兵马。
    之后大军一路向西,先来到了蒙古科尔沁部落,多尔衮与自己的老丈人,也是赫赫有名的大玉儿的父亲——宰桑.布和,以及蒙古各部落的各大札萨克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出征宴。
    接着多尔衮的老丈人开始卖力了。其实也不需要他卖力,当听说清军再次南征的消息,科尔沁、察哈尔、朵颜等各蒙古部落都争先恐后地调兵遣将,连一些蒙古牧民都提着破刀、木枪加入了这支大军,这样又凑起了一万一千多蒙古兵丁和牧民。
    而皇太极则亲率大军,在锦州与山海关之间游弋、佯攻,给予宁锦防线上的明军以压力,牵制住他们入关回援。
    九月二十二日,岳托率右翼一万七千多人马自密云东北墙子岭口毁墙而入;九月二十八日,多尔衮所率的左翼兵一万八千兵马也由青山关处长城入塞。
    第二次入口之战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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