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吴世恭正在内宅里陪着孩子们玩,忽然邓启帆、袁行山和张学斌等重要幕僚神色慌张地来找吴世恭,一见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吴世恭连忙把他们迎进了自己的书房。
    落座以后,袁行山首先给吴世恭说起了一件事。前些日子,四海商行和四海钱庄联合运送一批货物和银两到洛阳城去。走到半道上,却遇上了一伙乱民劫道。
    一番死战以后,除死伤了十几名打行成员以外,其余的人员倒也幸运地逃了回来。就是货物和银两全部被抢走了。总共损失达到了五千多两。
    当然,事后山川司也打听到了那伙乱民劫匪的名号,薛勇的内务司也将联合组织起民团和汝宁军一起进行报复。
    而说到这里,吴世恭点了点头。虽然这次的损失有些大,但是还是在承受的范围之内。而且各部门的处置也算是得力,无非是报复时间的长短而已。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最多也是袁行山汇报自己一声,也根本不需要邓启帆他们郑重其事地来找自己,那肯定有着其他的麻烦事。
    果然,接着袁行山汇报道:这次与四海商行和四海钱庄做生意的,是一家有着福王府背景的商行。因此违约的责任特别重,难以反悔。而前些日子因为押运途中也太过顺利,因此四海商行和四海钱庄就有些放松了警惕,与福王的商行拟订的条约中,违约金的赔偿也很重。
    凭着吴世恭现在的小胳膊,当然不敢拧福王府的大腿啦!所以最后四海商行和四海钱庄就把违约金全额地赔付了出去。可这么一来,问题就来了。
    四海商行和四海钱庄的大扩张本来就造成了流动资金的紧张,而现在有了这两笔损失,立刻就是周转不灵了。于是袁行山提出了向内书房暂借一笔银两,作为周转银让生意顺利地滚动下去。
    接着就开始连锁反应了。四海商行和四海钱庄肯定不能够倒,要不然,粮票将会失去的信用,那汝宁军的金融基础将会瞬间倒塌的。所以内书房就暂借了四海商行和四海钱庄一万两银子。
    接着就是邓启帆给吴世恭介绍汝宁军现在全面的财政情况了。在以前,汝宁军虽然日子过得一直是紧巴巴的,但是因为盘子小,还东挪西凑地周转得过来。
    而因为吴世恭的大扩军,汝宁军的势力极聚膨胀,所以财政预算也就有些跟不上了。更因为缺乏在大的政治团体内理财做账的人员,所以直到周转了这笔资金,才发现汝宁军的资金已经绷紧了弦。
    先说军费开支。正常的军饷、粮草马料和装备费用就不用多说了。雪上加霜的是汝州大捷。汝宁军团和归德军团的满编新增了三千兵丁,他们的军饷装备、粮草马食。汝州作战时兵器的损耗与补充、作战兵丁的双饷、汝州大捷的赏银和伤残兵丁的抚恤等。总共多花费了军费八万六千多两。
    而汝州大捷的收获,只有财物折银三万四千两。而其他的一些盆盆罐罐根本变不了活钱,都被当作安置流民的家居用品下发下去了。所以总的进出亏损了五万二千多两银子。因此,汝州大捷对于汝宁军的财政来说就是汝州惨败。
    接着就是在汝宁府全境铺设的民政系统了。那些民政官员的俸禄虽然不算是最高,但是由于吴世恭那时候要形成统一战线,使得官宦士绅家推荐的子弟是来者不拒,所以造成了人员相当囊肿,总的俸禄支出也大大地超出了预算。
    而流民的安置又是一笔费用。前些日子,李禄、周巡抓获的第二批青壮又送回了汝宁府。更因为现在还处在春耕的时期,大批安置流民的口粮都要由汝宁军支出,连张春宇和唐六那里看到汝宁军的窘状,都暂借了汝宁军价值四千二百两银子的粮食。
    不过邓启帆也告诉了吴世恭一个好消息。因为今年的风调雨顺,那些安置流民的抛荒地又人为的休耕了几年,所以今年的粮食产量估计会大丰收。不过怎么样也要熬到秋收的时候吧。
    四海商行虽然盈利大大地增加,但是由于盘子扩得太快,造成了短时间内流动资金反而更加紧张的状况。不过就算上这次被乱民抢劫的损失,到了今年年底,也能够向汝宁军上缴大量的资金。
    而四海钱庄的情况也是一样的。为了鼓励招商引资,大量的银子和粮票被放贷了出去,而这些贷款的回收期也集中在年底,近期内也并没有多少银子。
    此外还是盐货生意。春季的盐货已经从扬州和登州的盐场运到了,但是这些盐货的资金回笼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过由于吴世恭把那两家盐场的股份给了老爹吴惟忠一部分,又因为扬州陆家和郭家为了开新盐场也银根紧张,而京城的吴府又催着要把春季的盐场分红送过去,所以造成了这次拿盐货要用现银交易的局面,连赊一部分盐货都做不到。
    而私铁矿和工坊司因为要保障汝宁军的大扩军,就停止了所有的民用铁器生产。反而是卖给李禄的那一批兵器小赚了一笔,所以勉强保持了收支平衡。
    而恭顺侯夫人的病逝以及吴世恭的奔丧,矿监叶忠的铁矿分红,官场上的常例开销。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额外的开销。
    总之一句话,只要熬到年底,汝宁军所有的产业都会活过来。而现在如果熬不过去,汝宁军将会立刻破产。而为了周转,至少要准备三万到四万两的银子。
    于是吴世恭就问邓启帆道:“邓先生,那么把我们工坊剩下的股份卖了怎么样啊?”
    邓启帆又是摇头拒绝。他向吴世恭说明了一下:现在汝宁军卖工坊股份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外界的疑虑。如果汝宁军自己都对自己的不动产不放心了,那么外界怎么会来买股份呢?外界又怎么会来投资设立工坊和商行呢?毕竟汝宁府靠着战区太近了。所以遗留的那些股份在短时间内绝对不能够动,就是要安定人心。
    还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啊?吴世恭只好先结束了这次商议,要好好地考虑一下从哪里拆借这三、四万两银子。
    吴世恭首先就想到自己内宅的银子和夫人们的私房钱。可他刚回到内宅,就看到了赵如雅笑吟吟地迎了上来。一想到眼前这只体态优雅的猫科动物将要露出的锋利爪牙,吴世恭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立刻打消了从自己夫人们身上打主意的念头。
    傍晚的时候,吴世恭禁不住自嘲的想道:“自己千辛万苦练了一支强军,打了这么多的胜仗,占了两个多府,有了几十万亩的良田,开设了这么多的工坊、商行和私矿,挤进了最赚钱的盐业。可谓是兵强马壮、日进斗金和形势大好。然后……然后就快要把自己给玩死了。”
    而这时候的吴世恭就隐约地感觉到,随着汝宁军这个政治团体的扩大,已经达到了要均衡发展的地步了。财、军、人、物、势等都缺一不可。
    这次吴世恭从登莱之乱回来以后,见到了明朝最强军的对战,又出现了一个吴三桂,所以被刺激得进行了极限的大扩军。
    而之后汝州大捷中薛永利轻率地与张献忠和罗汝才的联军作战,回京城时老爹吴惟忠的贪心,三项法令的执行等,就象一把把铁锹挖着汝宁军财政的根基。而这次四海商行和四海钱庄的劫案,终于使得矛盾到达了总爆发。
    可是问题总要解决啊?吴世恭首先想到的就是岳父薛濂。可是这次吴世恭回京城,知道岳父薛濂这些年为了自己着实花费了不少银子,把阳武侯府多年的积蓄都要花光了。
    吴世恭知道自己如果开口,岳父薛濂也会凭着一张老脸到京城勋贵家中去相借。可是吴世恭怎么开得了这个口呢?
    而老爹吴惟忠,吴世恭是一想就算了吧。
    不过顺着这个思路,吴世恭一下子想到了岳父薛濂给自己的那四十几封信。那些信大多数都是写给南京城的勋贵的。那自己凭着这些信到南京城求助一下南京城里的二十几家勋贵,也不用多,一家勋贵家借个一、两千两,那自己不是就可以渡过眼前的难关了吗?
    吴世恭是一下子兴奋了起来。说干就干。首先吴世恭终于忍受住了夫人们的白眼,从内宅里挪用了三千两银子交给了内书房。
    接着吴世恭安排张学斌和袁行山从相熟的商行、钱庄和士绅家高息借贷了近一万两银子,先支撑住眼前的三个月时间再说。
    在崇祯七年的四月二日,吴世恭带着陶辛等二百名亲兵离开了汝宁府,带着那些信动身去了大明朝南方最繁华的都市——南京城。
    而就在吴世恭动身的同时,一行人也从福建赶往了南京城,领头的就是大海商、大海盗和福建游击郑芝龙的四弟——郑芝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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