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世恭驱逐王密出汝宁府城的这个举动,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那王密并没有按照吴世恭的吩咐爬出了汝宁府城。
    当他爬了一段距离以后,得到消息的关知府派了师爷来询问吴世恭。当然,这询问还是用质问这个词比较妥当。毕竟那王密是关知府介绍见面的,如果双方没有谈妥,吴世恭把王密赶出衙门倒也罢了,可是用这么激烈的手法羞辱王密,这也就是赤裸裸地在打关知府的脸啊。
    不过吴世恭虽然对待关知府质问的态度是无动于衷,可是到了最后还是给了关知府一个面子,召回了自己的护卫,让王密就这么自生自灭去了。
    而陆间辰终于通过关系,从山东给吴世恭运来了第一批盐货。虽然那盐货的数量也并不多,但起码可以维持汝宁府北部山区几个月的盐货供应了。
    说实话,这次盐货的生意,吴世恭和陆家赚得也并不多,因为从山东运盐货到河南,完全就是一条新的商路,沿途税关的剥扣是相当得多,因此,吴世恭得到的盐货价格也相当地高。但起码在汝宁府的北部山区有了盐货供应,吴世恭也暂时稳定了这个市场。
    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陆间辰通过关系,也联系上了长芦盐场的一名盐商,他们得知在河南可以销售长芦盐以后,是大感兴趣。因此也答应了在以后,如果吴世恭需要大量的盐货,他们可以供应并且可以帮忙运送到河南。
    要知道,和扬州盐商大多数都是徽商和晋商这些大豪商不同的是,控制长芦盐场的盐商,基本上都是官宦家族,他们在官场上也有很多的关系,起码运送一些盐货总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因为这些官宦家族的背景,他们也不太卖扬州盐商的帐。
    而王密当然也不敢在汝宁府城待着了。他在下人的帮忙下,在匆匆地诊治了一番以后,就立刻写了一封信,派人火速送到扬州祈家。
    而在这封信中,王密当然把吴世恭的话语和举动再夸张了十分,而把自己描绘得是十分的委曲求全。字里行间,充满了吴世恭对祈家的蔑视和敌意。
    祈家家主接到这封信以后,也立刻是火冒三丈。在祈家家主的心里,这次让王密再次给吴世恭送礼,以弥补两家之间关系的行为,其实对祈家来说已经是很低声下气了,也给了吴世恭很大的面子了。
    可吴世恭非但没有回应祈家的善意,还把祈家派出去的人给打成重伤了。其实对于祈家来说,吴世恭控制的那个汝宁府北部山区的盐货销售量,在整个祈家的盐货销售总量之中,只占据了很小的一部分。就算是祈家丢失了这块地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祈家家主的眼光可不仅仅是如此。在他看来,如果有第一个人敢挑战祈家,想破坏这么多年来形成的盐行的规矩,那不把这个出头鸟打掉,后面盐行的规矩可能就会发生大变,敢挑战祈家等大盐商的地方销售商也会越来越多。到了那个时候,可能情况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因此,祈家就立刻动用自己在官场上的关系,想给吴世恭来个狠的。而对于那些不听话的盐货地方销售商,象祈家这种大盐商早就形成了一套套路,会在官场上给吴世恭来一套组合拳的。当然,鉴于吴世恭有着两家侯府的背景,祈家也不会把事情做绝。不过,在祈家家主看来,只要自己这套组合拳出手,吴世恭一定会灰溜溜地逃回京城去的。
    可是祈家派人到河南各个衙门一活动,却发现暂时不能够在官场上奈何得了吴世恭。因为吴世恭在勤王和剿灭圣灵会乱民的这两次作战中都立下了功劳,河南巡抚和监军都对吴世恭有些好感,因为依靠着吴世恭这两次功劳,他们俩在崇祯皇帝面前也加了不少分。
    现在要为了一些少少的银子,断绝一个可能在自己升迁道路上的臂助,这种傻事可没有什么官员会去做。再说,吴世恭刚刚在勤王中,受到了崇祯皇帝的封赏,现在如果在没有什么原因的情况下,撤了或调动吴世恭的官职,那也绝对说不过去。说到底,现在的吴世恭身上还残留着崇祯皇帝加持的无敌光环呢。
    而河南盐运使那里更没有花头。这河南盐运使可不象扬州盐运使那样威风八面的。他也只是管理着河南全省官盐的发卖和私盐的收缴。
    可要让河南盐运使派几个手下的盐丁,到汝宁府北部山区这个土匪老窝去收缴吴世恭发卖的私盐,这显然就是送死的行为。可不要在半道上,被吴世恭派出的化妆为土匪的兵丁来个杀人灭口啊。所以,河南盐运使一听祈家的要求也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至于吴世恭的直接上司李兵备道,虽然他和吴世恭的关系十分不对付,应该说,就算是没有祈家的礼物,李兵备道也想给吴世恭穿穿小鞋的。
    可吴世恭在李兵备道面前,差事是完全完成的,并没有任何把柄抓在李兵备道手中。最多是,明年的军饷,李兵备道再卡吴世恭一下。可办这事,也要到明年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可吴世恭在官场上不犯错,祈家就奈何不了吴世恭了吗?这也把祈家看的太简单了,于是,祈家立刻找到了河南锦衣卫千户,要他帮忙从吴世恭身上,鸡蛋里挑出一些骨头来。
    河南锦衣卫千户曾千户笑容满面地赏玩着祈家送来的礼物。这些礼物价值八百多两,祈家也只是要求曾千户对付一名汝宁府小小的守备。
    而且那名守备的把柄,祈家也基本上收集完全,刚才也随着礼物交到了曾千户的手中。而在这些把柄中,曾千户最感兴趣的就是那名守备还贩卖着私盐呢。
    有这么一个肉票,曾千户怎么会不敢兴趣呢?只要破了这名守备的家,曾千户完全可以大捞一票,还不用说祈家承诺事后感谢的一千两银子呢。
    赏玩了一阵礼物以后,曾千户让手下把礼物收好,把自己的亲信李鹏飞李百户叫了进来。做这种事也是要照顾自己人的嘛。
    可当曾千户把事情和李鹏飞交待清楚以后,却看到李鹏飞眼神有些不定,曾千户也是锦衣卫的老人了,知道自己所了解的情况肯定有些不对,于是他把其他人驱散以后,问李鹏飞道:“鹏飞,有什么不对吗?”
    李鹏飞沉吟了一下,反问曾千户道:“大人,您知道这吴守备的背景吗?”
    “还真的不知。怎么?你知道啊?”
    “这吴守备是小人在京城里的一个故旧。他父亲是恭顺侯,他岳父是阳武侯。更主要的是,他和司礼监那几位公公关系很好。大人您也知道,小人这个百户的官职,就是司礼监的秦公公向骆指挥打了招呼的。小人以前也没有对大人交底,这就是这个吴守备相托秦公公的。”
    “哦?那既然他有这么大的背景,为何不留在京城享福,到河南这穷乡僻壤里来呢?”
    “站错队了而已,和当时小人发配到河南的情况一样。不过,那吴守备也只是暂时避避风头,估计在河南待一段时间后就会回京城的。没办法啊,他背景毕竟太深了。”
    “这倒不好办了。本官把礼物都收下了,不见得再把那些礼物给退回去。不过,那两家侯府的面子,就算是骆指挥也是要卖上三分的。”曾千户一边有些惋惜地说,一边显得肉很疼的样子。
    李鹏飞知道自己的这个千户比较贪财,于是接着说道:“大人也不必把礼物给退回去。这事就交给小人来办。小人就到汝宁府去跑一趟,装模作样地收集些证据,再挑些无关紧要的交上去,这样也给送礼的那个盐商一个交待了。小人的那位故旧,也会承大人的情的。”
    “嗯!你这法子好。就辛苦你一下,到汝宁府去跑一趟吧。”
    李鹏飞带着几个锦衣卫到了汝宁府,被吴世恭招待了整整三天,他们是吃的油光满面,走的时候都是荷包鼓鼓。还带着一份吴世恭送给曾千户的厚礼。
    接着,河南锦衣卫千户就上呈给了京城锦衣卫衙门一份密报,报告了汝宁府守备吴世恭在剿匪中擅杀百姓的罪行。并且重点指出了更大的一个罪行,汝宁府守备吴世恭为了归德府的一名名妓,擅自离开汝宁府,到扬州把那名名妓给抢回家中了。
    当这份密报传到了京城以后,锦衣卫指挥衙门和获知密报的官员都认为,河南锦衣卫是否吃得太饱了闲的慌啊,搞了这么一份记载了芝麻绿豆小事的密报。
    这剿匪,就是要多杀百姓的。君不见,那陕匪不就是朝廷对他们太客气了,以致于现在情况闹得有些不可收拾的啊?
    至于武官残暴好色,这完全符合武官的这个角色啊!如果哪一位武官不这么做,这反而有些不正常,可能就是有些居心叵测了。而象这份密报中,河南那位残暴好色的,但又立有军功的武官,这样一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官,朝廷才用的放心嘛!
    不过,对于汝宁府守备擅离职守的行为,朝廷还是要处理的。那就——再罚俸一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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