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金田刘氏的人来说,地里刨的食就那么一点,无论怎么努力,也不会一下子激增,税赋每增多收一成,也就意味着,口中的食夺走一分,眼看要承担的税赋和劳役越来越多,一个个能不心急如焚,坐如针毡吗?
    刘德魁闻言,紧咬着牙关,脸沉如水,偏偏没有半分应对之策。
    自己的族长身份,在金田可以说是呼风唤雨,有时候那话比官府还要管用,犹如“土皇帝”一般,可是一出了金田村,一介白身的他,说话也不响亮了,别说官员,一个普通的捕快也能把他捏得紧紧的,就更别说现在位高权重的刘远,而刘远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内,不仅如此,现在还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简直就是骑虎难下。
    一旁的长老刘德胜想说些什么,不过一看刘德魁那阴沉的脸色,嘴巴张了几下,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那些族人也没说话,一个个盯着刘德魁,他是族长,这种事,自然是他拿主意。
    纵然有意见,他们也不敢提,毕竟刘德魁在族长位上当了多年,积威甚重。
    “时辰已到,金田的封户,税赋和劳役加收二成”候军哪里理会这些人的心情,时间一到,马上大声宣布。
    此言一出,满场更是一片愁云惨淡,不少人面愁得都滴得出水来,一个个盯着刘德魁,很多人眼里都有了怨恨和不满之色,刘德魁也感到了未所未有的压力,他忍不住对着候军大声叫道:“不服,刘某就是不服,虽说我等是封户,这封家也不能随意征收,我要上诉,我要状告刘远肆意压榨封民。”
    “说有什么用,去啊”候军懒洋洋地说:“不过,本将劝你还是省省,也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我们将军又是什么身份,去告,你告得起吗?扬州刺史,就是清河崔氏之人,再说按着律法,封家是可以酌情向封户征收缴税赋的,你就是告到皇上那里都没用,你也不想想,为什么皇上哪里都不封,偏偏把这里封给我们将军呢,你就没看中其中的玄妙?”
    一般封邑,都不会封到原籍,有句俗语叫兔子不吃窝边草,因为那税赋就是从邑地上收取,乡里乡亲,都是自己人,也不好下手不是,很少封回原籍,像李二把刘远封回原地,的确很耐人寻味,而封邑的历史可追溯于古代,盛行于周朝,不同的时期,就有不同的特点,原来的封地不仅可以收税,还可以建立自己的军队,相当于国中之国,后来皇帝觉得不利于他的统治,慢慢又取消了很多特权,到了初唐,封邑又改为“食封”,食邑者称为“封家”,而封地上贡献税赋的则称为封户,虽说不能再拥有军队,不过封家的权力还是很大的,可自行收取税赋,到了中唐则改为国家代收,封家到官府领取,当然,这又是后话。
    刘德魁一下子语塞,一个平民百姓和官员斗,明显就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其实这一点,刘德魁也是有自知自明的,不过他就是赌一把,赌刘远重视这一段香火情,再说了为官声,也不会太过分,刘远昔日的忍气吞声,给了他无限的想像,于是他就像一个赌徒,押光自己的筹码,期待一夜暴富。
    可惜,他压错了。
    “时辰已到,金田的封户,税赋和劳役加收三成”候军宏亮的声音再一次无情地响起。
    三成?
    这句犹如一根撞木,一下子狠狠地撞在的众人的心上,现在虽然处于贞观之治,物丰民阜,袋中有了余钱,缸中有了余粮,但不代表一切都没有限度,一成二成,问题不大,各家各户还能承担得起,可是一下子加了三成,那绝对有影响了,再说也不是只加三成就满足的,半刻钟加一成,一刻钟就要加二成,这何时是一个头啊。
    如果危急关头或生死时刻,表现一下气节没问题,问题是现在只是拜祭一下,拜与被拜的,还是父子关系,合情合理,无损脸面,无伤大雅,更不耗费自己的银粮,可是刘德魁一心只想用兴论强迫刘远归宗,故意挑起事端,刘远说得对,你仅是一个族长而己,还能替死人作主?
    一将无能,害死三军,一族之长无能,拖累全族。
    刘远沉得往气,可是金田刘氏的人沉不住气了,众人看到刘德魁还是无动于衷时,众人再也忍不住了,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一下子走到刘德魁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好你个刘德魁,你安的什么心,什么事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你想把全族人都害死不成?”
    “刘程氏,你一个妇道人家,在这吵什么,金田刘氏的事什么时候论到你这个妇道人家这么多事,没规矩,给我一边去。”刘德魁面色一怒,瞪着那个女人说。
    刘远是高官,又有爵位,他对自己冷言冷语、长嘲短讽,刘德魁那是敢怒不敢言,可是跟前这个妇人不同,不过是一个寡妇,连她都敢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严重挑战自己的权威和地位,这让他勃然大怒,就连刚才刘远给他的气,好像都要发泄在这个妇人身上。
    刘程氏此时也豁出去了,毫不犹豫地说:“什么大事奴家管不着,现在人家是大官,又是封家,你逞什么强?谁没看到出你是为你的外甥女说话,为她谋好处,行啊,全族人你都不用管了,你们家人多丁多,有的是钱银,我刘程氏有什么,我家男人死得早,家里没顶梁柱,孤儿寡母的,吃个饭容易吗?现在一下子加了三成的税,这还不是一个头,这不是把我们往死路里逼吗?”
    再这样下去,估计饿都饿死了,刘程氏是一个寡妇,家里的没有男人,全凭她一个在地里刨食,还要照顾年幼的儿子,平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人都快要饿死了,哪里还管什么族长不族长的。
    “你,你.....”刘德魁举起巴掌,红着脸大声说道:“我打死你这个泼妇,免得丢人现眼”
    “打啊,打啊”刘程氏走上去,仰起脸说:“都让大伙看看,你有多能耐,也就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刘程氏那般“光棍”,刘德魁一下子踌躇了起来,本来还想说些场面话,可是那话还没说出来,那些族人已经围起来数落他了:
    “族长,别闹腾了”
    “就是,你想逼死我们不成”
    “一下子加了三成,这还不是个头,这如何是好”
    “就是,得罪了封家,别说那税收得重,就是我等交得起税,可是劳役呢,到时要我等去送军粮又或挖矿洞这些危险劳役,谁能保证小命还能活得回来”
    “胳膊扭不过大腿的,何必呢?这不是鸡蛋磕石头吗?”
    “做族长以来,也不见做过什么好事,就会瞎折腾”
    “当年我劝他别开除刘将军出族谱的,他却一意孤行,说什么为了金田刘氏好,实则什么心思,谁都看得出来,分明是偏袒他的外甥女而己。”
    “只顾自己,不顾我们的死活,这种人不配当我们的族长。”
    “对,早就应该把他换了,不然他都得把我们累死。”
    就是一旁的长老、也是他堂兄弟刘德胜也说:“大哥,此事做得太过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有人大声“罢族长”,结果一呼百应,受够了他气的族人一个个一边指着刘德魁,一边高呼着换族长,还有人指着他的鼻子说他不公地方,一时间刘德魁受万夫所指,百口难辩,就是他的家人还有兄弟,也有一小部分加入指责的行列,大部分都是站在一旁,作壁上观,没一个人敢替他说话,至于刘光夫妇,哪里还敢冒头,老老实实在一旁装死。
    一时间,众叛亲离,那是刘德又气又急,最后在众人指责声中,一下子就吐了一口血,然后很“幸运”的晕了过去。
    此时,候军刚想说时辰到要加税时,几个金田刘氏的男子一边行礼一边赔笑说:“军爷,军爷,先不要再加了,再加就真的交不起了,那刘德魁的意见,不代表我们的意思,请稍候片刻,我们马上给刘将军一个交侍。”
    “对对对,他太自私了,我等都受到他的蒙敝,这才干出这等傻事,请将军宽限一点时间,让我们商量一下,很快就会给刘将军一个交待的。”
    “这位将军,你就行行好吧。”
    动则就加一成二成,这样加法,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候军冷笑着说:“此事你找刘将军说去,候某只是奉命行事,作不得主,你们求我,还不如去求刘将军,这里他说的才算。”
    说完,不顾众人的反应,再一次把税赋和劳役再次加多一成。
    众人的脸色变了,知道事态紧急,也顾不得再说什么了,族中几个资格老、德高望重的人马上围起来,紧急地讨论着什么,至于那昏倒在地的族长刘德魁,众人已懒得理会,因为他的意见已经不再重要,只有他的家人又给他喂水,又给他揉人中......
    ........
    没过多久,坐在马车里的刘远听到候军小声禀报道:“将军,金田刘氏新任族长刘德胜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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