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清幽,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道直通深处。
    小道上,一名侍女在前头引路。
    ...
    小道的尽头,是一间朴素的竹屋。
    竹屋前的院子里,青草茵茵,一名枯朽的老者静坐于石桌前,桌上黑白棋子参差错落。
    ...
    “大人,到了。”把李一生带到院子门口,侍女轻轻细说了一句,便是招呼风无月离去。
    ...
    “姑姑,剑主怎么让李玄天来了?不是说选我了吗?”离去时,风无月疑惑道。
    一想到她之前在李玄天面前卖弄,此刻她心里还阵阵发毛。
    李玄天这名字可不是什么善人。
    甚至很大程度上,比四大暗地都要令人惧怕。
    侍女摇了摇头,“剑主自有道理。”
    ...
    白衣顾自走入院子,在老者对面坐了下来,夜清音则静静的立于其后。
    ...
    “陪老朽下一局?”老者捏着黑棋想了许久,却始终没有落下。
    他在等对面的年轻人落子。
    ...
    李一生没看棋局,而是看向老者,平静道,“这是失败者玩的游戏。”
    闻言,老者干枝般的手掌微微一抖,把黑子放回盒中,褶皱的眼皮吃力抬起看向李一生,“那...成功者玩什么游戏?”
    说这话的时候,老者眼里闪过凌厉的剑光。
    见李一生不说话,老者继续道:“老夫十岁聚灵海,十三岁凝天命,十七岁上太初,二十三岁九转涅槃。
    三十岁坐拥天下第一美人,五十岁创立第一世家,一百岁让宗门空前强大,二百岁...”
    说到这里,老者沉默了许久,方才继续道,“第二百岁,老夫斩月飞仙...”
    ...
    李一生打断了对方,“可你还是失败了。”
    ...
    嘭!
    因为李一生的这一句话,石桌上的某颗白子瞬间化作齑粉,凌厉的剑气溢起又消散。
    显然老者的心绪因为李一生这一句话产生了强烈的波动。
    ...
    深深的吸了口气,老者方才说道,“如今,老朽已经一千二百一十一岁。
    我曾试问自己,还有追求吗?”
    ...
    “有。”李一生抬眼看着老者,“不然,你就不会成为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
    老者洒然一笑,只不过那笑容显得格外瘆人。
    “老夫熬了一千年,就是想要多杀几个人。
    可是最后才发现,老夫已经离不开这片幽林了。”
    老者颤颤巍巍的端起一旁的茶几给李一生倒了一杯,诚声道,“老夫可以把毕生剑艺教授于你,到时候,你可替我多杀几个?”
    ...
    “我李玄天不需要你的剑艺。”李一生认真的说道,“还有,如果你是要说什么拯救世人的话,你还是省点口舌,你我追求不同。”
    对方想尽办法的活着,迟迟不愿死去。
    就算以前想的是拯救世人,那么现在,当初的那个理想恐怕早已经被磨灭。
    对方,只不过想要换一具身体而已。
    至于为何不选无情,那不过是因为无情的身体不合适对方罢了!
    ...
    见对方一口回绝,老者神情泛起波动看向李一生,“你知道我是谁?我可以算作你的前辈。”
    “剑十一,一个失败者。”李一生平静道。
    ...
    随着李一生话语落下,风声拂过,落叶闻声。
    夜清音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名老者,眼神震动。
    她曾听她的老师雪墨舞提起过几句,知晓横压一代的剑十一是何等风采。
    可是她没想到,本应该死去的剑十一,居然还活着,而且还是在她的面前!
    ...
    剑十一深深的吸了口气,眼神凝了下来,“年轻人,既然你知道我是剑十一,你还敢这么对我说话?”
    剑十一说着,重新执起一颗黑子下在棋盘之中。
    随着那颗黑子的落下,四周那飘落的叶片,仿若剑刃般锋利起来,环绕着他们三人飞速的转动起来。
    见此一幕,夜清音脸色骤然剧变。
    这老者的剑艺造诣居然如此之深?
    就是离竹屋有着一段距离的风无月两人,此刻也是一脸惊诧的看了过来,“剑主,动手了?”
    ...
    李一生不答,反而是波澜不惊的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说着,李一生拾起白子落入棋局之中,“因为我是李玄天!”
    白子一落,那环绕他们飞速切割的叶片,好似被无数剑气劈了无数下,瞬间化成粉末落下。
    ...
    “果然英雄出少年,有老朽当年的风姿。”剑十一如窟窿般的瞳孔闪过一丝精光,黑子再次落下,“这一剑如何?”
    “凭这一剑,老朽斩月之时,可是差点把上仙杀了。”
    语毕,四周栽种的青竹如青锋出鞘,剑气势不可挡,冲天而起。
    就是幽林之外,酒肆里的人都能感受到这股恐怖的剑气,或者说剑意。
    ...
    “这一剑确实不错,但这样就想难住我李玄天,你还不够资格!”李一生白子落下,那清脆的声音响遍林间。
    然后,夜清音便是看见,四周郁郁葱葱,被风压弯了腰的青草此刻全部直起了身子,宛如齐天利剑一般节节攀高!
    这一刻,整片幽林之地都好像化成了剑墟。
    一株株青草,一节节枝叶,甚至地上的碎石,都在迸发着凌厉迫人的剑气。
    这一刻,在李一生一子之下,万物皆可为剑!
    ...
    撕拉...
    在无数青草剑气的袭击之下,那些青竹皆是被剑气从根部撕裂而开,不断散发出破裂之色。
    仅仅是片刻,四周一圈的青竹,全部被撕裂而开,倒在了地上。
    ...
    看到这一幕,剑十一双眼一阵赤红,口中溢出血迹,把棋盘染红。
    ...
    “如果老朽当初有你这实力,这世界早已留不住我。”剑十一有些痴笑道,“老天真是不公。”
    ...
    “我一直对自己很自信。”李一生平静的说道,四周又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只不过,四周被蹂躏的环境再也不覆之前。
    ...
    “他们...有【锁神链】。”剑十一颤抖着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茶水瞬间染红。
    “我当初就是被他们用【锁神链】束缚住身体,灵元无法运转,才被他们从即将触手可及的门口打落。”
    “很可惜。”李一生说道。
    剑十一点头,“很可惜。”
    ...
    “很可惜剑宗还记着你的光辉事迹,而不知道你已经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剑十一一怔,看向李一生,“我有得选吗?”
    ...
    沉默了许久,李一生才道,“没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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