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还没有。”乔六有些汗颜。
    元佑帝虽然心急,但也知道此事急不来,故而也没有怪他。
    乔六离开时,恰见周皇后带着她的侍女缓缓而来。他不欲见礼,故而趁着她们发现前飞快地闪到了一旁的假山石后,想着等她们走过了再离开。
    女子行走时激起的环佩相撞的声音渐行渐远,他才从假山石后走了出来,不经意地望了望那几人的背影,目光渐渐地落在周皇后身边那名躬着腰的太监身上。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此人有些怪,可到底是哪里怪,他一时半刻又想不出来。略思忖片刻,他决定寻个机会再探一探。
    不管是不是错觉,既然有了怀疑,总得想办法去查证查证才是。
    内侍进来禀报,说‘皇后娘娘来了’时,元佑帝已经换上了病中虚弱的模样,只是眸中却闪过一丝厌恶。
    这个贱人,竟然真的敢伙同逆贼给自己下毒,意图操控自己。原本他还念着曾经的情谊,好歹给她一个善终的,如今……
    他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杀意。
    这段日子所受过的屈辱,他日必教贱人付出十倍代价!
    继大军传回的第一封捷报后,接下来的几场战事,大军均取得了胜利,戎狄人接连失利,已经渐渐被逼出关外。
    朝臣们一边关注着二皇子一案进展,一边关注着边关战事,得知戎狄人终于被赶了出关,失地一寸寸被收了回来,均大松一口气。
    随即,朝堂上便有了应该见好就收的声音。有朝臣认为既然外敌已经被赶跑,那就应该收兵,静待议和,以免得百姓再经受战争之苦。
    这般言论一出,自然也不泛附和者,但同是也有不少持相反意见,认为我军应该一鼓作气,彻底踏平戎狄,以达到一劳永逸。
    主和派与主战派各不相让,直争得面红耳赤,均恨不得请陛下采纳己方意见,至于二皇子一案,自然也就挪后了。
    朝臣之争,沈昕颜这种内宅妇人自然知之有限,只是每日从魏承钊零零碎碎的话里得知一二。
    比起这些,她更关心的只是魏隽航与魏承霖父子何时才能归来?
    她记得上辈子慕容将军是领兵直捣戎狄皇廷,打得戎狄人再无还手之力,从此对朝廷俯首称臣,再不敢有二心。
    而也是在那一战当中,魏承霖的军事才能得到彻底的展现,与慕容将军联手,再度重现了魏氏与慕容氏联手作战,攻无不克的辉煌。
    从此,朝野上下再无人敢小看了这位年纪轻轻的英国公。
    可是这辈子,魏承霖却是去了西延,平定了西延匪乱,故而沈昕颜真的无法确定,他还会不会再参与对戎狄的战事。
    隔得数日,元佑帝降下旨意,着慕容将军率兵全力攻入戎狄,彻底为边疆百姓、为朝廷解决这个大患。
    在主和派与主战派的斗争当中,主战派得到了最终的胜利。
    对此,沈昕颜并不觉得意外,毕竟上辈子朝廷也是这个选择。
    只让她有几分意外的是,元佑帝既又下了旨意,着刚平定了西延匪乱的魏承霖与忠义侯率兵支援慕容将军,两军合一,大有不踏平戎狄皇廷不返之势。
    沈昕颜长叹一口气。
    果然,有些事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改变不了。
    唯一的改变,就是这一辈子,不只是她的儿子,连她的夫君,她的女婿也参与了。
    大长公主自从得知儿子与长孙都无恙后,病情瞬间便得以好转,虽然有时候还会犯糊涂,拉着沈昕颜的手和她嗑唠着老国公和魏隽霆魏隽航兄弟之事,但大多数情况下,还是相当清醒的。
    朝廷要全力追击戎狄的意思传开后,大长公主难扰忧虑,也不顾沈昕颜的劝阻,坚决要到寺里替魏隽航父子翁婿祈福。
    沈昕颜久劝不下,也唯有顺了她意,趁着这日天气晴好,亲自陪着她到了位于京郊的灵云寺。
    原本得知她们要去祈福的魏盈芷也要跟来,被沈昕颜数落了一顿,又加上她身子渐重,不得已只能放弃了。
    沈昕颜这才轻哼一声松吁口气。
    婆婆她奈何不得,难道女儿她还奈何不得了?
    马车一路往京郊而去,沈昕颜提前一日便与寺里打过了招呼,将一切都布置妥当,也是怕到时庙里人太多冲撞了大长公主。
    毕竟如今大长公主的身子再不及从前,是半点也轻忽不得。
    到了灵云寺,她陪着大长公主祈福,陪着她去听惠明大师讲经。
    死过一回又重生,她对鬼神的敬畏之心又添了不少,如今也希望神明可以保护她的亲人平安归来。
    从灵云寺离开时,晚霞照得满山一片红,也带来一片红的美丽景致。
    沈昕颜扶着大长公主上了马车,吩咐下人小心驾车,马车平稳地驶在路上,朝着城中方向而去。
    “不好了,不好了,有逆贼,快跑!”
    突然,也不知从何处响起的一阵叫声,将车厢里的婆媳吓了好一跳。
    “出什么事了?”沈昕颜忙问。
    “夫人不好了,前面据说有逆贼闯来,大伙儿正在逃命呢!”车外响着侍从的声音。
    “天子脚下,哪来什么逆贼,荒唐!”大长公主喝道。
    “不管怎样,母亲,咱们还是赶紧回府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今正是非常时刻,不得不防。”沈昕颜劝道。
    大长公主脸色稍缓:“听你的便是!”
    沈昕颜遂吩咐车夫加快速度,迟早回府。
    也不知为什么,那逆贼二字总是让她心中生出不安之感。
    上辈子慕容滔不就假作了一回逆贼么?难道这辈子他还是故伎重施?
    想来应该不会吧,这个时候的慕容滔应该跟着他的父辈在战场上才是。
    而三皇子还被关在宗人府,身为三皇子妃的周莞宁也没有那个闲功夫外出才是。
    这样一想,她的心便又安定了几分。
    突然,马车一个急停,好歹也经过了几回这样的突发情况,沈昕颜非常机灵地稳住了,连带着大长公主也被她扶得稳稳的。
    “救命,快救救我家夫人!”女子惊慌的哭求陡然在外面传了进来,也让驾车的仆从将即将出口的骂声给咽了回去。
    沈昕颜一惊,只觉得这女子的声音像是有几分熟悉,一掀车帘,见马车旁一名狼不堪的女子正扯着驾车的车夫哭求不止。
    女子看见她出现,立即便扑了过来。
    “夫人,求求你救救我家夫人!”
    沈昕颜瞬间僵了身子。
    此人不是哪个,正是周莞宁的侍女流霜!
    “可是三皇子妃出事了?!”她厉声喝问。
    流霜流着眼泪连连点头:“夫人,求求你求求皇子妃,她方才被突然冲出来的逆贼掳去了!”
    说到这,她再忍不住痛哭出声,哭声绝望。
    若是三皇子妃有个万一,她也别想活了!
    “什么?三皇子妃被贼人掳了去?” 车内的大长公主清晰地听到她们的话,脸色大变。
    光天化日之下掳人,这贼人也太过于猖狂了!
    “你带着人沿路追踪,看贼人将三皇子妃掳向了何处,切记不可与他们动手,他们既掳人,必然有了充足准备,你们是打不过 。”
    “你快马加鞭赶回城里,找周懋周大人,将此事详细告诉他。”
    “你赶紧上车,咱们立即回城!”
    沈昕颜镇定地吩咐着。
    “为什么不让你们的侍卫去追?”流霜抹了一把泪,有些不满。
    沈昕颜冷笑:“你们皇子妃身份贵重,难不成我国公府女眷性命便不值钱?”
    别怪她自私,在她眼里,十个周莞宁也比不上一个大长公主!
    第142章
    流霜嘴唇动了动, 到底怕得罪了她, 不敢再说,飞快地爬上了车。
    只当她进入车里,看到大长公主端坐在里头, 俏脸白了白,有些后悔自己方才那句话了。
    “你说你们家三皇子妃被贼人掳走了, 可是真的?”大长公主脸色凝重, 眼睛紧紧地盯着她问。
    “是、是真的。”流霜畏惧她的威严,结结巴巴地回答。
    “你们府里的侍卫呢?难不成堂堂皇子妃出门,身边竟连个保护之人都没有?”大长公主皱眉。
    “有、有的, 只是贼人来势汹汹,侍卫们都抵挡不住,这才让他们给得手了。”
    “如今那些侍卫呢?全部伤重了?怎就只剩下你一个人?”大长公主又问。
    “他们都受了伤, 让我回去搬救兵, 如今想来还在那边的山脚下。”
    大长公主眉头皱得更紧:“想来还是你们皇子妃安排不够周全,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如要出门,这护送之人宁多不能少。”
    “这些日皇子妃已经来了好几回, 回回都没事,只今日才会出了意外。”流霜替自家主子解释道。
    “三殿下如今正困于宗人府, 丽妃娘娘为了三殿下之事日夜难安, 你们皇子妃不留在府里掌理家事, 又不进宫劝慰娘娘, 却隔三差五跑到这边来是何道理?”大长公主脸色一沉, 脸上已然相当不悦。
    “皇、皇子妃是、是来替、替三、三殿下祈福的……”流霜缩了缩脖子,小小声地为主子辩护着。
    沈昕颜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心里却又有些奇怪。
    来了好几回?
    周莞宁早前不是已经梦及前世事了么?若是如此,应该会知道上辈子也是在如今这般相似的情况下,她被慕容滔掳了去才是。
    这辈子理应早作提防,不敢再轻易出外便是。怎会还在这般非常时期只简单地带着侍卫与婢女外出,还接连到了同一个地方好几回。
    难道她没有梦到此事?
    这个念头刚一生起,她便又打消了。
    照理不会,她都知道自己上辈子被长子送往了家庙,理应也清楚她被送去的原因才是。
    她越想越糊涂,越想便越觉得此事来得蹊跷。到后来,她甚至生出了一个周莞宁仿佛在等着自己被人掳走这样的荒谬的念头。
    下一刻她又觉得不可能。
    被贼人掳走,于如今世道的妇人而言,不亚于直接要了她的命。
    纵然是清清白白地平安归来,可谁会相信?有几个人会相信一个年轻貌美的妇人,落在了贼人手里还能保持清白之躯?更何况周莞宁还是那样的倾城之色,更难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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