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皇女们吃得满意,就赞道:“这点心味儿好!原来还只当咱家厨子好,天下没得越过去,原来民间也有深藏不露的。”
    这本来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各位皇子皇女有各自买了一些能存放的带回去了。直到御船离开湖州,这才上呈给天子。皇帝当然也嗜甜,吃过一回也有赞赏,又听自家女儿道:“这些味儿还不是最好的,有几样真是好香甜,不过不能存放,也就没买来。”
    圣人至此也有了一点兴趣,不过这小小兴趣还不至于让他专门遣人回湖州买几样点心——南巡可要小心,若是显露出对某些食物的喜好可能会有一些危险,虽然这是极小的可能,但是也要防着。
    这件事情也就完了,直到下一处御船停歇。出门的皇子皇女又遇到了一回‘甘味园’,这次是分店。因为想着讨好,索性每一样都买了一些回去,甚至等到天子品尝的时候,有些还是热乎着的。
    这一回皇帝陛下是真的动心了,只觉得‘甘味园’十分不错。就有心腹内侍道:“圣人如此喜欢,奴才也就斗胆建言一句,何不让这家糕饼铺子专供宫里呢?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需陛下下发户部一道手谕就是了。”
    这内侍不愧是心腹,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一流,果然摸准了天子脉搏,皇帝陛下面上没什么意思,后头就果然下发了户部手谕。
    所谓专供宫里,说的通俗一些,就是做皇商。是的,做糕饼点心的也能当皇商,皇商可不见得是高大上的存在。所谓皇商就是为朝廷负责采买大内物资,大到宫廷修建的木材,皇上后宫的衣服织造,小到宫廷花木种植,女子胭脂水粉,东西虽小,但量大,且待遇丰厚。
    而且这还只是大项,细致追究的话,可能一家皇商只是负责后宫一瓶小小的桂花油而已。当然这样的皇商只是小皇商,和那些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大皇商相比简直不像一个阶层。事实上,他们的确不是一个阶层。
    但是不管怎样,皇商就是皇商,哪怕再小也是一样的。朝廷生意多好做啊。因着皇商是替皇室和国家行商,所以所到州城府县完全不用缴纳税款和过路费。这几乎节省了大笔开支,也就是说,虽然皇商表面上做的生意都是无水分甚至亏本,但实际上简直是大赚。
    这个赚,甚至不是指的只是专供给皇宫的商品。因为古代监管的许多问题,带着皇商光环,哪怕是别的商品也能进行夹带,或者干脆就是各处税收部门大开方便之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甚至说不得是违法,已经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了。
    所以成为皇商对于普通商人来说就是鲤鱼跃龙门,等于是改换门庭了。如今有些仕宦人家还拉不下脸与商户结亲,但是如果是皇商的话,却已经会松口了——简单来说,这不只是金钱上的提升,也是社会地位上的提升。毕竟这个世界商业再发达,金钱也还没有完全等同于地位。
    宝茹以往是想着做生意发达,姚家成为一等一的大户——不是说什么全国首富之类的。一个是没那么大野心,其实如今的情形已经让她的进取心少了很多了。另一个就是心里的不安稳,这到底是封建社会,一个湖州城的小土豪还好,在大人物眼里什么都不是,但是真的生意大到惹眼,谁知道会有什么牵扯。
    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么!
    皇商,宝茹是真没想过。这已经不是生意上的事儿了,这还牵涉到官场人脉和运气。宝茹总是下意识地排斥,所以是从来没想过的。正在换礼服的宝茹现在还不知道在正院里的那一道旨意,正是达成她从来没想过的事情的。
    第129章 改换门庭
    时间不由得宝茹多想, 只是换上礼服后就与郑卓快速到了正院。果然姚员外已经与来宣读圣旨的内侍‘相谈甚欢’了,两人就在正厅坐着, 姚员外亲自与这内侍奉茶——要知道这些内侍可不是好相与的。凭你是权倾朝野还是富甲天下, 遇到了有权势的内侍, 该怂的时候自然还是会怂。
    毕竟宁可得罪君子, 不可得罪小人么。这些内侍因着生理缺陷大多性格有些古怪,若是不好好奉承,到时候有什么祸端到了头上也是说不准的。毕竟不能看官职, 很多内侍在皇宫里关系也是互相牵扯,就算不是侍奉实权人物, 但是想要报复一下姚家这样的,还是轻而易举。
    所谓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宝茹就算觉得没有道理,也会按着‘规则’去做。这时候和郑卓来了,两人自然也是做出十分恭顺的样子。
    那内侍神色倒还好, 因为姚家十分上道, 刚刚一进门就得了姚员外递来的荷包。他只拿手轻轻一捏, 又轻又薄——这才让他高兴!毕竟一个小小荷包, 就是装金银也是有限, 只有这样的手感,说明是银票,这才让人满意。
    既然姚家知情识趣, 他自然也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等到宝茹和郑卓来了,两人也不含糊, 不管姚员外有没有送礼,同样的也是一个荷包,里头装的是宝茹顺手塞进去的一块红宝。虽然是顺手,但是这宝石确实不含糊,华丽值钱的样子,正对这些内侍的胃口!
    有得了一份礼物,那内侍越发满意。当即也不呵斥,反而指点起姚家如何摆香案,如何启中门跪接。这一套礼仪宝茹家是如何也不知道的,只能由着别人来指点。一应事物准备完毕,那内侍才负诏捧敕,在正厅满面笑容,然后南面而立,打开圣旨口内说:“奉旨,点湖州‘甘味园’姚家专供‘甘味园’点心敬奉宫里。”
    短短一句话听得宝茹一家俱是呆住了,实在是里头的信息出人意料。宝茹愣愣地想:这是姚家成了皇商的意思么?是的。很快姚家上下反应过来,立刻领旨谢恩。等到起身,一家人的脸色都是喜气洋洋。
    要知道这一道圣旨,能让姚家至少少奋斗五十年。无论是姚员外想的‘甘味园’成为名店大店,还是宝茹想的生意做到大江南北,因为有了这一道圣旨,一切都变得触手可及了。
    这个世界从来不公平,宝茹以前也会羡慕一些特权阶级。只因为出身好,所以无论是经商还是读书,都是一帆风顺的,别人要花费无数力气才能做到的,对于他们而言轻而易举。
    但是现在自己似乎也要成为特权阶级了,宝茹心里倒是一点也不厌烦——没必要矫情,没必要圣母。这世上的人绝大多数都是这样,特权好处惠及不到自己的时候自然有些小抱怨。但是当自己也是特权阶级的一部分后,有几个人会拒绝,会不安?
    反正宝茹是不会的,哪怕她的经历却是不同一般,很有可能这世间就她一个后世来客,但是她依旧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知道自己得到了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后,自然是喜不自胜地接受。
    姚家上下欢天喜地不说,但是很明显一家人也没有被一时的欢喜冲昏了头脑,只是稍微冷静一下,姚员外就问道:“有件事情倒是要请教大人了,这给宫里敬奉的事情自然是天大的好事,沐浴皇恩实在是光宗耀祖了。但是心里也是不安,我家只是小门小户的,没见过什么场面,这样的重任压在身上,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办砸了差事一家上下如何是小事,只是怕让贵人生气,这才是万死不辞。只请大人指点一二,好教我们得知这其中的门道,也不至于犯了忌讳,或者有什么不好的。若是大人不吝赐教,也是我姚家的恩人了。”
    那内侍正是心情好的时候,又收了姚家的好处——内侍也有名声好的,和名声不好的。名声不好就是拿钱不办事,名声好的自然就是收钱办事。眼前这个算是好的了,既然收了钱财,便指点起姚家来。
    他常在宫里宫外走动,这些事情都是惯熟的,张口便道:“其实这差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其中的门道不过就是‘萧规曹随’罢了——往年各个皇商敬奉都是有例可循的,你们就照着他们的例子做就是了。”
    “就算有些许不同也不打紧,户部已经下发了文书,既有说明你家以后皇商身份的,也有每年敬奉的说法。你们每年要拿多少东西这上头自然说的清清楚楚,年末的时候也要凭着这个区户部支取钱粮。”
    那内侍之后又多多少少说了一回其他门道:“其余的事情不提,只是这差事也不只是往宫里敬奉就算了。这一路上要过多少手?每一个都要打点好,说定其中好处——毕竟大家没得好处分润,又为什么要与你家方便呢?”
    这些道理其实内侍不说姚家也知道,但是他说了姚家自然更加清楚,明白其中的重要,真正是一个也不能疏忽。
    等到事情说完,姚家还请这内侍留一留:“大人这一番指点着实是金玉良言,今日又是为着我家事奔波。这都到了湖州,怎能不让咱们尽一份地主之谊?虽然咱们这里的粗茶淡饭比不得宫里,但是到底是咱们的一份心意。”
    那内侍只是打了哈哈,便道:“员外这一份心只能心领了,毕竟咱们办差在外,还有主子等着复命。这一会儿耽搁也不是小事,咱们小心翼翼从来不敢有一点怠慢。”
    其实姚员外也不过是客气话,他也不是真想留下这内侍吃饭。虽然这样有过河拆桥的嫌疑,但是实话实说,他也不喜欢和内侍打交道。低声下气、卑躬屈膝,正常人怎么会喜欢,宝茹和郑卓自然也是一样想法。
    所以一家人送走了这内侍都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是各种欢喜——毕竟这可是改换门庭的大事!之前那内侍在,姚家众人还不能如何欢庆。这会儿更加有实感了,一个个都立刻喜形于色,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忘情庆祝了。
    姚员外先是意气风发道:“吩咐下去,这个月家里下人月前都翻倍,还给做一身新衣。至于伙计们也是一般月前翻倍,新衣服不用裁,每人给一份礼。好酒一坛、缎子一批、各色干果一盒。”
    宝茹也在一旁补充道:“这可是大喜事,合该让亲朋邻里都晓得,不如干脆让整治几十个方盒,给各家送去,算是告知一下喜事,也是沾沾喜气的意思。不然到时候叔伯们都是行会里知道这个事情,该伤了心了。”
    姚员外点头道:“你说的有理,是该这么办!更何况咱家以后虽然做了皇商,但却是没得根底的,自然要更加与老家的老兄弟们紧密相连,不然能靠着谁!我这就去办这件事!”
    说着姚员外就风风火火地去联系老兄弟了,宝茹看着姚员外的背影,只觉得竟像是一个年轻人。免不得对郑卓笑着道:“爹这一回实在是有了兴致了,你看他的样子,竟然像是只有三十岁,正是精力无穷!”
    郑卓也笑了笑,道:“爹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说完他又想了想道:“这是一件大好事,但是有很多东西还要商量,这时候还不能放松。”
    宝茹哪里不知道郑卓这是在隐晦地提醒她,但是又怕泼了她凉水,所以才要这般说话,于是便笑了笑道:“你放心,我是晓得的,这时候最是不能松懈。不过家里才有这样的喜事,暂且先这样,至于要料理的事情,咱们晚间再好好商议就是了。”
    果然姚家成了皇商这件事在湖州引起了轩然大波,皇商是怎样超然的地位就不用多说了,一个‘皇’字便把它从一般商户那里当独立出来了。不仅是意味着金钱,更是意味着地位。
    因为这件事,姚家立刻成了湖州上下的红人。不仅是原先对着姚家可有可无的高门大户立刻态度和气尊重了许多,原来和姚家差不多门户的人家也奉承起来——至于背后又说了多少酸话,那就是如今正喜悦的姚家不会在意的了。
    等到了晚间,姚员外还是乐呵呵的。送礼的小厮都回来了,并且带来了远超过送出去礼物的回礼。这就是送礼的学问了,一般情形下同一个阶层的交往人情往来讲究对等,即受到什么级别的礼物,回头就要找补一份。
    之前姚家送礼各家就是回了差不多的礼物。但是现在不同了各家回的格外重——这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回礼方式。真正的上位者送礼只送寥寥几样,但是收到的下位者也会‘受宠若惊’,回礼更是郑重其事。如今姚家虽没到那地步,但是地位提升是显而易见的。
    带着这样的好心情,虽然商量的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大家的情绪都十分放松。宝茹最先说话,对着姚员外道:“爹既然这般高兴,那就干脆再热闹一些,要我说咱们先把紧要的事情料理,然后干脆摆上流水席——这也是咱家的态度了。”
    对于宝茹的这个提议姚员外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他如今年纪也大了,越发喜欢热闹和风光。这样一场流水席,想也知道,自然是又热闹又风光啦!只是一旁的郑卓神色有些踟蹰的样子。
    宝茹也注意到了郑卓的神色,她当然也知道郑卓的担忧,于是赶紧补了一句道:“自然的,这要等一切都办的妥妥当当,漂漂亮亮后。不然心里如何能放心的下——况且那些事情才是最紧要的,事情办好了自然一切都好。若是砸了,不仅是如今的好处没有了,只怕家里也要遭殃呢!”
    自古伴君如伴虎,虽然她家只是要供奉一些东西上去,用不着亲自侍奉君王。但是既然和宫廷沾边了,那就一切轻忽不得,这里一点小小问题,最后弄不好就是株连九族的罪过。
    姚员外也是一个十分理智的人,就算一开始十分喜悦而有些忘形,这时候宝茹说话也明白过来,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这才道:“宝姐儿说的有理!不过这也得一条一条地来!最重要的就是人脉关系的疏通,咱家在京城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人都不认得,这可是个大难题!”
    这个宝茹已经有了主意,便道:“这有何难?爹只管去给‘日昌隆’的吴少爷去一封帖子。如今咱家正当红,他难道不想让咱家欠他家一个人情——就算没得这个打算,咱们本就是生意上的伙伴,帮衬一下难道不行?”
    姚员外一拍大腿道:“一下竟没想到他家!‘日昌隆’本就是在北边做的如鱼得水,京城里可有他家两家大分号,他家又是屹立了上百年,自然有的是朝廷的人脉!咱家不过是地方小门小户,到了京城提着猪头也拜不着庙门。但是有了吴家引着自然会顺遂!”
    这不过是简单的帮忙,其实生意场上这种行为很多,就类似于一种担保和一种介绍。只是姚员外今日经历的事情多,一时没想起来罢了,这才轮得着宝茹提醒。
    说到这儿宝茹又话风一转,道:“说到京城,原本有一件没想过的事情该拿出来说了!咱们家以后‘甘味园’点心要供到宫里去,那就自然不能从湖州发货了——那样送过去的都是一些耐得住存放的,实在不好。新鲜的点心该是每日一送才对。为了这个,咱家该在京城开一家‘甘味园’的铺子了。最好是作坊也一起办起来,也方便往北方各省发货么!”
    这个事情可不是拍脑袋想主意,其中有太多细节要细细商榷了。但是从大方向上来说,姚员外和郑卓都是认同的。毕竟宝茹说的也都是事实,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事情必须要这么做。
    然后一家人就这个事情的细节又商量了一番,还是姚员外一锤定音道:“这件事实在是重要的很,不只是要去京城打通人脉,还要料理铺子和作坊的事情。事情多而且要紧,不是一般伙计能干托付的。或者以后可以让伙计打理,但是一开始还是应该让家人去掌管。”
    姚员外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按着他的话,全家只有郑卓能做这件事——姚员外年事已高家里人可不敢让他出远门,况且以后这些关系也是要年轻一辈来维系的,他如今去混了个脸熟,实在不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宝茹就更不要说了,虽然宝茹自觉自己比这个时代的男子不会差,但是这世界不是你’觉得‘就能行的。若真是让她去,不说家里人会不会放心,只说事情会变格外艰难就是不争的事实了——宝茹向来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她不会想要在这个事情上拼命,就为了证明‘谁说女子不如男’。
    所以最终事情还是要落在郑卓身上——话说,就是不去考虑姚员外和宝茹身上的劣势,郑卓也是个好选择了。他本人十分老实稳重,做生意又是务实的性子。虽然不见得能言善道,但是在生意场上也是很有眼色的,这一去托付给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郑卓受了这样的任务自然是责无旁贷,毕竟家里只有他能去做这个。唯一的遗憾是本来才刚刚不做跑商了,打算安心在湖州做生意,也好陪伴宝茹和安哥儿。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竟然家里有了这样的喜事,连带着他之前的打算也泡汤了。不用南下,但是又要北上。
    郑卓北上京城的事情这就决定下来了,至于他要做的事情如何做,就是接下来商量的了。没有一时半会儿决定,这几日三人一直一起完善计划,直到最后要启程了才确认下来。
    当然了,这几日也不是只做这个——还要与郑卓打理行囊,安排帮手呢!姚员外先是从伙计里选出两个格外能干的,至于郑卓也从‘甘味园’的伙计里挑了两个格外懂行的。另外还安排了家里两个小厮春义、春信两个跟随照料他。
    至于宝茹则是带着丫鬟们只管给他料理行囊,好在这时之前几年做熟了的,如今也没什么不同——还是有不同的。这一回要多多地带一些银钱,同时也要多带一些华丽体面的行头。
    宝茹拿了一大叠银票道:“这是昌盛号的银票,在京城也能取出来,到时候你凭着印信和暗码就能兑出银子。这一回出去,无论是联系人脉,还是办作坊和开铺子,花钱都是如流水一般。好在这一回家里大赚了一笔,拿出这些也是十分轻松。至于这些行头,你也知道,场面上的人物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一颗富贵心,两只势力眼,不做这打扮,到时候多出不知多少麻烦!”
    宝茹每说一句话郑卓都是认认真真听着的,最后他是带着家里人的嘱托、担忧和期待上路的。一路上如何不用过多赘述,沿运河北上,只有一件比以前船上好些,那就是颠簸少了好多。
    经历过海上的郑卓坐着这样的客船简直如履平地,倒是两个说是来照料他的小厮十分晕船,上了船后就没什么作用了。好在郑卓本就不是要小厮服侍的,自己动手反而自在。
    船上无事,郑卓除了偶尔客船靠岸的时候看些北边不同的风土人情外,就是在船舱里与几个伙计商量到了京城如何活动——吴家已经答应帮忙。吴正心专门写了一封信让郑卓带着,到了京城找到‘日昌隆’的分号自然有人接应。
    客船在运河沿路经过,等到郑卓已经看腻了北地风光的时候,总算到了。弃舟登岸,自有车马行的人上前拉生意。郑卓也是出门在外行商好些年的人了,眼光毒辣。看得出哪些是正经生意人,哪些又是要避开的——倒不是说有什么危险,不过被欺负是外地人勒索一番是极有可能的。
    郑卓找了可靠马车,然后就让往京城里去。等到到了京城,这时候就是沉稳如郑卓也忍不住掀开门帘子,就是为了看一眼这天子脚下,皇城内外。
    这一下也确实没让郑卓失望,这皇城修筑得雄伟庄严。那车夫见这些外地客人十分有兴趣便侃道:“公子这是第一回来咱们京城吧?可不知咱们这儿是个什么样子,咱们这京城啊,是外有九门,皇城四门,三街六市,热闹非凡!”
    之后那车夫就絮叨起这京城有什么名胜古迹来,不只是名胜古迹,就连哪一处街市什么货物最好最多他竟也是门儿清的样子。直到把郑卓等人送到了客店,他还是一副没说个尽兴的样子。
    待给这车夫结算车资,郑卓几人就在客店先安顿下来。下一步就是去‘日昌隆’奉上吴正心给的信件,这家‘日昌隆’分号的掌柜看了信件以后自然是格外重视的,当下就拱手道:“失敬失敬!原来是郑老板!”
    既然晓得了来意掌柜的就把郑卓引入内室,毕竟这些事情商谈起来还是要有一个安静地方的。
    那掌柜的也是开门见山,直接道:“郑老板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我直说——郑老板如今先不提开铺子作坊的事情。只说这上下打点,郑老板要看三处。一个是宫里,一个是户部,再一个就是行会里。”
    “宫里最先要打点好的是内务府,最先就是走他们眼底过,一次就得喂的足足的,不然以后多的是麻烦。至于其余的,譬如跑腿的、看门的、厨房的等等,一开始包一个红包就是了——他们自然晓得郑老板是上道的,至于之后他们各自截留好处分润是自有主张,郑老板只记得把利润留出来就是了,倒不用再费神。”
    “至于户部。分管皇商的是户部左侍郎,所以重中之重就是这一位及他手下的几位员外郎了。不过右侍郎和尚书大人也必须有例礼,甚至于上上下下也要打通——其中惯例多少我倒是能打听到,总不会误了郑老板的事儿。”
    “至于行会,都是一帮地头蛇,牛鬼蛇神难对付的很,不过郑老板也不必多想。咱们也不是任他们揉搓的,明日咱们先去浙江会馆拜访,说来咱们都是浙江的,已经扎根的浙江同乡不会不帮扶一把——甚至往大了说,咱们都是江南的,到时候江南各省的商户谁不帮忙?”
    郑卓被这位掌柜的说的豁然开朗,原来如在云雾里的事情,这时候抽丝剥茧竟然十分清楚了。姚家原来哪里接触过这些,这下有人指点,这才心里踏实了。
    等到被这位掌柜的送出门,郑卓瞧着皇城里格外壮丽的夕阳,暗自道:这下真到了拼尽全力的时候了,一定能做成!
    第130章 身价倍增
    郑卓在京城活动的时候, 宝茹在湖州也不是无所事事。实际上她的担子也不轻——‘甘味园’有了这样一重变化很多事情都要调整,宝茹自然免不得要居中调度了。更不要说除了这种事务外宝茹还有一些应酬, 说过的, 如今姚家可是红人。
    等到郑卓来信表明京城的事情已经大体完成了后, 宝茹终于不再应付各家试探了——因为她和姚员外干脆要摆流水席了。有什么事儿自然就能一并说清楚。这流水席自然广发请帖, 湖州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受了邀请的。
    要是以前姚家可是没有这种动作的,毕竟人总是在自己的阶层之类交际的。姚家要是贸然请了一些比自家门第高得多的人物,不说人家给不给面子赏光, 只说在一个阶层里的‘同僚’都该有意见了。
    但是这一回就是理所应当了,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都是欢欢喜喜来赴宴。最多也就是曾经和姚家差不多的人家心里酸溜溜的罢了,然而面上他们依旧要和别人一起做出一副贺喜的样子, 其中滋味也只有自己能体会了。
    流水席大摆三日,因为规模实在太大,姚家宅院都是不够用的, 宝茹就干脆找了素香, 包下三日‘洛园’来待客。洛园面积广大, 倒是合适摆这种宴席, 这也是宝茹没有找周媺的原因。
    这三日, 只要能带上礼物,也不拘是什么,都能入洛园吃席。不过这些没什么干系的人只能在外围的席面上。而那些真正的客人则是被请入了一个一个的包厢款待, 接待也是姚家人亲自接待,待遇也是截然不同的——不过这也是常理, 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宴饮那几日,姚家在洛园锦屏罗列,绮席铺陈,请客饮酒。各家凡是收了请帖的,无有不到,就是体格最高贵的父母官,虽没自己来,到底遣人都送了礼来。宝茹是个女孩子,这时候虽然也出来撑场面,但是哪里会在酒桌上作陪,而是竭力招待女客,还好姚员外还邀请了几个最是要好的朋友相陪,这才没失了体面。
    快到从饭时,几个朋友早先到了。见了洛园内的准备因问:“今日,大哥席间最首席的是哪几位客人?说出来兄弟也能有个底,到时候说话也是按着场面来!”
    姚员外忙道:“总是那几位,咱们湖州的头面人物自然不必说,除了知府大人没到,只是送了礼物,其余的八大行会会长,还有咱们湖州商会的几个元老都是首席!又有如今在湖州荣养的几位内相,也来了,自然也不能怠慢。至于别的,也就是卫所里的几位千户大人,以及杨守备了。”
    话才说毕,外头就有小厮大声唱道:“佟提刑、吴书吏到!”姚员外听到,赶紧和几位朋友去迎,只是胡兆祥见礼作揖,然后就请进中院坐下——这是洛园最大的院子,今日宴请客人,这个院子都是最要紧的客人了。
    正在姚员外与这两位贵客交谈吹捧的时候,外头又有小厮接连唱名——这自然是客人一拨接一波地到了——佟提刑和吴书吏自然看出姚员外的窘迫。连忙道:“员外自先去待客,我们便是自便也无碍。”
    姚员外甚是感谢,又让人在旁作陪,叫来洛园伙计先上些点心来。这般安排妥当了,才整了整衣帽,往外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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