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语气,只听这内容,只怕还以为玉楼对宝茹不满很久,看不得她一副教训人的嘴脸了。但是事情当然不是这样,玉楼清楚的很,宝茹哪里是管闲事的,只是因为她们是真正的不是姊妹,胜似姊妹,这才能这般,所以有时候当时不耐烦了,但是事后她心里绝不会存下任何不满的。
    所以这一回玉楼也不是抱怨,而类似于一种带着怀念的认同。正当两人由此想到了读书时候的种种种种,忍不住你一句我一句地话说当年,小吉祥带着两个仆妇捧着一张帖儿并一副方盒到来。
    见了玉楼先福身道了一个礼,然后才道:“姐儿今日又收了一张帖儿,还送来了礼物,太太已经在前头见了送礼的家人,只说让把东西送来给姐儿。”
    宝茹只是瞥了一眼,有些纳闷道:“这是为了什么?这随帖子的礼物能送什么,左不过就是那几样罢了,还要这样稀罕,巴巴地送到我这儿来。”
    玉楼看宝茹不解其意的样子,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道:“原来这世间还有你姚宝茹不知道的事儿,这一回可叫我抓住了——快来请教请教姐姐,奉承奉承我,要知道这个乖可不是白教的。”
    宝茹可是个脸皮厚的,见她得意的样子,偏偏自己一点也不犹豫,一点也不勉强,飞快道:“嗯嗯,请教你请教你,谁不知咱们楼姐儿是最讲义气,最见不得朋友为难的,如今还越发能干了,懂得好多呢!快快来教一教我这个什么都不知的。”
    玉楼最是好哄,如今依旧是像未出阁时一模一样,这时候就十分得意,一五一十地全说了:“这事儿在我家我婆母也对我大嫂二嫂做过,外头要是有人来送请帖礼物等,有时候婆母不见得会去,就会让咱们做小辈的去。”
    “谁代表咱家去谁自然就拿到帖儿和礼物了,我至今还没拿到过,只不过当陪客和大嫂二嫂一同去过。所以伯母送这个自然是要你替家里去个宴饮喜酒之类的——话说回来这有什么稀奇的,你家的情形,应该自从你成亲后这些事儿就落在你肩上了呀!”
    宝茹明白了事情,摊摊手道:“这也是十分赶巧,才成亲呢我就和夫君出门了,这事儿可轮不着,后头回来又怀着孩儿,这哪里能劳累。一拖二拖的,可不就到了如今。”
    玉楼听她说的直摇头,道:“啧!这还真是赶巧了——要我说你心里可要有点底。今时不同往日,你家现在虽然说不得改换门庭,但是也远远不是原先的样子了。按着如今表露的家底,不知多少人家要同你家交往呢,可不是你家过往赴宴的的规模了。”
    第123章 赴宴种种
    正是早间时候, 乔府的乔大奶奶不见天亮就起身, 不论别的, 先将婆婆身边最得脸的管家媳妇曹忠家的唤来——这是她第一回料理外院的大宴,哪里敢托大。只是婆婆既然已经将事情放给了她, 她哪里敢见天地去打扰婆婆, 那不是明摆着无能么, 只得常常与曹忠家的商议。
    曹忠家的晓得自家这位大奶奶的才干,按说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不然也进不得这‘米烂陈仓’乔家的大门。但不知为何, 总有一种瑟缩的小家子气。也是因为这个, 不然自家太太老早就放权了,毕竟乔大太太并不是那等把着管家权不放的婆婆。
    至于这一回的宴会,明目是乔家得了长孙, 做的是满月。而长孙的母亲曹二奶奶正坐着月子,不甚方便, 所以事情就要别的女眷来主持。这样的宴会, 不大不小, 正适合拿来给乔大奶奶练手,乔大太太只看了一眼就交待了乔大奶奶。
    乔大奶奶这几日为了这个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下,只拿了往年家里的宴会定例来看。先是钉造簿册,按着家里的人口花名册,分成各组,然后各司其职。然后又叫来各个得脸的媳妇一同看看, 或者有什么疏漏,及时补足。
    这些事情看在乔大太太眼里,倒是点了点头,对着曹忠家的道:“这没什么才干就罢了,最怕的就是那等不知上进和自以为高明的。大奶奶原先看着不成,但是现在来看至少知道上进,还晓得去同别个商议,如今不是做的有模有样?”
    曹忠家的自然奉承:“这也是太太宽宥又教的好,换了别个太太,遇到咱家奶奶这样的哪里看的到奶奶的上进?终日也不过就是会教训罢了,这般就越发不会做事了。”
    曹忠家的意有所指,曹家做的是粮食生意,在湖州也有一两个对手,这也会影响后院女人们的交际。譬如乔大太太,最看不上同做米粮生意的韩家二太太,同她一般,韩二太太也有一个不开窍的儿媳。只是韩二太太性子急躁,若有错处只管教训,那儿媳如今若是跟着韩二太太出门,竟然是手脚都不知如何放了的样子,可闹出好多笑话。
    乔大太太听了奉承,又暗自听了一回对老冤家的嘲戏,心情自然大好。而她儿媳乔大奶奶这边却还在忙碌,乔大奶奶最后确认了一回各项事体,最后吩咐道:“别的先不做,先写二十四个请帖儿,都用大红纸封套,二十日六请客吃达哥儿满月酒。教外门的李管家买办东西,添厨役茶酒,预备桌面齐整。再让黄管家带着四个齐整小厮送帖儿。”
    旁边的一个媳妇一一核对,道:“奶奶是不是少数了一张?按着名单应该有二十五张帖儿的,可不是漏了?”
    乔大奶奶一愣,又重新翻看了一回帖子,一个个看,最后才恍然大悟道:“可不是,漏了一个石狮子街姚府。这一家是从来没交往过的,看着十分眼生,眼一错可就落下了,幸亏你细心。”
    那媳妇也不居功,道:“这也不是我的能为,其实我也不知这石狮子街姚家是哪儿来的,要不是昨个我家小子非吵着要吃‘甘味园’的点心,我也不能立刻想起来——这‘甘味园’的东家可不就是石狮子街姚家。”
    乔大奶奶也是一下子明白过来道:“我说是谁家,咱们湖州什么时候多了个石狮子街姚家,原来是‘甘味园’姚家——他家原是开百货铺子的,如今听说又是跑商,又是有‘甘味园’的,倒是很兴旺,我仿佛听说各家都打算请他家。”
    宝茹在家自然不知外头有多少人家如乔家一般在议论她家,只是收了好些帖子,按着日期等排列好。除了一些实在无关紧要的,送上一份礼物,其余的都是要去的——毕竟她家在这个新的圈子里算是新人,要想融入,首先要混个脸熟吧。
    突然面对这些事情,就是宝茹也免不了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姚员外这一回细心了一回,给宝茹找了一个‘领路人’。这个‘领路人’倒是很像西方近代女孩子交际时的女监护人,算是女孩子进入社交界的引导者。
    在这个时候其实也有这种人,一般都是女子嫁人以后,由着婆婆或者婆家女长辈来引导交际。只是姚太太在这个圈子里也是生面孔,她自然没办法引着宝茹。所以姚员外找来了百货行会的会长夫人陆家太太——原来就有几分香火情,如今姚家越发兴旺了,请了帮个小忙自然没问题。
    为了这个姚太太甚至提早几日带着宝茹去拜访了一回陆家,先见一见陆家太太。陆家太太年纪和姚太太差不多,倒是十分和气,拉着宝茹的手就先对姚太太道:“这就是宝姐儿?太太好福气!竟然生的这样灵秀的女儿。”
    这也是场面话,后头才是干货,她自带了宝茹在小客厅坐着,看她收了那些帖子,指着第一张就道:“这是‘米烂陈仓’乔家长孙满月,我也是要去的,到时候咱们一道!”
    宝茹含笑点点头,并不多说话,陆太太满意宝茹的乖觉,开始一五一十地讲解这些请帖上人家的种种。除开一些极隐秘的不知真假的传言,大多数她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各家人家的生意,说到后宅女眷——女眷的事儿倒是重点,毕竟宝茹大多数交际就是同她们打交道了。
    宝茹今日来就只带了耳朵和眼睛,不带嘴巴的,只是津津有味地听陆太太说话。先讲到各家女眷的性子,这家和善,那家严肃,或者谁表里如一,谁口蜜腹剑。再有女眷之间,谁和谁是相交甚密,谁和谁水火不容,这也是要注意的。
    凡此种种,最后还说了一回大家的喜好禁忌,然后道:“可别小看这些,咱们平素最用得着,若是交际,咱们投其所好自然能得好。若是不小心犯了谁的忌讳,那可不就是交恶了么?”
    这一点宝茹是赞同的,人际交往就是看一些细节,这些小处做好了,你在圈子里自然就是受欢迎的人了。
    同陆太太交谈过一回后,宝茹心里有了底气,也就不在手足无措了。到了乔家宴会前一日也不过吩咐:“再去看一回带的贺礼对不对,明日可别出什么差错。还有明日的衣裳首饰,不是早就挑好了?拿来我看一看。”
    宝茹最后检视了一回,这就安眠了。等到第二日,一切都按着之前安排的做,头上自然装饰华丽,金钗珠钏等都有——不过却又不多。按着宝茹所想,没的像个小人得志的暴发户。至于身上则是穿了桃红百子刻丝银鼠袄子,葱绿盘金彩绣锦裙,因着天气转暖,斗篷、披风、大氅等倒是用不着了。
    宝茹带着丫鬟媳妇等乘坐了三辆马车,这就先往陆家去,陆太太看了她的打扮倒是先夸奖:“这样好,如今她们也‘欺生’,若是打扮地太过,她们可有话说。若是不怎么修饰,又能说是小家子气。你生的好,中等打扮不出格,但又是出色的。”
    两人会和后就结伴往乔家去了,到了乔家大门宝茹倒是惊讶于人家的气派。在外头就能听见里头乐工吹打弹唱。外头则多看骑着大白马,身着补子服,粉底皂靴,有小厮喝道,前呼后拥,十数人跟随的各大户。
    陆太太携了宝茹自入内,在二门处就被带着丫鬟婆子等迎客的乔三奶奶接住,喜气洋洋上前道:“嗳!早盼着陆家姨妈过来了,您可少走动,若是真能到,也是我家的光彩!这又是谁家的妹妹?竟然从来没见过?好姨妈,这可得介绍咱们认识一番,不然咱们湖州有这样出色的,说出去我却不知,太没道理!”
    宝茹先与这乔三奶奶福了一个身,就有陆太太拉着她的手道:“呵,这可是新来的,你们自然不知。这一回见了也好叫你们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往常不是想着咱们湖州无人,自己就算的个拔尖的了?如今见一见宝姐儿也好让你们晓得一些深浅。”
    那乔三奶奶听见宝茹还被唤作‘姐儿’,但是又是已婚妇人的打扮,一时有些疑惑。不过片刻之间,她就想到了这是谁——石狮子街姚家不就只有一个姐儿?就是招赘了,这样称呼才有道理。
    果不其然,陆太太介绍道:“这是石狮子街姚家的大小姐,如今已经嫁人,只是如今家里依旧由她做主。你们年纪倒是差的不大,平常说话倒是很好,合该一起亲香亲香呢!”
    听完话乔三奶奶也多看了宝茹几眼——宝茹此时倒是发挥了当初刘嬷嬷的教导,姿态娴雅端庄,脸上神情也是恰到好处,既不过于冷淡,也不至于太过活泼。总归是容易让人亲近又有好感的样子。
    又想到姚家如今一日比一日红火的传闻,乔三奶奶不由得满面堆笑起来,道:“哪儿的话!我家常不大出门,只有几个妯娌平常说话。若真能多一个妹妹这般相交的,只怕是求之不得的,只是怕妹妹嫌我无趣,我平日除了打理内院,也就是做一些针线,没趣的很。”
    宝茹微微一笑道:“奶奶这话可是说差了!说起来咱们有甚事儿?左不过就是打理内宅,做些女红罢了。再能干一些的也就是打理自己嫁妆产业——咱们谁不是这般过日子?难道谁能比其他人多些趣味,实在是不能的。”
    妇人相交最重要的是和光同尘,你们初初认识,若是你比人家格外不同,人家嘴上不见得说什么,但是有这一条,也是没法子与你亲近了。宝茹是招赘丈夫,这种境地十分微妙。万事自己做主,就连丈夫都受管束,这自然是自在顺心。
    但是想到本可以找个门当户对的优秀青年,最后却因为招赘只能在一群十分‘欠缺’的里头拣一个委身,这又是在委屈,弄不好激进一些的,都觉得屈辱了。
    所以对着宝茹,应该是羡慕有之,鄙夷有之——然而无论哪一种,其实都是不适合宝茹打开交际场面的,所以宝茹接过话头就立刻有与人拉近关系的意思。话题也选的不过不失,毕竟她说的也没错,主妇生活可不就是这般。
    乔三奶奶在不自知的情况下频频点头,一边领着两人往待客的后院去,一边与宝茹说话。在宝茹颇有技巧的引导下,甚至觉得与宝茹格外投缘,只觉得宝茹说的就是她想的,一时十分相契。与她说话,倒把更重要的客人陆太太给忘了。
    陆太太却一点也不生气——宝茹的那些小技巧能瞒过乔三奶奶,但是却逃不过人精似的陆太太。不过陆太太不仅没有因为宝茹的‘心机’而心生厌恶,反而露出格外赞赏的神色。
    她们这些人的交际本就是应该这样开场,难不成谁一开始就被大家捧着——除非你有顶级的出身。不过那样的人,就应该寻求更高的门第间的交往了。自然大家不会高看你,那你自己还不机灵一些,有眼色一些,反而端着架子,那么最后发现你在所有人中可有可无那也怪不得别人了。
    陆太太和宝茹进了女眷所在的内院,这时候已经很有一些太太奶奶到了,或者几位围坐在一起,说些闲话。陆太太引着宝茹往自己熟悉的几位太太间去,给互相介绍了一番。陆太太倒是好人缘,有了她的面子宝茹没得一点冷遇,大家都是带笑与她说话。
    有了这样的好条件,宝茹自然不会浪费,在几位太太中说话。虽然谨守着新人的‘本分’并不多说,显得出位。但是每当说话一定格外合适,听得人舒服又妥帖。虽然不至于到人见人爱,一见如故的地步。但是也得了一个‘知情识趣、聪明伶俐’的印象。
    不说宝茹如何用心,只说这时候主家乔大奶奶等到亲戚众姊妹,请堂客到齐了,总算安排人接着待客——先在卷棚摆茶,然后大厅上列席。各人按着预先安排的位子坐了。席间又叫了四个唱的弹唱,声音清越不俗,自然都是拿七两三钱银子的一等角儿。
    宝茹听的好,倒是觉得名副其实,只有那一回选桃仙娘娘时听各地名妓歌曲才可超过。旁边的乔三奶奶看她真有些喜欢,便抿了一口黄酒道:“宝姐儿可是喜欢?这是我家常叫的几个姐儿,家里爷们在外应酬也是她们作陪,算得上是姐儿里头难得规矩的了。宝姐儿若是真喜欢,我让她们来给你磕一回头,回头宝姐儿若是想听了只管去请就是了。”
    宝茹连忙摆手,道:“可是别了,我家平常除了爹娘就只我和我家安哥儿两个,若是常常叫了唱的进来也太不像了。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为着清净算了吧!”
    坐的近的一位太太听到了,道:“可不是,若是家里男子汉不在家咱们可不得事事小心,虽说一些人也不过是嚼嚼舌根子,但是流言伤人!”
    乔三奶奶听了笑着道:“可别这么说!宝姐儿和你,宝姐儿就不说了,你家是什么境况,谁不知你夫主如何爱重你?屋子里除了你连个房里人都没有,对你哪一样不依着?就这样,你们两个还说着不如意,这可叫别人如何活?”
    三人笑了一回,同桌的陆太太最后道:“其实这些唱的不请也好,若不是家里爷们为着撑脸面每回要请,我是决计不会让她们进家门的——就是再本分的,也不过是不在你眼前作怪而已,其实是一样教坏爷们的。一个个妖精似的,能不见就不见罢!”
    在座的都是一帮正室的太太奶奶,在这个到处是小三小四小五,并且合法的时代,这种话题从来是最有共鸣的,一个个平常端庄的夫人,这时候不管有过什么过节,倒是都同仇敌忾起来。
    宝茹这时候倒是不发一言了,实际上她也说不上什么话了——这时候都是在说如今最当红的姐儿有谁,谁家男子汉为了她们给家里正头娘子没脸了。再不然就是谁说到手下服侍的小丫鬟里又出了个小狐狸精,被老公要到书房里收拾笔墨去了。呸!收拾笔墨,这能唬住谁?这不就是那红袖添香么!
    宝茹这时候把这些当作新闻来听,实在有意思的很。这大概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吧,宝茹当然痛恨古代男女婚姻上的这些事情。但是当这些事情并不是以一个悲凉故事呈现,而是当事人自己都是漫不经心而略带愤愤不平的方式说出,宝茹很难苦大仇深起来。
    至于宝茹自己自然是说不出什么来的——郑卓没有别的相好的,外头家里都没有。至于外头的红姐儿,宝茹更是一概不知,毕竟这些和她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交集么。
    至晚,酒席上人散,宝茹独自回家时倒是有些疲惫。毕竟今日她也是用了一些心神了的,又不是和同学们出门,只管傻乐就是了。但是却还没有超过她的预料——古代交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现代也没什么差别。至于电视小说里,大家智商不在,女主大出风头,如鱼得水,没有的。又或者大家智商奇高,勾心斗角、险象环生,也是没有的。
    宝茹这边是这样,主家又是另一番景象。这时候客散了才是他们忙的,只说乔大奶奶正与外头帮厨的茶庖人结账,交接各样器具。又有乔三奶奶督着众人收拾家伙,按着金银器、茶盏、摆设物等,各有不同的负责,乔三奶奶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只听管着各项的管事报事。
    那管金银器的核对了一番册子,便道:“叫三奶奶知道,东西不齐全,似乎少了一把赤金海棠酒壶并六只小钟儿,这是一套的。”
    乔三奶奶皱了皱眉头道:“这是怎么回事?那是谁管着的?不是说了这些器具我只问你们,你们也要各样东西分到下头的小丫鬟,你只说管着这壶和钟儿的小丫鬟是谁,她怎么说。”
    管金银器的赶忙道:“是二奶奶院子里的小萍管着的,但是这小蹄子只是哭,推说她也不知。我见她是个没注意的,倒不应该没得这手脚不干净的毛病。”
    乔三奶奶冷笑一声道:“呵!我倒不知你们下头就是这般做事的,早说过我只拿你是问,你也只拿那管着的丫鬟说话。至于冤枉不冤枉,这是主家的事儿,何曾有你说话的地儿?况且又说,就是冤枉了,难道就没得错处了,本就是她管着的东西,这时候也是失职。”
    那管金银器的只能苦着脸喏声应道,她们这等做下人的难道还能反驳主家不成。不过这时候乔三奶奶也不像之前那般火气了,只因想着这小萍可是二嫂院子里的,如今她生下家里长孙,可不是正得意,懒得初她霉头,便道:“这是头一回犯错,也罢了,我这小辈如何敢对你们这些家里的老人大小声。你自去料理,弄清楚东西到底失了没有,有个交代也就罢了。”
    后来查看,竟然是下头的人的过失——竟然是管着收茶盏的只当这是茶盏,也不管金银器什么的。
    乔三奶奶坐在梳妆台前由着丫鬟卸下钗环,听心腹丫鬟说这件事情的新进展,轻轻冷哼一声:“这是早就说过千百遍的了,只要是金银器,不管是做什么的,只当金银器收着。也不知是她们真的这般愚笨,还是太聪明了,竟然能互相走通路子。”
    底下丫鬟听了这话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话,只垂了头。只有一个最亲近的丫头,这时候还敢嬉笑着说话:“可别再说这些了!奶奶为着家里这般劳心劳力,格外焦虑,只是这在不知道的人眼里如何能看出一个好来?将来府里该给奶奶和三爷的一样不会少,但是一样也不会多。要我说奶奶还是自个儿自在一些的好,譬如今日见的姚家小姐,看她行事多自如,因此脸上神采都好些呢!”
    想到宝茹乔三奶奶倒是忍不住道:“她这是得了里子呢!虽然招赘说出来不好听,但是家里何其自在。说来也怪,我与她头一回见,倒是十分谈得来——也是她知情识趣,你也见着了,她与各位太太奶奶竟然都很周到。想来,以后就能常常见着她了!”
    第124章 天伦之乐
    春去冬来, 宝茹在家忙碌,或者是养育小儿, 或者是打理‘甘味园’, 或者是在各处交际。总之是再没有她当初抱怨闲的发慌的时候了, 反而忙的时候让她恨不得一个变做两个。
    不过就是再忙碌, 到了年节时候也是不同的。毕竟国人谁不过年,正月里头各行歇市,宝茹自然也没得这时候也劳累的道理。正月初八这一日, 郑卓就带着她和安哥儿一同出门逛去了。
    出门前宝茹对着菡萏吩咐道:“给安哥儿换一身不打眼的衣裳来,再找几件旧年我穿过的家常袄裙来。我和郑卓今日出门去, 可不带你们这些人,只当是中等人家夫妻出门。没得一群人跟着, 什么趣味也没得了。”
    菡萏听了这话自然格外听话地去箱子里翻检,只想找出宝茹要的东西。倒是小吉祥嗤笑一声,道:“您可别难为人了, 姐儿的旧年家常衣裳又能家常到哪里去?这几年做的衣裳都耀眼的很——就是真找着您穿的了, 安哥儿的是决计找不到的。哥儿才刚满周岁来着, 您倒是在自己的花用上想过节省, 但是哥儿身上您只有嫌不够好的!”
    宝茹皱着眉头想了想果然是如此的, 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不能收回。好在菡萏卖力,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件新衣裳, 正是安哥儿穿的。宝茹摸了摸那料子,看起来十分朴素, 显得并不起眼的样子。但是柔柔滑滑的手感,这确实也是好料子,但是一般人却看不出。
    宝茹拿了这个也是大喜,总算是找到解决办法了。正在这时候郑卓从屏风后头出来,他也按着宝茹的说法换了衣裳,好在他常在外头跑商,倒是不缺朴素衣裳,不用寻找也能得了。
    最后宝茹总算也换上了相对朴素的衣裳,头上也戴上了平常首饰——两朵绢花,一对银钗、一支镀金的步摇。这些东西宝茹的首饰箱子里实在翻不出来了,还是借的菡萏和木樨的。
    出门前姚员外还叮嘱道:“你们出门就罢了,可要十分小心,不要往小路上去了。这年节热闹时候,人挤人的,好些拐子就是在官差少的小路上抢了孩儿就走。唉!偏你们两个有主意,不要家人跟着,若是多带些人我还担忧些什么。”
    宝茹笑道:“爹可别担心了,别看您这女婿不见得如何健壮,但是力气可大。他抱着安哥儿不离手,谁能抢了安哥儿去?放心吧,那些拐子只找身边只有小厮或者奶娘丫鬟的孩子。似安哥儿这般由着父亲抱着的,他们可不会乱来。”
    安抚过一回已经草木皆兵的姚员外,宝茹就和郑卓带着安哥儿往热闹市场去了。说来两人倒是真的好久没有单独出门了——虽然这一回还带了一个安哥儿。现在可真应了那句说大家小姐的话‘一脚出,八脚迈’,一旦宝茹和郑卓出动,自然有的是人跟随。
    至于安哥儿就更别提了,早先他不满周岁,出门十分谨慎。按着姚太太的话来说是要防着一些使坏的小鬼,寻着空了就要找上安哥儿。这应该是他第一回看到这样多的人,倒是喜欢的不行,被郑卓牢牢抱在怀里,却始终伸着身子要往外探。
    宝茹看的有趣,拿指尖轻轻戳了戳安哥儿的额头,力道轻地可以忽略不计。就是在安哥儿的感觉来看都觉得这是娘亲和自己玩耍,所以先是呆呆地看了看宝茹,接着就是要扑到宝茹怀里,嘴里软塌塌地叫着‘娘,娘,娘’。
    虽然才刚满一周岁,但是安哥儿已经能说话了,虽然都是一些简单的单字,但是他吐字十分清晰,格外不同——而且这个时候开口,在男孩子中已经算是说话比较早的了,都说男孩子嘴笨,说话一般比女孩子迟一些来着。
    宝茹为着安哥儿的十分亲近,笑的合不拢嘴。只是笑完了抬头就看到郑卓一直看着,竟然有一种委屈的样子——明明是一家三口,但是宝茹和安哥儿两人互动,活似没得郑卓一般。
    这也是自然的,安哥儿和郑卓没那么亲近。即使郑卓是安哥儿的父亲,但是也不能解决他没有一直陪着安哥儿的问题。除了年中回来过,郑卓都是在外头的,小孩子忘性又大,再等郑卓回来,安哥儿又拿他当作陌生人了。
    不仅不亲近,等到宝茹把他塞到郑卓怀里的时候,他虽然给了宝茹面子没有哭出来,但是那要哭不哭的委屈样子可是让郑卓失落了好久。之后几日他就像是把安哥儿当成了随身带着的香囊,到哪儿都挂着。
    到底是父子亲情,只不过是几日,安哥儿和他就熟了。还按着宝茹之前教的字正腔圆地叫‘爹’,当时郑卓一听表面上没有什么,但是宝茹了解他。果然之后宝茹再看他,竟然眼圈隐隐红了的样子。
    之后几日郑卓带着安哥儿,那热切劲儿,看的宝茹都吃醋了。好在安哥儿是一颗红心向宝茹,不管郑卓如何糖衣炮弹,他依旧是十分有良心的。宝茹和郑卓二选一,他从来只看宝茹。
    每当这时候宝茹总是心满意足地抱着安哥儿,只偷空看一眼郑卓,心里无限得意,还暗搓搓地想:你就死心吧!安哥儿最爱的还是我!
    如今似乎又是一次上述情形的重演,宝茹得意非常,做出伸手抱抱的动作,果然安哥儿动得更加急切了。郑卓立刻知道了安哥儿的意图,虽然觉得这种情形——宝茹心中安哥儿超过自己,安哥儿心中宝茹也超过自己。真的很让人叹气,但是他还是把安哥儿放到了宝茹。
    宝茹接过安哥儿,就听到郑卓在她耳边道:“安哥儿越来越重,你抱不住的时候可别逞强。”
    宝茹看着他一脸‘老父亲’的神情,竟然莫名觉得他不是和自己带着安哥儿,而是一个人带了安哥儿和自己。一下子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小声回道:“知道了,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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