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待会儿是要出门的,两人是已经计划好的,等到能出门了在年前就要好好玩儿遍湖州,每一日在哪儿玩儿都是算计的。只是有些事情人算不如天算,等到他们两个随意用了一点粥饭正要出门,外头就有人来了。
    来的是一个新买来的的小厮,名□□平,道:“给大小姐和姑爷请安!老爷太太正在待客,让小的来请大小姐和姑爷去陪客来着!”
    宝茹和郑卓面面相觑,宝茹知道姚员外和姚太太自然是知道自己和郑卓这几日的计划的,没道理会卡着他们出门的时候来请人。所以这一定是个贵客,而且事情一定和他们两个有关。
    宝茹看着那□□岁的小男孩,记得这是小兰的弟弟,于是对小兰道:“这样冷的天跑来,耳朵都冻红了!你给他倒一碗热热的牛乳,再让他坐着吃点心!”
    宝茹和郑卓吃的丰富,但是往往会剩菜,这些剩菜会送回厨房。厨房管事的婆子自有油水看不上这些,但是手下烧锅烧灶打下手的却难得有这样好饭食,都争着要的。刚刚宝茹瞥了一眼,桌上应该还有四五样点心是她和郑卓没动筷子的,正好就不用送厨房了。
    说着宝茹和郑卓依旧整理了衣裳一番,带着丫鬟往正院去——本是为了出门穿的格外齐整,没想到倒是便宜了待客,这会儿不用另外收拾了,只是直接去就是了。
    宝茹和郑卓到了正院客厅的时候,里头已经热络起来了,宝茹和郑卓打算先告罪来迟,没想到那客人倒是先出声道:“这便是令爱和令坦吧!令坦倒是见过几回了!只是没得机会说话,倒是错失了!今日上门总算是能认得这俊杰!”
    姚员外挥挥手谦虚道:“哪里算什么俊杰!吴少爷可别折杀!咱们这样的人家能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左不过是知根知底,又性子老实诚恳——也不求他如何能干,只想着家里和睦,家业守成就是了!”
    吴少爷,是的来者正是‘日昌隆’的吴正心。他此时心里估量,哪里不晓得姚员外是在做样子,其实心里满意的不得了,于是继续道:“姚老板说差了!我这世兄我早听说是个能干的,早几年就跟着出门跑商,算起来如今竟是比好多老手都见过世面。如今在家里帮衬‘甘味园’的事儿,跑前跑后,一丝错处也没有过,上上下下谁不称赞一句‘英雄出少年’?倒是把别家子弟倒退一射之地了。”
    宝茹手中托了一盏热茶低着头,白色雾气升起 ,倒是看不见她神色如何,她只是心里盘算吴正心来自家拜访的原因。毕竟这寒冬腊月出门不便就算了,最重要的是这正是百货行当最忙碌的时候,既是生意好,又要各处勾账,这时候不要紧的事儿谁会拿出来?
    宝茹想着这个,郑卓比她的心思还忙,一面他也一样想着这吴正心的目的,另一面还十分不安——一个不熟的这样夸他,按着郑卓的性子确实是要不知所措的。
    眼见的姚员外和吴正心又相互吹捧一番,所谓花花轿子众人抬么,总归说对方一些好话有什么难的。说到后头吴正心总算提出了他今日上门的目的——当然了这目的之前已经给姚员外微微透露过,不然他也不会特意拦下出门的女儿女婿了。
    吴正心放下手上的茶盏,道:“今日上门叨扰除了想着上门拜访,还有一件事儿想与姚老板商谈。之前也与姚老板说过了,正是‘甘味园’的事,只是姚老板说这生意正是令爱与世兄管着的。”
    姚员外道:“事情确实是这样,不瞒吴少爷,这事儿不只是是我家两个小辈现在管着,而是一直是他们管着。我这把老骨头哪里还能忙碌起来,只是守着已有的生意就心满意足了,这生意本就是我家姐儿自己先想出来的——她别的什么都罢了,只是手艺倒是出众了。后头又有我这女婿帮衬着外头才做起来。至于我,也就是帮着两个小的吆喝过一回罢了!”
    姚员外这话是远远出乎吴正心的意料的,原本无论说了多少郑卓的好话,他也不会真觉得他是一个多稀罕的人才——或许能力真的不错,但是他自己本身就是人人称赞的年轻俊杰了,而他把握住了机会做到如今的地位,这地位已经让他可以不把任何年轻俊才放在眼里。
    更何况还有宝茹——宝茹一进来时他还赞叹过,只为了宝茹的好容貌。大红簇新的袄儿越发衬的宝茹肤色雪白、目如点漆、眉如染墨,黑白分明之间仿佛是画里跳出来的美人,以翰墨为香,缱绻柔媚。
    他心里还能称赞一番:这郑卓可是赚着了!原本一文不名的,承了姚家家业不说,竟然还能抱得这样的美人儿归,真算的上是遇着了!就算是入赘又如何,这样多的好处只怕外头多的是抢着要来的。
    至于这位姚家姐儿能有什么本事,或者说她在家能有多重的分量,那可不知。如今江南风气大开,女儿家打理自己的嫁妆里的生意是自然,而像姚家姐儿这样招赘的,在生意上的发言权就更不用说了,甚至是远远超过她丈夫的。
    不过考虑到姚员外身体还算硬朗,依旧照管着家里生意,而郑卓也是参与姚家生意的样子,吴正心本以为宝茹应该是还没有开始接触姚家产业的,更何况是做主了。这一下姚员外提出,倒是让他暗暗吃了一惊。
    不过他是见过世面的人,远的不说,只是他家在太仓的几位伯母,一个个的都管着一大摊子的生意,比多少男子汉还强。有这样的先例,宝茹有些能干,虽然出乎意料,但是并不至于让他失态。只是心里迅速调整了计划,晓得今日要谈生意的又多了一个了——还是个特别漂亮的小大姐。
    吴正心做出惊讶的样子看向宝茹道:“竟然是这般!我还想着姚老板哪里找来的白案师傅,手艺好不出奇,出奇的是有这许多新花样。咱们都是做百货生意的,天下间是事物只要是有的,咱们少有没经过手的。只是到了‘甘味园’这儿却是打了嘴巴,白白说嘴了,一样接一样,竟是都不认得了!”
    “我就暗自琢磨着该不会不是一个白案师傅,应该是一班吧!还想谁家白案师傅这样豁得出去——单拿一样出去就是家传的手艺了,开个小店儿靠着吃饭也不难。这样都掏出来是什么手笔,还想着姚老板只怕在这上头就花了不少,要赚钱还早。没想到原来是小姐的手艺!这可真是让咱们外头的人没话说了,合该您家赚钱啊!”
    宝茹微微一笑,侧了侧身子避过他的拱手,道:“吴少爷的话倒是说大了,哪里有那般稀奇?我不过是爱着一些中馈事儿罢了,至于多新奇的东西——那也不是我做出来的,大多是看了一些西夷的食谱,这都是舶来品了,自然是少见的。”
    西夷食谱?吴正心并没有全信。今日他也不是毫无准备就来了,他早就让人各处问了,‘甘味园’的点心外头见没见过,大家都是摇头。说到西夷,自家也在泉州广州等地有生意,哪里夷人多,但是就是那边回来的族人也没见过。所以就算这些真是夷人的点心,那也不是大路货,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
    吴正心笑了笑,这才道:“怎么说也是姐儿的本事,不然怎么没听别家做出这样的点心?更不要说拿这做生意了——我今日也不正是为了这生意来的?我就直说了,姐儿‘甘味园’的点心做的好,如今在咱们湖州如何俏也不要我这个外人来说,姐儿和世兄心里比我更有一本账。既然是这样,怎可以浪费了。”
    宝茹不说话,郑卓会意,道:“吴少爷什么意思,日昌隆要与甘味园合作?”
    吴正心抚掌笑道:“世兄果然是常做生意的,一语中的!我正是为了日昌隆和甘味园来。甘味园好些点心与别家不同,只要包装得宜保存的时候能有很长,滋味也不变。正适合放在日昌隆这样的南北货铺子,行销南北才是。”
    宝茹和郑卓低头沉思,宝茹见郑卓还没得决断,抬头笑意盈盈道:“这话说的唐突,吴少爷说的是大事,只是如何合作却一个字也没提——若是两家合作,两家赚钱,我家自然欢喜。只是贵宝号是大店,甘味园身板可小,咱们心里犹豫店大欺客呢!”
    吴正心心里已经明白了这位姚家姐儿不是个肯吃亏的,做生意的手段高不高明暂且不知,但是绝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于是打点起精神道:“做买卖的事儿最好自然是大家都赚钱大家都满意,虽然大家都想着给自家多多利润才好,但我不妨和姚老板、姐儿和世兄说句实话。”
    “这是我家族里的生意,我家占着干股,但是并不多。至于我在这湖州做事,做得好自然拿的多。但是如今和您家做的这个生意却不算我在湖州的生意,做的好只是记着这功劳,或者将来管着更多的事儿,或者能在太仓划出什么生意归在我家这一房。”
    “我多争一些少争一些,家里能知道多少?只要和其他差不多的货物赚头差不多了家里就满意了,当然,赚的多些功劳是大些,但是要说能多得多少好处是没有的。毕竟这事儿先例不多,怎么算也不过是长辈说话,更何况家里那些产业也有限,谁不盯着。所以我也愿意给一个争不多的价儿,只是却不能让我难做了。”
    宝儿心里明白了吴正心的意思,吴正心是不会再开口说明他的价码了——也就是姚家一定要估量的恰到好处。吴正心说明了他不在乎价,有真有假。或者他真愿意给姚家一个不错的价儿,不论是还上回的人情,还是让姚家反而欠日昌隆的人情都好。但是他也说明了一切是有底线的,但是姚家并不知道精确的底线,所以该如何抉择?
    往高了说自家就少赚,往少了说只怕会让吴正心以为姚家贪得无厌,反而不愿意给出原本的优惠了,那又如何?总之是十分着恼。
    宝茹正拧着帕子心里盘算,郑卓先道:“这不是小事,咱们先看看您要多少货,货不同价也不同。其中还有许多别的事要谈,真要做生意还要一样样说清,写成文契。再就是说清了只怕家里还要商议,这是生意,不能今日就定下的。”
    吴正心没有不快的意思,爽快道:“这是正理,我是带着诚意来的,每样都想好了写在册子上带来,正好一样样商量就是。”
    第109章 一同出门
    爆竹声中一岁除, 春风送暖入屠苏。
    腊月间姚家上下格外忙碌, 姚员外自然是还要管着家里的百货铺子, 还有跑商的账目要总——他今岁甚至指望不上宝茹郑卓。至于姚太太也是一样,今年家里人多了好多, 杂事也就更多, 但是操持年节却不像往年有宝茹在一旁帮衬。
    至于宝茹和郑卓, 两个人也不是没心没肺地趁着成亲放‘婚假’,到处傻玩儿, 而是真有事情要做——刚刚才同日昌隆签订了文契, 要给日昌隆北边十一家南北货铺子供货。每月至少要一次货, 货量就是开始也是几十万斤起,时间则是从四月初开始开始。
    时间紧迫,宝茹和郑卓只能忙上忙下, 给刚刚才扩建的作坊继续扩建,甚至另外买了一块临近的地, 就是想着将来估计地方会不够用, 还要开另一个作坊呢!这其中的事情千头万绪, 还好宝茹郑卓不是第一回扩产扩建,也算是有些经验了,只要照着前头的例子就是了。
    但是事情有例可循,不代表事情就少了,该做的一样不少,甚至因为这一回扩建扩产比上一回规模大的多,所以事情纷杂的多, 难处也多得多。譬如招聘白案师傅和女工,上一回早早就开始多招人了,所以真的扩大规模,上手的也都是熟手。这一回陡然扩建这么大,哪里来得及准备。
    因为这样忙碌的缘故,所以搬到新宅,同时也是郑卓宝茹新婚后的第一个春节,姚家过的十分敷衍——隆重有余,却用心不足,各人都累极了,特别是除了姚太太外的三个,就是坐在那里吃团圆饭也依旧惦记着事情。
    不过这样的忙碌到底是由时限的,姚员外是第一个歇下来的人,毕竟他的事儿到了年后就是一点尾巴了,容易的很。至于郑卓和宝茹,到了二月上旬也是样样料理好了,女工们在扩大后的作坊里做事,虽然大多还有些生涩。但是这个月和整个三月要货量也不大,只管精进手艺,多攒一些要运出湖州的品类。至于四月之后,那就是熟手,也不用说。
    二月上旬时宝茹和郑卓总算能休息了,姚太太是格外高兴的。她一个人看着家里其他三个忙前忙后,女儿女婿这才刚刚成亲啊!正是要抓紧的时候,少年情谊,趁着成亲的时候更加亲一些,不是更加稳妥——再有趁着这个时候赶紧抱个孩子不是更好,一举得男后宝茹这一辈子就没什么好愁的了!
    只是她没想到正当她想着这些的时候,郑卓就在厅堂里道:“开春白老大他们又要出门,我想着我这一回也去。”
    姚太太心里听了这话是如何惊诧,更让她惊诧的是女儿和丈夫竟然都不立刻反对的样子——郑卓出门图什么?外头虽说不像以前跑商那样风险大,但到底还是有风险。就算郑卓有些男子汉要事业的心思,家里不是正在做‘甘味园’么,这也是大生意,足够忙的了!非要出去和女儿分离?如今可正是新婚,宝茹连个孩儿都没呢!
    姚太太正要开口,员外却是先道:“你有这心思我知道。船上确实还是要放一个家里人才好,外人再好终归是今日能信,却不好说明日能不能信。但是也不是非得你不可,你才和宝姐儿成亲,家里甘味园的生意也不好宝茹一个支撑。我看来兴可以接着帮你们的忙,但是来旺也能当事儿了,虽然性子跳脱,但是心性也是好的,让他上船就是了。”
    郑卓沉默了一下,他不好驳姚员外的话,但是宝茹没那许多顾忌,直接便道:“不成!来旺已经能当事儿了不假,家里也安排他做了外院总管。但是他以前只做着家里门房,生意上的事儿他可不懂,哪能放他去船上。”
    宝茹看姚员外没有不认同的意思这才接着道:“再有郑卓也不是单单为了跑商事务出门,他还想着要借着这一路的功夫,往各处销咱们甘味园的点心呢!”
    姚员外皱了皱眉头,道:“这是什么道理,日昌隆虽然只说要与咱家签订了江北的订货,但是我思忖他们也是怕其中风险。等到日后江北生意做的好了,江南自然就有订货。你们这样去一路找些零散的买家,不说辛苦,就是利润也要比人家有渠道的吴家来做少得多。”
    郑卓认真摇头:“不是利润多少,不能只和吴家交易。”
    吴家虽然扎根江南太仓,但是论起生意范畴更加偏向江北。江北分店有十几家,但是江南就只有十来家了,还集中在长江沿线。别看差不了多少,但是考虑到江南比江北富裕的多,就能看出其中情形了。
    吴家一开始只和姚家签订了供货江北,一方面真是为了控制风险,但是也有江南力有未逮的意思。再有姚家人不知道的一些内情——吴家又不是铁板一块,吴正心联系的二少爷吴正松主要心思就在江北,至于江南的大少爷的地盘,其中微妙,可见一斑。
    郑卓话里的意思明显,姚员外一听就知道了。的确如此,‘甘味园’比起‘日昌隆’本就是蚂蚁之于大象,交易之中很容易陷入被动。以后要是自家出货量大了,但是主要渠道却全由‘日昌隆’把持,那么日昌隆轻轻一掐,甘味园岂不是就要万劫不复。
    所以明智的选择就应该是引入其他的买家,赚的钱或许不如和吴家合作来的多,但是能够确保安全。等到吴家真有个不好的想法,中间也能有个缓冲。
    姚员外被郑卓说服了,郑卓的理由实在强大,姚员外也是做老了生意的,自然晓得其中的厉害。但是姚太太不是做生意的,对于她来说这有什么打紧的?不就是一个宝姐儿随意鼓捣出来的糕饼生意么,真的舍出去也没什么,难道能有丈夫孩儿重要?
    姚太太在姚员外沉默中开口道:“呵!咱们一家除了我都是做生意的,所以我就是一个没得见识,没有大局的妇人,最后的坏人还是我来做!卓哥儿,我不懂你们生意上的事儿,我只说这不行,你才同宝茹成亲就出门,现在跑商就是安全,那也不行。咱们湖州多少人家,男人出去跑商,留下新婚的老婆,一年能回几次家?长的能三四年不着一次,这样的情形更难得怀上孩儿,多好的少年情谊最后也淡了,我是不想你将来和宝姐儿这样。”
    郑卓露出挣扎的神色,他自然是能拍着心口保证自己绝不是那些男子里的一个,一定待宝茹真心如一。但是这些话说出来真的没用,谁一开始不会说这样的漂亮话,甚至他们也是真心的,只是人会变罢了。
    而且郑卓更担心的是宝茹,虽然他接着出门跑商是他早就和宝茹商量好的,宝茹也十分支持。但是当时看宝茹那样随意又笃定的样子——会不会是她根本不知道夫妇分离是个什么滋味,是不是她只当是事情简单。想到宝茹也只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虽然嫁人了,但是她懂得多少这些事情?
    现在听了姚太太的话,郑卓动摇了。生意当然很重要,但是比较起来当然还是宝茹更重要。所以,宝茹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真的想清楚其中的后果了么。甚至想到这儿,郑卓自己先有些坚持不住了——让宝茹在家一个人支撑甘味园的生意,心疼的。
    宝茹当然是想清楚了,甚至冒出来了另一个想法,她忽然道:“娘不必多说!也不用担心,我已经决定了,这一回跑商我同郑卓一起出门。”
    话说出来来后宝茹思路越来越顺,接着就道:“你们不必担忧,我们一起就就没有那些顾虑了罢!至于家里的生意,如今又来兴总管,只要没有大的变动,他一直是打理的很好的。再有爹爹在后坐镇,真有什么不能决断又有什么烦扰。至于长久这般,也不至于——我只打算跑这一趟,算是帮衬郑卓跑通甘味园的生意,也是咱们能多呆一会儿的意思。”
    宝茹话里有未尽的意思,就是她会趁着这个时候怀个孩儿。当然,这不是她的本意,她自己来说是相信郑卓的,至于孩子也有随缘的意思。但是她知道姚太太的忧虑,这话是说给姚太太听的。姚太太只怕想到那样宝茹自然是全无忧虑了,所以也就不会再有阻挠了。
    果然姚太太沉默了半晌,道:“老爷总说‘胳膊肘往外拐’,果然是真的。如今遇到这样的事儿,也是紧着丈夫,竟然是宁愿一起离家。罢了,我也和你爹一样不管了!”
    宝茹闻言晓得这是姚太太同意了的意思,说服的两个目标都完成,没想到,最开始提出打算的又有想法。
    郑卓和宝茹回自己院子的路上,郑卓就抓着宝茹的手道:“之前没说过的,你,你真要出门?”
    宝茹随口道:“那也是临时想到的——这有什么不好的?我可不是和你开玩笑,我是真要出门来着,出门有什么不好?”
    郑卓有些着急道:“船上生活不好,各处都是不方便,你要去有苦头吃,我去就可以了。”
    宝茹撇撇嘴道:“你真当我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不成?船上日子能苦到哪里去,总归还是有地方睡觉,有饭菜吃的罢!你们能去我也就能去,别看我在家过这样舒舒服服的日子,但是真到了外头我也能好生生的。我本就不是挑剔人,难道你还不了解。”
    宝茹确实不是挑剔人,不说在家她就是有好几个丫鬟,贴身的事情依旧坚持自己做。就说吃得用的,金子银子堆出来的享受她随意的很,而那些贫贱人的选择她也没有半点不适应平常郑卓看她吃用的也是欢欢喜喜,没有看不上,更没有不适。
    说到这儿宝茹还兴奋起来,笑眯眯地对正在考虑的郑卓道:“这还是好事儿呢!咱们本打算在湖州玩儿一圈的,这事儿黄了,但是这一回不是有机会江南玩儿一圈么。趁着做生意的机会可以游览各处江南名城。啧,多好的机会!我长这么大,不如你,还没出过湖州喱!”
    宝茹这时候干脆打起了‘蜜月’的主意,仔细一想的确是个好主意啊!想着就加快脚步,拉着郑卓快速往两人院子里去——这时候怎么这么散漫!当然是要快快回去收拾行囊,这回出门远着呢,一切要齐全!
    郑卓直到到了院子里才回过神来,想清楚其中的意思。不得不说只要想通宝茹并不是‘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这一点,明白宝茹并不觉得船上生活多苦,郑卓自然也是想要宝茹上船的——没有别的理由,就是想和宝茹一起的意思。
    宝茹回到房里,对着正做针线活儿的小吉祥道:“快快帮我合计一下,我要同郑卓一同出门跑商,这般要准备一些什么。这样想起来真是没得头绪,不说出远门,就是收拾行李那都是好些年没做过的了!”
    小吉祥放下阵线笸箩,有些惊奇事情的发展——郑卓要出门她知道,因为两人商量也没有避着她。但是宝茹怎么又要去了,这就意外了。
    宝茹同她说了前因后果,她晓得了也发愁,她又哪里知道要如何收拾,宝茹没出过远门,不就等于她也没出过远门么!又思索了一番,甚至想过去请教如意,她如今是白老大娘子,自然是有经验的。
    想到这儿,小如意忍不住拍了一下脑门道:“姐儿和我只怕是灯下黑了!这事儿问姑爷不是正正好?姑爷走了那许多回,哪里有不明白。况且这是帮着姐儿,只怕姑爷会比往常自己出门收拾还要用心的多!”
    宝茹才不管她这其中小小的调侃,当下就去找在外头小花厅里坐着的郑卓,道:“快来教教我,你往常出门是怎么收拾行李的。哪些东西是必带的,哪些东西是最好不要的。最多能带多少东西?应该挺多的罢,毕竟咱们可是要坐船来着,咱们行李再多又能有多重。”
    郑卓这个时候也想清楚了,他已经打算好了不再劝说宝茹,就只当带着宝茹出门好生玩一玩。这样想,心里就一松,道:“先别急,叫小吉祥来,咱们列一个单子,再让她去遣人找。东西多又杂,你也不知道如何寻的。”
    宝茹听到这儿这才没那么兴冲冲,偏着头道:“你说稀奇不稀奇,我房里的东西,每一样进来的时候都过了我的眼睛。我的记性算好的了,但真到要用的时候我竟是一样也找不见的。只能去问小吉祥她们——这就一问一个准了,她们知道的门儿清的。也就是她们,我不记得的替我记了,不然一年到头我也不知道要丢多少东西。”
    “自然是咱们替您记下了,姐儿平常有那许多是事儿,早先是读书,如今又管着生意。这些细琐小事本就是丫鬟的分内事,要是丫鬟没这些用,主家要我们作甚?”
    宝茹说话间正好小吉祥也来了小花厅,还像是听到了之前的话一般,拿来了笔墨纸砚,放在宝茹身前道:“我刚才就想着姐儿应该用的上这个,老话不是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姑爷说一遍也怕疏漏,再加上姐儿记的也不定准,最好是记下来,再多看几遍,不是更稳妥?”
    宝茹听到这神似的话,不由乐不可支,道:“你们两个果然都是两个稳妥人?就是和我说这些竟然也想到一起去了。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总不能是约好的。让我这样听着了可不是觉得可乐。”
    郑卓一直在一旁自然晓得宝茹的意思,至于小吉祥就不清楚了,不过她习惯宝茹偶尔一个人傻乐,只作看不见,就道:“刚刚拿了笔墨纸砚,才想起来一回事。姐儿,咱们院子里下个月要多要一些文具,得让采买的人知道。”
    宝茹展开面前的纸张,那墨是已经磨好的,直接拿毛笔蘸了蘸,悬着手腕道:“这是为什么?我别的不多就是文具十分多,放在书房好多呢!是不是你们要用,那就直接从书房拿一些就是了。”
    小吉祥指了指旁边守着的小梅小兰道:“是小梅小兰她们,还有小霜和小雪,姐儿令咱们教她们读书写字,这可不就要耗费一些文具。之前院子里的采买哪里有这一项,姐儿自己的文具自然是自己买的,咱们偶尔记个账,描个花样子,这前后能用多少东西,靠着姐儿分咱们一些就够了。只是如今是四个人正经学字,就是不够了。”
    小吉祥一见宝茹的神色就知道宝茹有了什么想法,直接阻了她的话头,道:“姐儿别说就用您的——这可不成!不说她们刚刚学这个哪里用得着这些好东西,就是您那里还有些平常的,规矩上也不是这样。院子里咱们公中该用的东西就该去找采买上的人,事事就往姐儿手上拿又是怎么回事儿?”
    宝茹在这些事情上是说不过小吉祥的,她自然是随着心意来,但小吉祥却占着规矩和道理,宝茹不是蛮横的,自然总是妥协的那个,只是还是忍不住愤愤不平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如今你也是张口道理闭口规矩了,我还记得好几年前你可不是这样!那时候你最爱每日取菜市场口听新闻,每日比我还跳脱呢!”
    小吉祥扑哧一笑道:“您也说是好几年前了,那都是小时候的营生了。我今岁就要二十一了,若还是那样就不是小丫鬟跳脱了,而是年纪大了依旧毛手毛脚。只是要我说,姐儿倒是活回去了,倒是小时候老成的很,如今格外跳脱呢!”
    小吉祥和郑卓同年,都是比宝茹大三岁。作为一个丫鬟,除了那些已经自梳的,她这个年纪已经算很大了,实际上她也已经定下了婚事——就是来兴。最近她常常在屋子里做针线,一个是定了亲事不好再随便出门,另一个就是绣嫁妆。
    宝茹本来还以为小吉祥若是不外嫁,就一定会和来旺成亲。毕竟之前家里人口简单,男子就那几个数得着的。而来旺常常在小吉祥身边打转,一口一个‘吉祥姐姐’,嘴甜的很,宝茹还真以为他俩能成呢,更何况小吉祥和来兴年纪就差得多了,十多岁了!
    不过这些日子来兴管着‘甘味园’作坊的生意,宝茹已经了解到他正是一个勤勤恳恳、实心实意,又能做事的人了。不管这两个是如何有了缘分的——宝茹如何问,小吉祥也只是红着脸不回。但是宝茹心里也只有祝福了。
    想到这儿宝茹忍不住愧疚道:“对不住,这才想起来,只怕这一回出门要错过你的婚事了。这可真是,一辈子一回的事儿,我却不能看着你出门子了。”
    小吉祥看宝茹的样子立刻笑嘻嘻地宽慰道:“姐儿也想忒多了!这是我一辈子一回的事儿,可是不是姐儿的呀!就是姐儿在家,那时候只怕我也不知道姐儿坐在哪儿了。”
    宝茹知道这是她在宽自己的心,她们两个虽然名义上是主仆,但是从宝茹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是小吉祥一直陪伴她照顾她,是姐姐也是伙伴。宝茹对她情义深厚,她对宝茹也是当然的。这一回小吉祥出嫁,她自然是想有宝茹看着陪着的。
    宝茹最后也不能说什么了,只能道:“那时候再请如意姐姐回来,让她陪着你。我已经给你准备了添妆的物什,我不卖关子,都是些真金白银,过日子咱们只讲究实惠,之前你得的钱只管置办嫁妆,我这银子足够补贴你将来过日子。”
    听到这儿倒是小吉祥红了眼圈儿,道:“姐儿交待这些做什么?怕是不记得了,我可和如意姐姐不同,她是外嫁,可是我却是家里配人来着。以后我自然还能回姐儿身边做事——除非姐儿看不上我了,只爱那些小姑娘,鲜花嫩柳的在眼前看着舒心。我这才只在家呆着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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