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卓按着宝茹的意思道:“先做五个模子,开印一万张。”
    其实一开始是用不着这许多的,但是宝茹对自己这生意很有信心,不愿意一点点地去估算,干脆报了个一定足够的数字,反正这些东西以后也是可以使用的。
    印刷铺子老板听了他的报数来了些精神,本以为是个小买卖,原来还是一个大生意!其实五个模子,一万张,并没有多少利,算不得大生意。不过见微知著,首印是这个数,按着老板的经验这是要开大店的意思。这种生意又不是一杆子买卖,以后人家开店可就是细水长流了,做得好人家能和你长长久久地合作。
    于是那老板热络了许多,与郑卓算账,先收下定金,写好文契。说定三日后来拿东西,到时候银货两清。
    做完这一摊子,郑卓才去玻璃作坊。玻璃作坊与其他作坊和铺子不同,因着这门手艺并不大众,在这时候是很有技术含量的,所以虽然已经有了这门技术了,但是并不是家家都会的。因而这作坊并不对外随便开放,若要买卖或定制玻璃器皿,就只能在前面的店铺里商谈了。
    郑卓进门,按着自己在商场里学到的规矩找到了掌柜,那掌柜的知道是生意来了,便堆起十足的笑脸道:“客人上门!不知客人是来做什么生意的,是要购买大量玻璃器?按着量大量小,咱们可以商谈折扣。还是要定做玻璃器?不是我吹嘘,在湖州本店也是有名气的铺子,作坊里的师傅手艺没的说,只要客人说得出来的,师傅便能烧制出来!”
    郑卓并不多说话,只拿出了宝茹画的标注了尺寸的玻璃瓶子的草图道:“定制这个,是大量定制。只是问这个小罐子,是做圆的贵还是做六角的贵。”
    草图上只画了三种瓶子,一个大的圆柱形的,另外两个小的,一个也是圆柱的,另一个则是六棱形的。宝茹不知道这时候玻璃器定做的价格,让他先问问,圆柱的和六棱的哪一个便宜一些就定哪一个。
    宝茹画出来的罐子简单的很,那掌柜的扫过一眼就心中有数了,立即道:“这做六角的自然贵一些,圆的是作坊里常常做的,人人都是惯熟,自然成本也就下来了。”
    郑卓点点头道:“那就定二十只大的圆罐子,然后两百只小的圆罐子。”
    玻璃罐子可比那些商标贵得多,宝茹这就不敢散漫着来了。计算了一番,晓得大的二十个是一定够了的,毕竟这是做展示用的,一样糖果两三个罐子就够了。至于小的,则是先装二百个看看行市,若是卖得好以后就多多定些罐子,若是不好卖也不至于压在手里。
    说完数量郑卓又补充道:“小罐子要用锡古扣子做盖子,这个你们来做?”
    那掌柜没有迟疑,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咱们来做——当然,不是咱们作坊亲自来做。咱们是玻璃作坊么,这是要托给外头常常订制东西的锡器铺子来交货。您也不必忧心,我敢保证,您自己去订这二百个锡古扣子绝对比咱们交给您的来的贵。所以您就万事交给本店,只管到时候舒舒服服地来拿货物就是了。”
    玻璃罐子用锡古扣子做盖子并不是稀奇事儿,反而很是常见,所以玻璃作坊和锡器铺子有合作也是应有之义。这样常年合作的铺子,彼此之间自然能够得到一些普通订货商得不到的优惠,所以那掌柜的才敢夸下海口。
    郑卓也是在外头生意场上打磨了几年的人了,这其中的条条框框一说就知道,立刻明白掌柜的意思,也就歇了自己去定做锡古扣子的打算,利落地问起价格来。
    玻璃器皿可不比之前的商标贴纸,银钱不多,没有多少余地好计较。这其中可以讨价还价的地方多了去了。
    那掌柜的道:“这个价儿不行,您自己出去问,您订的这个也不是什么特意的样子,外头就有差不多的货色,这样的可是明码标价,难道我还欺您不成?至于折扣,您要的数儿就这么多,也就只能给这么多折扣了。您也做生意的也该知道,咱们一次做两百个和一次做两千个,成本都不一样,可以让的利自然也不同。”
    郑卓也不是这么简单就放弃的,她争取道:“这一回订的是不算多,但是用的好下一回就不定了。咱们这也不是贩卖玻璃罐子——如今谁贩卖玻璃罐子,各地都有玻璃作坊的,原料又不难得。这是要用来装另外一些货物的,这可是一笔源源不断的生意,好用的话,以后定的数就大了。”
    郑卓平常是个沉默寡言的不假,但是真到了做生意也不会是笨嘴拙舌,毕竟历练出来了——就是当初在铺子里做伙计也要招呼客人。真不会说话是不可能的,他只是不爱说罢了。
    郑卓的话儿让那掌柜的有些犹豫,郑卓说的若是真的那是自然能再让出一些利来的。但是若不是真的呢?这样的生意又没法写成文契,至多就是一个口头约定罢了,他又不知郑卓是不是真的还有接下来的生意要用玻璃罐子。
    思虑半晌,掌柜的决定相信一回这个年轻人。一个是郑卓生的一幅真诚的样子,让他不由自主地信任几分。另一个就是二百个玻璃罐子再打折扣也没有多少银子,而若是换来了以后源源不断的订单,那就非常值得了——总的来说,风险不大,但是回报却很丰厚。
    和玻璃作坊的掌柜的说定,依旧是签订文契,郑卓这才算是完成了任务,返回纸札巷子。
    晚饭时候,宝茹拿出帕帕糖的样品让姚员外看,得意道:“您看看这个,这就今日我带着丫鬟和厨房里的人做的。两个时辰不到,做了这许多,要是以后熟练了能做更多!这还只是一种呢!您说这生意做不做得?”
    姚员外把那糖果放在手心看了又看,虽然姚员外并不是个妇人,对这样精致的小东西兴趣一直不大。但他同时也是一家经营了二十多年的百货铺子的老板,一样货物能不能畅销,他就算不能百分百预料,但是七八成的底儿还是有的。
    当下就道:“这个只要定价合适只怕有的是人来买!特别是和你一般的小姑娘,只怕要爱的不行,而你们这样的小姑娘又一惯手上散漫——这生意做得!”
    宝茹得意地把糖果收起来,道:“我先带着人多做一些,等到郑卓定的东西到了在给这些糖果装起来就是,然后就看爹爹帮忙了。这先放到咱家铺子里卖,卖得好再看下一步,或者建作坊,或者买铺子专卖这些糖果,都是不能草率的。”
    宝茹的话算是给这生意定下了调子,虽然姚员外觉得在看过这些货后他再不觉得宝茹这生意会失败,所以应该大胆一些,手笔放大,直接做到下一步。但是他尊重宝茹,觉得这是宝茹第一回自己主事,不论好坏也应该先让她自己经历一番才是。
    之后的几日,宝茹依旧带着众人一起做糖果,这几日郑卓也来帮忙——宝茹使唤他更是一点负担也没有。除了之前做过的帕帕糖,宝茹还选了杏仁酥糖、蛋白糖、牛扎乳糖,加起来总共四样,每样都做了一些,这算是第一回推出的产品了。
    宝茹也曾听说过,这样的东西并不是品种越多越好,有的时候过多的品种反而让人无从下手,降低了销量,所以四种足矣。特别是其中帕帕糖和蛋白糖,颜值格外高,完全足够引人注目了。而杏仁酥糖和牛扎乳糖没有惊人的外貌,但是味道足够好,有着前两种引起兴趣,自然也能很快得到推广。
    几日劳累后,郑卓出门一趟,把之前订的东西拿了回来。宝茹仔细检验了一番,东西都是完全合乎她的要求的。她立刻动手清洗这些罐子,晾干后就开始装瓶。帕帕糖和蛋白糖很多都装进了小罐子里,杏仁酥唐和牛扎乳糖则只有一小部分这样,毕竟他们不是以样子为卖点的。
    其余的就装在大玻璃罐子里做展示用——还有多余的自然是好好存放,等到以后补充。
    做完这些宝茹还要在罐子顶部贴商标,还好这是个毫无技术含量的琐碎活儿,只让自家一些常常闲着的婆子媳妇帮忙,就能做的又好又快。之后又工作了几日,攒下了一些存货,宝茹这才和郑卓一起亲自到百货铺子里把这些东西摆起来。
    宝茹没有把这些糖果摆在糖果坚果那一块儿,而是放在了平常结账的柜台。大玻璃罐放在就放在背后的架子上,小的则是三个四个一组垒在柜台上。这就是像是超市里的棒棒糖和口香糖,就摆在柜台处,结账等待时吸引注意,畅销的很!
    宝茹心满意足地看着柜台上自己的劳动成果——这可是这些日子自己奋斗全部所得。是自己自我奋斗的开端。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笑起来。
    郑卓不知宝茹怎么笑起来了,转过头来看着她。宝茹察觉到他的目光,收住笑声,只是眼睛里的波光粼粼还透露着刚才的愉悦,小声道:“我觉得我一定能做成这件事的!”
    郑卓本来并不在意宝茹能不能做成这件事,但是这些日子宝茹的用心和努力他看在眼里,他并不希望宝茹的用心白费,而且他想要看到一个高兴的宝茹,于是他斩钉截铁道:“你当然能做成这事儿!”
    第98章 大受欢迎
    且说这一日湖州知府家的几位小姐正做了东道, 邀了同知、通判、教授、训导、州判等人家的女孩儿一同来做诗会。
    赵同知家的女孩赵四小姐是独个来的, 只因她虽然有几个姐妹, 但要么早已出嫁,要么还在蹒跚学步, 只有她的年纪与这诗会一群人是相当的。
    知府是一个州府的主官, 这些官家女的父亲都在人家底下做事, 所以知府家的几位小姐邀请,没有人是不应的。赵四小姐也不例外, 她坐了自家的马车早早就往知府后宅而去。
    这知府后宅有一定形制, 是开国之初就定了下来的, 各个官宅不能逾越,否则按贪污处置。所以这湖州知府的后宅倒是没有显得多么阔气,论形制宏大还比不上湖州大商人的府第, 但是有一点是民宅比不上官宅的——高大的门庭、特殊的装饰以及沉淀下来的肃穆之气。
    虽说不能扩建,但是上有政策, 下有对策, 底下的官员还是有别的路子可以走, 那就是修缮。毕竟是居住的房子,总归有一笔款项是用来修缮维护湖州官宅和府衙。特别是在湖州这样富裕的州府,往往每年能腾挪出一笔不小的款子进行宅子的修缮。
    就这样一代代湖州知府不断积累,湖州知府后宅虽然形制依旧,但里头样子早就不同了。更精致的花园和亭台楼阁也就算了,还有利用空间,院子里头套院子, 虽然格外小,但是玲珑精巧的很呢!
    赵四小姐的马车到了这知府府第门口,这时候门口处已经停了两三辆马车和一顶轿子——这一定是安教授家的楹姐儿的,她坐不得马车,平常出门不论多远也要坚持坐轿来着。
    赵四小姐身边有两个丫鬟扶着,慢慢地下了车,门房看了一眼就知是谁家的小姐,立刻就恭恭敬敬地低着头不再多看。进了门便有丫鬟婆子围上来接她,簇拥着赵四小姐往里头去。赵四小姐来过几回知府后宅,园子早就看过新鲜了,一路上就不再看景儿,只由下人带着往知府家几位小姐的院子里去。
    知府家的几位小姐自然是早早就在等着各位娇客了,见赵四小姐来到,立刻就有两位姐儿笑盈盈地迎了上去挽住她两边的手臂,拉了她去亭子底下坐。
    这时候正好有丫头捧着茶盘上点心,各色各样的花样不需多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官家小姐,难道谁还差了见识,没吃过哪样点心不成?但其中两样确实出奇,一个是大家都没见过,另一个就是着实好看了。
    赵四小姐就看着玻璃罐子里小小圆圆的糖果,那样小,中心却还有一个清晰地不得了的花朵图案。颜色鲜艳,这样装满一罐子,看上去就让人爱的不行。
    坐在赵四小姐左边的知府千金见她眼睛一下不错地看着帕帕糖,心里得意,立刻打开罐子道:“好看么?我头一回见这个时也爱的很呢!咱们这些人从小到大就算比不上那些金尊玉贵的王子皇孙,但是也算是娇生惯养的了。什么点心没用过?偏偏这一回开了眼了——这是外头采买来的,我们几个姐妹特意分到诗会一些,算是大家一起看看新鲜么!”
    没错,这就是宝茹家的帕帕糖,当然,在这个时候是没人会叫它这个‘奇怪’的名字的,大家都是根据它的样子叫它‘花钿酥’。这糖果是如何来到知府后宅的——要知道在这个很难有大规模广告的年代,一样东西的名声可不容易传扬起来。
    说来巧合,也有可能是宝茹运气足够好,一切要从天王庙大街一家姓宋的人家说起。事情简单,不过是这家人家有个姑娘在知府千金身边做着二等丫鬟,得了主家一日的假期便回了家里看一看。这宋家姑娘颇有心思——不然她一个外头买来的丫鬟也难得做到小姐身边的二等丫鬟了。
    她就想着如今江南风气开放,各家女儿也不是整日憋闷在屋子里了。可是府里的小姐却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既是因为官家小姐自然更加‘矜持’一些,也是因为如今的知府大人是北边书香人家出身,本身倒是保守的多。
    因为府里小姐成日憋在家里,可是江南又是一个花花世界,周围的小姐妹也都是常常出门,所以一个个的都特别喜欢外头的新鲜东西,这也是出门不成,退而求其次了。想着这个,宋家姑娘就想投其所好,在外面逛一些奇巧玩意,回去讨好小姐。
    巧得很,她就在姚家百货铺子里一眼看到了宝茹做的几样糖果,帕帕糖和蛋白糖不必说,看见就喜欢的很。至于杏仁酥糖和牛扎乳糖,再尝过一回后她也觉得相当不错。所以虽然价格很贵——相对于一般糖果来说。她还是咬牙各买了一罐回去。
    她的决定可一点也没吃亏,回去后她自奉上这些好看又美味的糖果。小姐自然喜欢的很,当时就有赏赐,这赏赐的价格远远超过糖果的价格也就罢了,对于她她们这些丫鬟来说,更要紧的是是这份体面,是入了小姐眼睛以后的地位提升。
    知府千金当时就把玩着糖果罐子道:“‘甘味园’?倒是没听说过咱们湖州什么时候开着这样一家糕点铺子,这糖块儿倒是做的十分讨巧了——你是在哪家铺子买到的?别处有么?”
    那宋家做丫鬟的姑娘自然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不过是一家糕点铺子罢了,姐儿在家哪里一定能听到这个?奴婢倒是打听了一耳朵,听说是没有铺子的,人家还只是做这些糖块,托付在人家的铺子里发卖。奴婢就在我家那条街上,一家叫做‘姚记’的百货铺子里买到,这家铺子也有好些年了,比奴婢的年纪还大,店家一直诚信的很,邻里间都有好口碑。至于别处有没有奴婢就不知了。”
    知府千金为这小丫鬟的机灵点点头,立刻道:“不论别处有没有的卖,但在哪儿买又有什么分别。你既然说这家铺子做生意一向诚信,那就一事不烦二主,你明日再出门一趟,这四样糖块你再买些来。”
    按着这位小姐的意思,小玻璃罐子的一样买了四罐,另外散装的一斤一包的也各买了十包。这倒不是她一个人能吃这许多糖果,而是一大家子人,她打算买一些孝敬母亲祖母,那么就不能把其他人落下,不然就会有人在背后说嘴,所以大多其实是她买来作礼的。
    糖果买来,小姐又看了一回,尝过一回,确认每一样都同原先一样的优质,这才点点头道:“你们把我柜子里那一套琉璃瓶子找出来,用那个装一装这些,更加体面。然后再添一些其他糕饼,这就分送给家里各人。”
    丫鬟们应喏领命自往各处送礼,当日知府宅里各人都收到了这些糖果。譬如重中之重的老太太处——她本来并不在意这份礼物。如今她是家里的老太君,上上下下都奉承她,各样礼物但凡好的都必定有她一份,所以这些孙女们的小玩意她并不上心。
    还是正好她最爱的一个外孙来她处,这个外孙只有六七岁,因她女儿女婿也在湖州,所以常来承欢膝下。想到这个外孙,老太太才让底下人把小姐送来的糕点糖果呈上来,让这个外孙随意拿取。
    六七岁的小男孩儿,并不会被精巧漂亮的样子迷惑,但是帕帕糖和蛋白糖鲜艳的颜色确实吸引了他的注意。不要旁边的嬷嬷丫鬟喂,他自己就抓取了一些来吃。宝茹所做的这些糖果味道在时下糖果中自然出挑,这位孙少爷便吃得起了兴儿,直到旁边的养娘开始拦着不让。
    那养娘斥责道:“怎么看着少爷?这些糖块糕点之类可不能敞开肚皮了吃,吃了这许多少爷待会儿哪里还会吃饭,而且这么多糖,弄不好就要坏牙。你们在旁边只知道顺着少爷的意,却不晓得其他,家里要你们做什么!”
    这儿的一点动静哪里瞒得过如今还耳聪目明的老太太,她叫来那养娘问清了事情原委,这才赞道:“你倒是一个极好的!依旧和当初在我身边一样上心,家里像你一样的可没几个了。不过我那小孙孙难得有一样爱的东西,不好这样禁了,不然这些东西你就带家去,依旧让他吃,不过量着些也就是了。”
    不过是些糖果,老太太给出去依旧是不在意的,不过她也记住了是哪一个孙女送来的。晚间吃饭时就不经意地赞了一回,对她的知府儿子道:“这些孙女孙子都是孝顺的,特别是大姐儿,今日就是得了些糕点也想着我这个老婆子,可比当初你强。”
    知府老爷也是个孝顺的,母亲这样说话,他自然心里记下一笔,当下就高看了自己的大女儿一眼——往后有没有好处且不提,大小姐确实只凭着一些糖果就讨好家里的老太君,而且还露了一次脸,这是不假的。对此她自然满意的很,之后才又买了一些,在诗会时用来待客。
    宝茹并不知道‘甘味园’已经有了第一个处于权贵阶级的大家小姐做‘粉丝’,并且由这个粉丝在她的圈子内传递,很快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宝茹如今焦头烂额的是产量——那些糖果都卖得极快。
    这些糖果摆在柜台上,那样惹眼,自然多的是人来问价。特别是那些带着孩子,或者本身就是女孩子的客人,往往最后买的东西里都会多出这些糖果来,手头松快的买上一罐,没什么余钱的只拿几块就是了。
    很快的,姚家铺子里的糖果就‘入不敷出’了,宝茹倒是在家里做的勤快,甚至家里还动员了活儿不多的媳妇婆子来帮忙,只要家里灶台空着就必然有人做事。谁累了也不用勉强,自然有人顶班,保证了效率始终很高,但即使是这样每日的糖果依旧是供不应求。
    宝茹正在支使郑卓再帮她做几个裱花袋——这是做蛋白糖用得着的,最后挤出奶油花一样的糖果样子靠的就是这个。还好裱花袋做起来不难,虽然稍稍不如现代真正的裱花袋好用,但是宝茹觉得已经足够了。
    宝茹拿着宝茹刚刚做好的一只裱花袋道:“就是这样的一丝不差呢!你再仿着外头师傅做的做几个!这些日子我真是忙昏头了,连出门再定做几个的时候都没有!到头来还是你最可靠啦,想着你有手作的手艺就试一试,果然是成的。”
    郑卓听着宝茹的称赞,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会不好意思,只是依旧低头做活儿而已,做好这些才道:“现在铺子里你的那些糖卖得好,你这跟不上,太可惜了。”
    做过生意的自然知道产能跟不上销量是何等地可惜,一面为着生意好而高兴,一面为着本可以赚得更多而可惜。不过宝茹也没什么办法,既然一开始就选择比较保守的经营方法,从而降低了风险,那么就必须承担一定时期内的利润降低。
    不说这些甜蜜的烦恼,晚间宝茹拿着算盘算账时就是纯粹的高兴了。别看这对于家里只是小生意,但是郑卓和姚员外都在她书房里陪着她做第一回清账。
    宝茹之前所有的花费都清清楚楚地入了账,这既是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个念会计的学生,也有这些年替家里做账带来的习惯,看她的账目对于一个账房来说可以是一种享受了——从每一个方面来说都清清楚楚,只要大概翻一翻就能心中有数。
    因为账目不大,所以宝茹只用自己平常用的小算盘就是了,用不着动用那把二十一档的。算盘珠子清脆的声音中,宝茹把每一笔开销和每一笔入账都整理出来了,加加减减之后得出到如今的纯利润。
    宝茹心里晓得了数字,欢喜道:“当初最开始只从爹爹账上支了五百两银子,砂糖、鸡蛋、面粉、芝麻、杏仁等等我买了一批,总共花销二百一十一两四钱,到如今这些材料都还没用完,不过杏仁要补充一些了。另外还有印制‘甘味园’和定做玻璃罐子的花费,第一批总共二十七两,已经用完了,现在只等着已经下了定金的第二批——这一回要的量就大了,明日付钱要有一百两银子呢!”
    “除此之外还有工钱,哪怕是让家里的人帮着做的,也是要花钱的,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是一样。另外就是怕她们因此不用心了,那时候,做的慢做的差都让人无可奈何。这一处开销我是按日结算,到今日总共花费了二十一两银子。然后还有炭火柴草之类和家里混着用,不好算的精确,只能大概算出来花费了三四两银子。”
    说着宝茹又把账册翻到最前头,道:“还有一样开销,就是为了做这些糖果,我是特意定做了一些器具的,这些东西可以一直使用,一共是三十五两银子的开销。”
    姚员外心里计算,得出数字道:“算上明日才开销出去的那一百两,总共的开销也只有三百九十八两四钱银子,我那支出的五百两银子都还没花完呢!那你进账是多少?虽然这些日子我在铺子里见那些东西卖得好,但是账目上我却是不知的——并没有走铺子里的账,郑卓给你另外算了。”
    宝茹点头,掩饰不住开心地道:“说出来爹爹哪里会信,总共有三百二十三两一钱的进账!虽然抵不上花销,但是这些花销有一百两的东西没有来,还有一些材料没用,另外那三十五两的器具是一直可以使用的。更好算的是,咱们还有一些货物没有出手,按着卖价算,那是五十两银子的货!这样算起来赚头好大!”
    姚员外见宝茹笑的开心,忍不住提醒道:“可别忘了,有一样开销你是没算的。这些货物在咱们自家铺子里出手,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以后自然要自己找个铺面的,或买或租,这可都是开销。”
    宝茹正高兴着,这些事情她也不是没考虑过,立刻就胸有成竹道:“我可没忘了这个,只是爹心里也要计算,咱们以后把这桩生意正经做起来了,多少耗费都要降低?譬如这人工上的开销,咱们以后就用那些外头女工,用起来比用家里人便宜。还有各样原料和其他所需,那时候要的量也就格外大了,价格上自然要比如今低得多——这些爹爹心里可有算计?”
    姚员外本意并不是想泼女儿冷水,不过是想补足女儿思虑之中不周全的地方,现在晓得宝茹早就心中有数,自然不再多话,而是与女儿一起乐呵呵地计算起将来能有多大的利。算了一回,不过大多也只是假设,谁知将来正经做起来了又是怎样的,所以也就是想一想,想过之后,宝茹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当下。
    宝茹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她这是在想事情,知道心里有底了这才道:“自从做这个起我就有了章程——我并不是走一步看一步的,而是早早的心里就有了打算。我早就想好接着要如何做了,只是我才经了多少事儿?许多事情我就是纸上谈兵罢了。现下我说出来,爹爹和郑卓都替我参详。”
    宝茹的意思姚员外和郑卓明白,自然没什么反对,宝茹也知道他们不会反对,并没有看两人的反应,自顾自地就起身道:“首先咱们要买下一个铺子,这铺面不见得要多大,咱们只专卖点心糖果,也用不着太大,但是后头要带院子,这般就能在后头建一个小作坊了。”
    宝茹给他们阐述门面后头是作坊的好处:“首先是节省了脚费,要是作坊在城郊,还需运来,这自然是一笔开支——不过考虑到城郊作坊的建造费用和城里一个院子的价格不对等,这很难说是赔是赚。所以主要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节省这一点脚费。”
    说到这儿宝茹想起了上辈子见得多的‘前店后厂’的烘焙店,自信道:“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就能说酒香有招徕生意的作用。咱们做的是糕点糖果之类,真的做起来那香味儿可比酒香浓呢!”
    宝茹说的话让姚员外和郑卓点头——这些日子姚家一直在做这些糖果,说实在的,制作糖果的香味可比不上做点心的。但是至是糖果,一整日做下来,飘出的香味也透到外头去了。大人也就罢了,那些在巷子里玩耍的孩童却没有一个坐的住的,都在姚家外头张望呢!这几日巷子外卖糖人的生意格外好,只怕也有姚家的功劳。
    姚员外是做老了生意的,而郑卓又是一等一通透,宝茹这样说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晓得这样做的好处了立刻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郑卓还是提出了一点:“这样的小院子作坊只怕不够大。”
    宝茹知道郑卓的意思,郑卓是按着这半个月卖出的糖果数量估计将来真的做大了,市场恐怕会非常可观,所以一个小院子规模的作坊只怕会供应不及。
    不过宝茹这一点也想到了,点头道:“你说得对,咱们湖州多少人爱吃这些?就算不是人人都到咱家来买,这也不是简单就能供得上的,这个数量只怕惊人。所以一个大作坊是应当的,所以我的计划是双管齐下!”
    宝茹神采奕奕道:“这个院子里的小作坊其实只要供应住这前头的小铺面就足够了——甚至供应不够也没关系,咱们可以从城郊的大作坊出得到更多的货物。所以那小作坊其实更多就是为了招徕生意。至于大作坊多出的货物,咱们就往那些南北货铺子、百货铺子出货,至于杂货铺子倒是要先缓一缓,咱们只怕还没那么多货,要缓一缓,这是之后的事儿了!”
    郑卓看着精神焕发的宝茹,他是见过宝茹格外有神采的样子的,那时候往往是宝茹做着她格外擅长的事情的时候,或是她在替铺子里算账,或是她在做学里的功课。但是那种程度的神采都远远比不上今日,这时候的宝茹在郑卓眼里简直是在发光。
    郑卓明白了,宝茹是真的喜欢能做一些事情的,这些日子宝茹劳累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多,但是她的笑意却也比任何时候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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