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理解他,他在阴司打拼了这些年,也算是看破了潮起潮落,到了如今,虽然修为已经少有敌手了,但心却是倦了。
    “是啊,二十年,我都四十好几了,早过了年少轻狂的时候了。二十年足够新一代的人上位了,我也是想站完这最后一岗就准备归隐了。”我感叹道。
    “我知道你这次来的目的。放心,我一定会相助你,不平定了地府,只怕魔天迟早会大兵压境,将齐天城给灭了,地府这个烂摊子,也是时候该收拾了。”破军放下酒杯道。
    “你不去昆仑见他了吗?”我问。
    “兄长何必明知故问了,我去昆仑又如何,只能是让自己徒添伤悲罢了。”破军摇了摇头道。
    我沉默了片刻,避开七叔的话题,不再谈。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片刻后,我开口打破沉闷:“对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一个人吗?”
    破军嗯了一声,站起了身。我紧跟在他的身后往里走去,他要让我见的人,至少应该是我认识的,会是谁呢?
    很快,他带我走进了地下的密室,打开一扇石门,一股阴邪之气扑面而来。
    我已经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了。
    打开门,他正全身穿着龙袍,披头散发趴在地上像一只狗一样满脸狰狞的怪笑着,看到我,他大叫道:“嘿嘿,你们都是我的臣子,江山是我的,阴司是我的。”
    “想我为天下第一人,你们不过是我的臣子而已,有什么资格与我叫板。”
    他满嘴胡话,但四肢却被链条锁的死死的。
    “你在哪找到他的。”我问。
    “在阴司的南王都,南王都被攻陷后,那些死老鬼都跑进了幽冥山,想要借着幽冥山那上三天来的畜生庇佑。唯独他,死守城池,做着他的君王梦,后来南王都没了,他便疯了。有那么几个有良心的阴神护送他逃了出去,我便着人把他带回来了。”
    “哎,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一生作恶多端,到头来却不过是少都符利用的一个棋子而已,想来也是一个悲剧。”我感叹道。
    这人正是我四下搜索的邪王,曾经不可一世的君王,现在却像是一只狗一般,这种下场当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他手上有无数条人命,有洗刷不清的血债,就是将他千刀万剐了也不为过。
    “说到底。他也与你父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把他带回来是正确的。”我道。
    “你会杀他吗?”破军问我。
    “不,他已经遭到了报应,不过与其让他这般没尊严的活着,不如让他随七叔去吧。”我看着破军。叹了口气道。
    破军的双目有些微红,邪王在我看来自然是十恶不赦,但这是他父亲的一道残念,有着与他父亲一模一样的面孔。破军并没有见过七叔,而邪王则是他依托。
    只是堂堂一代枭雄,疯疯癫癫,着实有些让人唏嘘,他既然已经疯了,还不如让他安然而去。
    “好!”破军在思考了片刻后,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来人,上酒。”破军大吼了一声,很快立即有人端来了酒水。
    破军缓缓的走到邪王身边,像劝小孩子那般让他坐好。
    “这,这是什么,你们想害死我对吗?嘿嘿,你们都想害死我,我是不死邪身,你们害不死我的。”邪王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我俩,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
    “那都是骗人的。没有什么不死邪身,你被少都符骗了,他本身就是春瘟,哪里真会给你邪脉,世上也没有所谓的不死邪身。”我喃喃而语,无奈的摇了摇头。
    想七叔聪明一世,他的邪身却继承了他在人世间的所有缺点,贪嗔痴怒,但结果他却被少都符给算计了,摆了这么一道。
    “喝下去吧。喝下去就没有人再能害你,再也没有人能够骗你了,忘掉所有的烦恼,所有的失败,所有的痛苦。这个天下已经不属于你。也早已经没有了你的容身之地,喝了吧。”破军像哄小孩子一样,慢慢的搂着邪王,他的眼中已经流出了泪水。
    邪王在吵闹了一阵后,最终还是喝下了毒酒,破军用的是苦族人的毒药,名为忘忧愁,意思是喝下了这杯毒酒,就会忘掉生前所有的烦恼。
    邪王喝下了以后,挣扎了几下,脸上的笑容渐渐僵滞,躺在了破军的怀里。
    对破军而言,邪王就是他的另外一个父亲,是父亲的精神寄托。
    破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擦掉邪王嘴角的血渍。抱着他的遗体走出了城主府,门口已经搭上了干柴烈火,破军将他的尸体放在火堆上,一旁的苦族兵士跳动着苦族寄往来世的舞蹈。
    当火苗升起的时候,破军背过了身子。他闭着眼睛痛苦不堪。
    “城主,该你说祭词了。”苦族的祭司提醒破军,四周苦族士兵发出的那种悲呛的音调,让人心中有一种伤心欲绝的悲凉。
    “邪王一生与无伤为敌,无伤。还是你来说吧。”破军睁开眼对我道。
    我点了点头,走到火堆边,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那种悲凉之感,朗声道:“邪王一生聪敏,乃是乱世之枭雄,穷其一生,虽为天道所不容,但终归是我等长辈。功过皆随身死而飘散,尘归尘,土归土,哀其不幸,哀其之辈,呜呼哀哉。”
    “事实上,人无论功过千万。终究会成为这一堆黄土,邪王能够善终,有你、我送终,没有疼痛的含笑九泉,未必不是一种好归属。”我道。
    “嗯。是这么个道理!”破军点了点头,紧接着他用苦族那种悲呛的声调,仰天大唱了起来,绕着火堆进行最后的祭拜。
    我其实是挺羡慕邪王的,他能有破军这样讲感情的人送他最后一程,破军何尝不是把他当做自己的父亲一般送别。
    他是安安静静的离去的,相比起赵黑子的父亲,还有那些默默无闻的英雄,他们甚至连名字都不为人知,又或是经历了最残酷的刑罚而亡,邪王无疑又是幸运的。
    邪王火化以后,我与破军相约,双方夹击通天城,做最后的决战。
    从齐天城回来,我回到了冰火城。
    “父王。张王在密室想要见你。”秦天走了过年,面色欣喜的对我道。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你祖父有没有夸奖你。”
    秦天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腰带,我一看,那是张王的紫金王虎腰带,象征着他的独特王权,看来张王也是对这个孙子继任阴司极为的赞同。
    “好小子,出去整兵。通知几位将军,整军准备总攻通天城。”我道。
    秦天欣然领命而去,我暗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紧张,走进了密室。
    密室之中散发着威严的气息,当我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我见到了这位阴司的第一大神,象征着至高无上王权的君王,玄门史上的传奇人物,张王。
    他安静的坐在太师椅上,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长发霸气的披散在脑后,浓密的胡须,粗犷的外形,配上他那如山岳般高大的身躯,有种无上的威严。
    饶是我已经是阴司真正的主人,他是我亲生父亲,见到他我仍然是有种很压抑的感觉。
    他闭着眼睛,看起来很孤独,很傲慢,一种很悲凉的感觉从威严中透露了出来。
    其实我外貌长的并不像他,但是那种感觉很像。
    “他还在吗?”见到我,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显得很生硬,很冷漠,或许是因为被关在血池太久了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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