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阇母其实想跟着完颜阿骨打南侵,但是,完颜宗用说了,不能棋胜不顾家,辽东初平,诸部族虽口服但未必心服,家里非得留得用之人守御不可。
    因此,完颜阿骨打留老相撒改主政,又把两个兄弟吴乞买和完颜阇母留下来坐镇涞流河。
    吴乞买倒也罢了,其人性情沉稳,处事得宜,很得老相撒改的赞赏,但是,完颜阇母就不一样了。
    这家伙是女真有数儿的猛将,身手活跃,喜动不喜静,但是却被哥哥完颜阿骨打安排守家,每天只能钓鱼——因为现在是春天,万兽生长孕育的季节,猎人都自觉地不去打猎的——连行猎也不能,差点儿把完颜阇母憋死。
    正当枯闷到要发疯的时候,撒改和吴乞买商量,要派人往前线完颜阿骨打那里去送马。完颜阇母听了,激动得脑溢血未遂一次,急忙扑上去请令,说什么也要往前敌走一遭儿。
    撒改和吴乞买一想,自从开战以来,道路不靖,多有辽军溃兵做了流寇,这些家伙不敢正面对敌女真大军,但抄掠补给却是防不胜防。送马一事,关系前线胜败,轻忽不得,完颜阇母是女真族数得着的勇士,派他带队,必然万无一失。
    因此,撒改和吴乞买一起点头,完颜阇母好比开了锁的猴儿,终于逃出了枯燥的牢笼。只不过完颜阇母还是分得清轻重的,他性子再野,也不敢轻忽了军国大事,送马的这一路上,他处处小心谨慎,安排得滴水不漏,几路马贼都在他手下吃足了苦头。
    虽然圆满地完成了送马的重任,但完颜阇母哪里舍得回去?来到前敌不打一仗,就好象对着抢来的美女视若无睹一样,那简直就是禽兽不如了——因此完颜阇母花言巧语,非要出马打一阵不可。
    他都规划好了——打胜了就说要趁胜追击,打败了就说要报仇雪恨——人嘴两张皮,反正都是理,他完颜阇母就赖定在这里了!
    完颜阿骨打知道这个兄弟是定不住的性儿,你把他锁在桩子上,他也要上下爬蹉——不过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让完颜阇母去试试也好,万一真象他所说的那样,耶律大石突然抽疯,开营门杀出来,女真人不就赚了吗?
    因此完颜阿骨打转头,问完颜宗用道:“先生,你怎么看?”
    完颜宗用却看着完颜阇母,突然将大腿一拍:“狼主,此事必有奇巧!”
    他这么眼放异光地一抽疯,却把完颜阇母吓得不轻,急忙捂住了屁股往完颜阿骨打身后一躲,大叫道:“军师,我是男人!”
    完颜宗用“呸”了一声,不理完颜阇母,却向完颜阿骨打道:“狼主,微臣有一计,可破辽贼!”
    听得此言,完颜阿骨打大喜:“先生果然是智多星,一步百计——却不知计将安出,快快献来!”
    完颜宗用向完颜阇母瞥了一眼,手一挥:“此事却要着落在阇母殿下的身上!”
    听到自己被点了名,完颜阇母心下就是一慌,抱着屁股的手更紧了。完颜宗用一个异族,却偏生得了完颜阿骨打最大的信任,女真人虽然淳朴,但妒嫉的天性却和淳朴一样浓烈,众口铄金之下,完颜宗用私下里的名声自然越来越不堪——其中最大的不堪,就是他和他那书童吴良小哥的关系,女真人充分发挥了最大的想像力,描绘出许多版本的不得不说的故事,广为流传。
    完颜阇母也是这些朱奔故事的忠实受众。他听人讲朱奔时虽然又恶心又好奇,但这点儿力度的好奇心还无法支持他下决心身临其境地体验一次冒险之旅,所以一听完颜宗用把主意把到了自家头上,他马上就慌了。
    “这白脸奸臣莫不是要把我洗白白包装捆扎起来,送到辽营去行美人计?”完颜阇母的想像力十分强大。
    万幸,完颜宗用这方面的想像力远不及完颜阇母的万一,所以想不出这等绝计,只能中规中矩地对完颜阿骨打道:“阇母殿下前来送马,惊起的那阵警号声,辽营虽远,想必也听到了耳里,必以为西门庆前锋已到!既如此,咱们正好将计就计——明日依然请元妃娘娘与四太子前去辽营前挑战,然后阇母殿下乔装改扮成西门庆人马,衔枚突至——为什么要衔枚?因为咱们女真勇士说不流利汉人话,呐喊冲杀时是个麻烦,衔上枚之后,这麻烦就可以省了——然后元妃娘娘和四太子诈败佯输,落荒而走,阇母殿下就在后面追赶;狼主这里呢,在营中堆几十个草堆,放上几十把火,然后命孩儿们满营鼓噪,装出一派被人偷营劫寨后的恓惶景像……”
    听到这里,完颜阿骨打早已忍不住跳起来拍手叫好:“先生好算计!如此一来,辽兵眼看我大金吃了亏,岂有不来趁火打劫捡便宜的?等他们开了营门杀出来,咱们正好围猎!”
    完颜阇母听到自己菊花可保无虞,马上精神大振,把胸脯拍得咣咣响:“军师果然狡猾狡猾的!如此好计,包在老子身上!”
    众女真人也纷纷看到了僵持中的希望,无不摩拳擦掌,切齿咬牙。元园一言道尽了众人的心声——“若军师此计成了,非生擒耶律大石、耶律余睹那二贼不可!”
    计较停当,众人纷纷去做准备,明日要演戏,首先要解决戏服的问题。赶得好不如赶得巧,撒改送来的马匹身上,还驮了几千套各式的战甲,都是从前缴获于辽军手里的战利品,现在略微做旧一下,涂些泥撒些土,金钱鼠尾的女真人穿上了照样能体现出风尘仆仆千里奔袭的精神面貌。
    完颜宗用四下里安排照应着,诸事都妥,众人纷纷去养精蓄锐,等待拂晓出击。
    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是因为此时天色将明未明,辽军渴睡一夜,精神未醒,视野也是一片朦胧,完颜阇母装扮的**叔叔就算衣甲上有些疏漏,也容易蒙混过去;而且完颜阿骨打在营中点火时,跳跃在曙色中的火光也显得更加分明些,想不注意到那是不可能的;最后,战斗开始时间安排得越早,女真人得手之后,就有一天的工夫来追杀辽国人,扩大胜利战果……
    夜色下的辽营,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一队女真人悄无声息地摸上来,拔除鹿角,扫开铁蒺藜,窜至寨墙根下,“咚”的一声,巨大的攻城斧狠狠地斫砍在了寨墙上,惊醒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象是洪荒巨兽猛的一记心跳,这只巨兽突然苏醒了过来,一时间,喧嚣声大作。
    在耶律大石的安排下,辽军分班守御,耶律余睹亲自巡逻,防守严密。攻上来的金兵空子虽然偷得好,但还是没能捡到便宜,辽军反应很快,偷袭的女真人瞬间就被打了回去。
    暗袭不成,女真人索性明火执仗猛攻,元园立马横枪于灯火最辉煌处英武亮相,完颜兀术跋扈于元园身前,扯圆了嗓门大叫:“弟兄们给我冲啊!”
    女真人纷纷跟着叫:“弟兄们冲啊!”口里叫得虽凶,但每当冲到辽军寨墙弓箭所及处,冲锋的女真人就默契地停了脚步,又一头弯了回去,边跑边叫:“契丹狗弓箭好猛啊!弟兄们顶不住了!”几次三番后,让寨墙后一箭未发的辽国人看足了笑话。
    完颜兀术看上去气得七窍生烟,扬声大叫起来:“临阵后退者,斩!军法队!军法队呢?军法队死到哪里了?”
    军法队上来后,完颜兀术又开始组织新的冲锋。女真人大呼小叫,结果旧戏重演——军法队看到冲锋的人退下来了,马上跟熊瞎子见了蜜一样扑上来往外揪人,要砍头示众为逃兵戒;可冲锋的那些女真人也不是善茬子,骂骂咧咧就跟军法队撕逻到了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辽军隔着寨栅,正看得津津有味,突听一声炮响,然后马蹄声大作,东方既白的晨光里,早飞出一彪叫花子来——一看就是跑长途的。
    这些叫花子个个嘴里衔枚,默不作声中,飞马就来冲击女真人侧翼。混乱的女真人见势不妙,象挨了一棍子的马蜂窝一样四散炸开,纷纷落荒而逃。
    元园看了大怒。于是娥眉倒竖,好似穆桂之英;杏眼圆睁,宛如花木之兰,奋勇上前迎战,一个虎背熊腰的叫花子跃马而出,接住元园鏖战。斗不到十合,看样子元园已经力怯,完颜兀术母子情深,扑上去二打一,也只办得遮拦挡架。
    偏在这关键时刻,却见天边红光一闪,远处金国大营里烈焰燎天而起,喊杀声、惨叫声、刀刃撞击声、战马嘶鸣声……万声齐作,遥遥传来,听得人惊心动魄。
    火光一起,虎背熊腰叫花子精神大振,跟打了鸡血一样越战越勇,完颜兀术却象被抽了血的公鸡一样委顿了下去。再斗数合,完颜兀术大叫一声:“风紧!扯呼!”马头一转,拉了母亲双双败退。
    以败逃的金兵为背景,虎背熊腰叫花子单手勒马,战马一个人立,同时手挥兵器向辽营致礼,造型英武不凡,绝对可以秒杀无数深闺师奶——惜乎摆错了地方。
    演礼毕,虎背熊腰叫花子从腰间摸出一支号角来,呜呜吹响——其声却不是契丹音,也不是女真音,而是当年水泊梁山聚兵的专用音调。
    号角声中,周围四散追敌的叫花子们纷纷勒马而回,在虎背熊腰叫花子马前结阵。虎背熊腰叫花子收起号角,又把枚衔回嘴里,然后兵器一扬,一马当先,冲着完颜兀术败退的方向追杀了过去。
    一追一逃,眨眼间去得远了,只留下辽营中耶律大石和耶律余睹,望着远处的火光,四目相望齐声道——
    “莫不是西门公来了?”
    “莫不是西门庆元首来了?”
    此言一出,辽营众将士立时精神大振。这些天屈守营中,等的就是眼下一刻,如今时机就在眼前,主将还在等什么?
    战机如闪电,瞬间即逝,若是抓不住,追悔莫及。耶律大石和耶律余睹对视一眼,二人一点头,马上传令:“开营门!攻击!”
    令出法随,辽军摘了免战牌,营门大开,耶律大石、耶律余睹并骑而出,引主力直取女直大营;天寿公主答里孛别引一军,往追敌军女将,也好给先前的虎背熊腰叫花子打个接应。
    天寿公主答里孛带队往前赶了几里地,却见四野一片干净,连个战死的尸首都没有,心下略感奇怪。再赶一程,心中疑云越来越盛,正止队踌躇时,忽听前方“叮叮当当”,兵器碰撞声密集响亮,天寿公主答里孛传令戒备,引队缓缓而上。
    此时天已鱼肚白,晨光明亮,却见前方高地上,那队叫花子军各挥长刀,彼此以刀背相击,“叮当”碰撞声,正由此而来。
    天寿公主答里孛心里明白了大半,一时间又愧又怒,厉声叱道:“是何人?竟敢在本宫面前装模作样!”
    一声哈哈大笑,虎背熊腰叫花子涌身而出,两只眼睛紧盯了天寿公主答里孛道:“辽国公主,你们已经中了我家狗头军师的奸计,便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不过俺这个人心地善良,忠厚老实,可以给你一条生路——你是辽国公主,我是大金王子,咱们正是门当户对,只要小美人儿你下马投降,叫声山音阿哥来听……”
    未等其人风言风语说完,天寿公主答里孛娇叱一声:“金狗去死!”长剑斜挥处,引骑悍然冲来。
    这满嘴扯臊的金国王子,自然就是完颜阇母了。见天寿公主答里孛泼辣,完颜阇母摇头叹息:“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远门闯进来——喂!这两句话我用得怎么样?”
    左右捧场道:“殿下的汉字功夫又见涨了!再学两年,就是咱们女真的孔夫子!”
    完颜阇母大笑:“什么孔夫子瘪夫子!咱们女真人,还是弓马上说话!来呀——跟我冲!捉了这小美人儿,赏钱大大的有!”
    一声吼喝,女真叫花子整队疾冲,转眼间,天寿公主答里答的人马已经被截为数段。这正是:
    入彀只喜同盟至,收网方惊敌军来。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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