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口舌,就此折服了周侗、宗泽二老,西门庆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到两个老头儿向自己拜倒,西门庆急忙跪倒相扶,武松、岳飞也赶紧跟着跪了下去。
    宗泽垂泪而言:“朝闻道,夕死可矣!今日闻公子金石之论,宗泽汗颜无地,愿以此老朽之身,奉公子为主,从此鞠躬尽瘁,精忠报国,以赎前愆!”
    周侗也道:“老儿虽已是棺材瓢子,但还教下了几个徒弟,若公子不弃时,请为驱策!”
    西门庆听了,喜心翻倒,传说中的宗爷爷、岳爷爷都将成为自己的臂助,这可是太他妈的他妈的了!
    化无法言语的狂喜为力量,把二老扶起,大家相视一笑,从此心下再无芥蒂。
    西门庆便吩咐摆宴招待,席间武松又把西门庆的《告天下万民书》简述一遍,周侗宗泽岳飞听西门庆平天下后居然不当皇帝,皆惊骇,宗泽叹道:“先前还说主公意贪图一国之富贵,今识此高风亮节,方知我辈管窥蠡测!”
    周侗却问道:“若世人乱糟糟都来当皇帝,这天下岂不乱了?”
    西门庆笑道:“这自然有个章法……”
    正在这时,突然外面有焦挺的声音传来:“二哥三哥,有急事!”
    周侗宗泽之来,是武松引介的,因此只是私人会晤的性质,淘的也是西门庆处理完军务后的空儿。现在焦挺竟然来干扰西门庆的私人时间,可见这急事确实非同小可。西门庆马上涌身而起:“何急之有?”
    帐帘一掀,进来了焦挺:“三哥,西夏往咱们军中派来了使者!”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周侗、宗泽、武松、岳飞异口同声道:“西夏来使?!”
    西门庆虽然心下也惊异,但面不改色,向周侗、宗泽抱拳道:“两位长者休怪,军务在身,恕晚辈失陪了!”
    周侗急忙道:“私不废公,公子请便。”
    西门庆向武松道:“二哥,代我招呼好两位长者!”说着急急去了。
    此时已是灯烛初上,四野朦胧之时。行路中西门庆详问焦挺,才知道他和鲍旭巡营,却在营外碰到了几个行踪诡秘之人,这些人不躲不藏,直撞上来,开口就要见西门庆。鲍旭问他们来历,一个人便亮出一面金牌来,焦挺和鲍旭都吃一惊——原来这些人不但是西夏使者,为首之人更是夏主李乾顺之庶弟晋王察哥!
    西门庆听了心中暗诧,西夏察哥擅谋略,有勇力,长期掌握兵权,多有战功,是夏主李乾顺的左膀右臂——今日他突然跑来自己这里秘密会面做什么?
    心下思忖着,早已进了大帐,帐中一人起立拱手,恭谨相迎。西门庆注目看时,只见其人长躯伟干,鹰目髭须,耳挂金环,乍看之下容貌虽大异于宋人,但脸面骨骼,依然是中国形相。
    西门庆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问道:“使者前来,有何贵干?”
    那人气度沉稳,目光在西门庆脸上一转,确认道:“阁下是谁?”一口汉话说得字正腔圆,几听不出是异国来客,足见夏主乾顺的汉法治国卓有成效。
    西门庆回道:“吾乃梁山西门庆!”
    那人微笑起来,再次拱手施礼:“原来是梁山之主,大名鼎鼎的三奇公子西门庆到了!在下西夏察哥,在此有礼——公子欲知吾来之意,请屏退左右。”
    西门庆向焦挺、鲍旭一颔首,二人带人退出,帐外警戒,帐中只留西门庆、察哥两个。西门庆举手道:“使者昏夜前来,必有要事,此间再无六耳,且说无妨。”
    察哥轻轻一击掌,笑道:“好!爽快!咱们大夏好男儿,最喜欢这般干脆利落的好汉子!在下此来无它,愿献东京城于梁山之主!此城一得,梁山之主便是中原之王了——可喜!可贺啊!”
    西门庆神色不变,只笑道:“使者言之谬矣!贵国侵我中原之兵,今为老将种师道所拒,过不得葫芦河一步,如何能献东京城于我?”
    察哥悠然道:“梁山之主身临宋都,眼望边境,胸怀宽广,在下佩服——不过梁山之主有所不知,在下并非从边境烽火中来,而是从这东京开封府来!”
    西门庆“哦”了一声,轻描淡写地道:“使者从城中来?原来是向宋朝求和的。”
    察哥面色一变,霍然立起:“公何以知之?”
    西门庆心道:“历史书上写着呢!老子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所以知之。”但嘴上却装神棍道:“吾乃转世天星,人间大事,于我如掌上观纹一般。贵国虽然新败王厚,但兵锋已钝,军力已疲,再勉强而战,于宋无益,于夏有损,因此这才遣使入贡,言熙河、泾原用兵不已,请停战——吾话中可有虚言乎?”
    王厚之败后,西夏胜而求和,历史上确有此事。但西门庆如今横空出世,一番大展拳脚,已经将原来的历史撕得粉碎,以后再想未卜先知,已经是万万不能了,因此西门庆无比珍惜这最后装神弄鬼的机会。
    察哥被西门庆的精湛的表演艺术震骇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最后终于慢慢拱手,强自冷笑道:“梁山之主非妖孽之先知也!唯善用间谍之智将尔!”
    西门庆哈哈一笑,先知也好,智将也好,总之这个阴影算是烙在察哥的心灵上啦!于是再不为已甚,把话题转了回来:“使者说欲献东京,愿闻其详。”
    察哥吐了口气,说道:“梁山之主围城,北、东、南皆密不透风,唯西面无兵,此围三阙一,正合兵家要旨,旬日前我西夏使节团能从西面进入东京城,原仗梁山之主之赐。”
    西门庆摆手道:“什么围三阙一,我是一窍不通的。只不过城中的老百姓总要出城樵采,我们梁山围城,总得给他们留一条活路吧!哈哈!哈哈!”
    察哥心道:“你西门庆不懂围三阙一的兵法?当我察哥是三岁小孩儿吗?这般好哄?这个梁山之主,狡猾狡猾的!不过,还是狡猾之人好打交道,若碰上个正人君子,我计就不成了!”
    当下笑道:“在下等进了东京城,才知道中原居然发生了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改朝换代,只在顷刻。唉!若非亲见,谁人能信?待见了宋朝君臣,一闻和议,那些人都大喜,争先恐后地催着在下签约——嘿嘿!倒叫在下好生为难啊!”
    西门庆淡然道:“使者何必为难?回去赶紧签了吧!一签之后,宋朝君臣就可以调驻扎边境的残余西兵回师勤王,我们梁山正好围点打援,歼敌于长途跋涉之后,倒省了日后分路进剿的麻烦——这真真是极好的!”
    察哥有些狼狈,他本想借签约的后果要胁一下西门庆,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吃这一套,于是赶紧正色把话往回圆:“梁山之主此言差矣!三奇公子的大名,我们大夏君臣也是久仰的,只恨山遥水远,不能相见;而大宋却与我国世为仇敌,今日不得已而求和,男儿心中实深耻之!幸天夺其魄,梁山之主吊民伐罪,攻打逆宋,值此百尺竿头即将更进一步的时候,我辈怎能随便签约助逆,做那等亲者痛而仇者快之事?”
    西门庆便“哦”了一声:“不签约,你们便想向我们梁山献城吗?”
    察哥道:“正有此意!叵耐北宋一干昏君奸臣,屡衅边患,我大夏苦之,恨不能报。今有梁山之主举天兵讨平之,我大夏乐见其成矣!不瞒梁山之主说,如今东京城中,我大夏使团有勇士百余人,再加上宋朝暗伏之内应,取一城虽难,开一城门却易,若能里应外合,梁山之主得这座东京城,如洪炉燎毛,不费吹灰之力——此中得失,愿梁山之主深思之!”
    西门庆脸上露出了笑容:“这费气败力偷城门的勾当,却不是那么好做的。你们舍身破命的,绝不是因为敬仰我西门庆的虚名,甘愿义务劳动——有什么条件?咱们亲兄弟明算帐,先小人后君子,丑话说在前头——这就明说了吧!”
    察哥亦是一笑,正气凛然地道:“只消将来梁山之主定鼎中原后,能与我大夏交好,结为兄弟之邦,福祸相依,患难与共,两国再无边患,此外夫复何求?”
    西门庆心说:“这话骗鬼去吧!”于是把手一挥:“既是兄弟之邦,就当畅开心肺,有什么说什么!使者有话尽管明言,我们梁山要拿什么来换这东京开封府一城的荣华富贵?”
    察哥便“嘿嘿”一声,心道:“这梁山之主西门庆,说到东京开封府一城的荣华富贵时,终于也动心了啊!”想到此处,忍不住便露出了狡计得逞的笑容。只是他看不到,自己的笑容里也充满了欲望将获满足前的贪婪。
    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察哥从怀里掏出个鼓鼓囊囊的扁平包裹来,一层层地打开,指点道:“请梁山之主上眼,听在下细细道来!”这正是:
    方以雄言争国论,又将权语会敌酋。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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