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被西门庆扶起,心下暗道:“西门庆哥哥不言自家功勋,却先问公明哥哥的安危,真义气丈夫也!”
    当下便恭恭敬敬地拱手回答道:“回哥哥的话,公明哥哥和戴院长,都劫出来了,托哥哥神机妙算之福,弟兄们不曾折得一人!”
    西门庆听了,以手加额,松一口气道:“谢天谢地!”
    张顺笑道:“谢甚么天地?谢谢四泉哥哥倒是真的。若不是哥哥定计,想这般轻易将公明哥哥和戴院长救出来,只怕就没这般容易!”
    西门庆听了摇手道:“张顺哥哥,你忒也夸得我过了!不是兄弟本事大,实在是这些朝廷的官吏,太草包了些!”说着,睥睨着蔡九知府,面色讥诮,蔡九知府避开了西门庆的目光,低眉顺眼,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这时,吕方、郭盛、蒋敬、童威都上前见礼,童威便吩咐船上梢公水手,帮着将西门庆这一行队伍中的行李箱笼都搬上船。诸事妥当后,一孤舟,两路人,三四五六水手,扯起七八叶风帆,去九江,已是十里。
    船上张顺指着黄文炳道:“四泉哥哥,蔡九知府我自然是认得的,但此人气度不凡,却又是谁?”
    西门庆便笑道:“说出来,好教张顺哥哥欢喜,此人就是构陷公明哥哥入罪的那个黄文炳。今日法场之上,这厮不离蔡九知府左右,擒蔡九时,正好被兄弟我搂草打兔子,顺势就手到拿来!”
    “原来你就是黄文炳!”张顺听了一声大喝,扑上去就要打,西门庆急忙拦住。
    张顺怒气填膺,指着黄文炳,破口大骂,十句里面,倒有七八句是江州本地的土话,西门庆听得半明不白。
    摸不着头脑之下,西门庆便劝道:“张顺哥哥,万事皆已过去,何必同此人呕气?算了算了!等见了公明哥哥,此人如何处置,自有公论。”
    张顺依然是怒不可遏,恨声道:“这厮杀得公明哥哥好苦!四泉哥哥你有所不知,今日法场之上,公明哥哥受了大惊吓,戴院长清醒了,公明哥哥还没有清醒。大家都商量着请医延药呢!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小弟我越想,越是悬心结计!说到此,怎能不叫我痛恨黄文炳这厮?!”
    西门庆听了,睁大了眼睛道:“不会吧?公明哥哥乃是响当当的英雄好汉,视死如归,怎会被法场一吓,就失魂落魄?必然是他在狱中吃了大苦头,因此身子虚了,所以才昏迷不醒的吧?”
    张顺呆了一呆,踌躇道:“或许是这样子的吧?……总之,咱们先回穆家庄再说吧!”
    西门庆便道:“既如此,咱们且先不必同黄文炳计较,待公明哥哥清醒,再请他发落不迟。此时将他打坏了,公明哥哥出起气来,效果定然打个折扣,心上想必也不会欢喜。”
    说着,吩咐蒋敬把黄文炳关进船舱深处,亲身看管,不许任何人虐待,也不许他见机寻死,吕方郭盛,在门外把守保护。然后西门庆拉着张顺来到掌舵的童威那里,大家说起昏迷不醒的宋江,只恨这船走得慢。
    天公作美,起了一帆顺风,及时来到穆家庄上,听到西门庆凯旋归来,晁盖众人亮全队在泊船的码头迎接。西门庆同大家各各讲礼毕,见众人中间没有宋江的影子,便问道:“天王哥哥,公明哥哥何在?”
    晁盖皱眉道:“宋三郎还是一直昏迷不醒,真真急死个人!还好,庄中坐镇着几位不错的大夫,诊脉后,都说宋三郎是在法场上受了大恐吓,因此惊魂破胆,戴院长还有黑旋风李逵正在庄里服侍他煎药呢!”
    西门庆一边吩咐梁山学兵将蔡九知府、黄文炳带上来,一边道:“既如此,倒也不必急着处置这两个贼子,咱们且先望望公明哥哥去!”
    晁盖众人都点头:“这话说得是!”
    众人直往庄中行来。这时的穆家庄,穆太公已经走了多时了,随身的仆役也带去了不少,因此庄里各处乏人照管之下,便显得颇有些衰飒破败起来。
    转了几进院子,却见一个黑大汉,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在那里倚门而望。见到西门庆走来,那黑大汉像拦路剪径一样往西门庆身前一跳,喝问道:“你这厮!可是江湖上都说的那个讲义气、够哥们儿的三奇公子西门庆吗?”
    西门庆听了想道:“这般威猛的黑大汉,又浑成这样,猜都不用猜,自然就是那黑旋风李逵了!”
    当下便学着李逵的语气回喝了过去:“你这厮眼力大大的有!我就是那个西门庆。至于讲不讲义气,够不够哥们儿,那是做出来的,不是嘴吹出来的,我就不说了!”
    李逵听了,大喜道:“啊哈!果然是清河西门大官人!小弟李逵,给哥哥磕头了!哥哥今后管小弟叫李逵也好,叫铁牛也罢,叫黑厮也中!小弟一概答应着!”
    西门庆上前扶起李逵,笑道:“李大哥此言,小弟愧不敢当——却不知公明哥哥可好些了?”
    屋中床榻上,有一人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向门前抱拳道:“在下神行太保戴宗,见过三奇公子!听众兄弟说,戴宗这条命是西门大官人救的,大恩不在嘴上言谢,请大官人且往后看吧!”
    西门庆急忙进屋,扑鼻先闻到一股药香。来到戴宗身边后,急问道:“戴院长这是怎的了?”
    戴宗苦笑道:“惭愧!吴加亮的假书,被那蔡九识破了,我因此吃了一场苦楚。虽然身体弱了些,但精神还算健旺,却不妨事。倒是公明哥哥那边,实叫人放心不下!”
    李逵大大咧咧地道:“节级哥哥忒也多心了!我早拿板斧问过那些个医生了,都说宋江哥哥必好!既然如此,哥哥还担心个鸟?”
    正鸟着,却听另一边床榻上有人大叫一声:“我有头乎?!”这正是:
    生来诡诈夸有胆,死到幽冥怕无头。却不知宋江神智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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