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多的手中握着的是一根粗糙的木棍,在行路的时候可以作为一个助力,当遇到危险的时候也可以作为简陋的武器,乔多的年纪大了手中有着一根这样的木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他摩挲着手中的木棍思绪却飘浮到了很久以前,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天空异常黑暗,就仿佛是修士使用的墨瓶中的墨汁从天堂倾倒下来,可是地面上的火光却映衬在他的脸上,在狭窄的街道上涌出了许多的人,古老的建筑以及残垣断壁的阴影在人们手中火炬照耀下张牙舞爪,就仿佛是从古代的黑暗中爬出来一般。
    “上帝。”乔多那时候脸上没有很多的皱纹,双眼还是像鹰鹫一般的锐利,他的头发披散在肩部上,身上穿着一件细密的锁子甲,腰间的长剑跨在身后,他站在一栋三角形屋顶的贵族华宅前,看着那些面色不善衣衫褴褛的平民们,他们的脸上带着怨恨和仇恨的神色,手中握着短棍和草叉,人多势众使得他们勇气倍增。
    “杀了她,杀了她~~~。”平民们口中怒吼着,那气势就像是一股不可阻挡的浪潮,在贵族华宅前的几名家族护卫士兵握着长戟,脸上却露出惧怕,在人群的威逼下只能节节后退。
    “退回屋宅内。”乔多看着人多势众的暴民们,只能命令手下的几名士兵立即撤退回屋宅内,凭借着坚固的石头砌成的墙壁和结实的大门,还能够抵御一阵子,但是贵族的华宅并非是城堡,也只是比普通平民们的屋宅结实一点而已。
    “轰~~。”士兵们连忙退入屋宅内,将沉重的大门轰然一声关闭,并且用一根笨重的栓木插在门上,而外面的暴民们看见士兵退入了屋宅内,一拥而上挤在大门上,用拳头木棍以及其他的钝器狠狠的敲打。
    “跟我来。”乔多看见暴民们挤在狭窄的大门处。他立即带领士兵登上大门上方的暗楼,接着命令屋宅内的仆人将沸腾的热水抬上来,在用石头修建的大门上方有四个圆柱形状的排水口,乔多命令士兵滚烫的开水倒入排水槽内。顿时热水顺着排水口流下去,将拥挤在大门处的暴民们烫得焦头烂额。
    “可恶的家伙,宰了他们。”其他的暴民们看见这一幕,立即躲闪开来,可是却围在屋宅外面不敢前进一步,就在此时乔多刚刚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他看见了一幕让他震惊而愤怒的景象。
    “哗哗,哗哗,哗哗~~~。”从另一条泥泞肮脏的街道行进过来一支人马,他们的身上穿着与暴民们不同的得体的绿色衣服。手中举着火把拿着长矛以及剑,其中还有身穿盔甲的士兵,这些士兵的盔甲外画着绿色的鹫尾花图案,一看便知道是世家的家族护卫,在他们的身后行走着几名身穿各种颜色长袍子的贵族。他们的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
    “该死,下地狱的,卫兵把大门守好。”当乔多看见这些贵族的时候,便知道大势已去,城中有势力的贵族们已经走到了一起,他们的力量足以攻克这座防御薄弱的屋宅,想到这里他立即走下了大门。向后方急促的走去。
    这座贵族华宅经历过数代人的修建,后方有着高大的围墙,里面有着庭院和回廊,乔多匆忙的在回廊中寻找着,华宅中的仆人们此时就像是没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乱撞,所有人都感到了时态的不妙。
    “看见夫人了吗?看见夫人了吗?”乔多抓住每一个经过身边的仆人。大声的对他们说道。
    “夫人在卧室中和她的孩子在一起。”终于有一个仆人对乔多回答道。
    “乒~~~。”乔多立即大步流星的向卧室方向走去,当走到卧室前的时候,他猛的推开卧室的木门发出乒的响声,在卧室的大床旁边坐着一位金发的美丽妇人,她身穿着白色的流苏长裙。金色的长发即使是在黑暗也仿佛散发着光芒,她此时坐在一把木椅上,将白皙细长的右手放在身旁的一个婴儿摇篮木床上,木床是用橡木制作成的,四周护栏打磨光滑后涂上棕色漆的列柱形状,里面用柔软的细羊毛和呢绒毯子包裹着一个熟睡的小婴儿。
    “夫人。”乔多大步的走进去,他身上的锁子甲和剑碰撞发出了响声,听见响声小婴儿的嘴巴撇了撇吭吭起来。
    “嘘,小声点乔多。”美丽的妇人将手指放在嘴边,有些责怪的看了乔多一眼,在外面已经喧闹杂乱的时刻,这里却仿佛保持着永恒的幽静。
    “夫人,快走吧,伦丁家族和其他家族的人也加入了暴民的队伍,我们的士兵抵挡不了多久,快逃走我来掩护您。”乔多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走到年轻妇人的身边,焦急万分的说道。
    “不,我已经走不了了,他们不找到我是不会罢休的,亲爱的乔多我的骑士,带上我的孩子快逃吧。”年轻美丽妇人的蓝眼睛中充满了哀伤,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只是她没有想到曾经被当做朋友的那些人,接受过她帮助并且参加过她宴会的人,此时却都无情的攻击她污蔑她。
    “不,夫人,我发过誓要一辈子保护您,要用我的生命保护您,您不能让我违背誓言。”乔多激动的摇着头,他握着自己的剑柄,胸中的怒火不可遏制,如果可能他真想将那些叛徒一个个的宰了。
    “如果你还把我当做你的女主人,就听从我最后的命令,带上我的女儿逃离这里,逃离这座充满了魔鬼的城市,让她永远平安长寿的生活下去。”此时年轻美丽的妇人已经泣不成声,她软座在自己的座椅上,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唇,而当她看着摇篮中纯真无邪的孩子,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他为什么不来救你。”乔多握紧自己的拳头,浑身发抖的低吼道。
    “他有自己的苦衷,他是我孩子的父亲,我最爱的人,如果我的牺牲可以成全他,那么我会去那样做的。”妇人此时停止了哭泣。她的神色坚定起来,站起身弯下腰将婴儿抱起来,放在自己的嘴唇边亲吻着,拥抱着仿佛永远都不够。
    “轰~~~。”忽然一阵剧烈的响动穿入他们的耳中。乔多转过身警惕的拔出自己的剑,他知道大门正在被猛烈的攻击,贵族们有办法对付这座牢固的大门,只要大门被攻破那么这所屋宅将无险可守。
    “乔多,抱着她快离开,你知道哪里可以出去。”妇人连忙将手中的孩子递过去,用毯子仔细的包裹好,她的脸色苍白而憔悴,用手握着脖颈上挂着的小黄金十字架。
    “呜。”乔多痛苦的看着一副认命摸样的妇人,他必须接受她的命令。就像以往那样,当他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在壁炉上方挂着的一张装饰用的弩,伸手将弩取下来背在身后。
    “爵士这里走。”早有忠心耿耿的仆人等候在门外,将乔多引到厨房的位置。在哪里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往屋宅外,在这个危险而混乱的时代贵族们总会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的。
    当穿过了狭隘的通道,乔多抱着小婴儿来到了街道外一处废弃的仓库,他身上的锁子甲已经留在了屋宅内,身上只是穿着一件普通的粗亚麻衬衫,身后披着一件灰色披风,腰间挂着剑和矢囊。背上背着那张从卧室中拿走的弩。乔多爬出废弃仓库,用石头和干草将出口小心的掩盖起来,他走在肮脏的小巷子中,这里平日里挤满了妓女和乞丐,但也许是因为城市中的暴动,所以这里竟然空无一人。乔多小心翼翼的走到小巷拐角处,从这里正好可以看见屋宅前发生的一起。
    “喔呜~~~。”在屋宅外的暴民们中发出了欢呼声,当乔多穿过密道逃出屋宅的时候,他们攻破了屋宅的大门,在门口处躺着几具卫兵的尸体。他们的身上无一不插着弩矢,在暴民们的一旁站着贵族和他们的持弩士兵们。
    “抓住了,抓住她了,这个魔鬼的娼/妓。”忽然暴民们又发出了欣喜若狂的欢呼声,他们从屋宅里面将一名穿着白色流苏长裙的女人拖出来,她的脸苍白,双目几乎是闭起来,两只手抓住暴徒揪住的金色长发,即使是在这些面容扭曲的暴徒们面前,她也依然保持着高贵和平静,就仿佛是降落人间的纯洁天使,暴徒们乌黑的手亵渎着她,白色的长裙在撕扯中露出牛奶般细腻白皙的肌肤。
    “哦,不,不,上帝救救她,救救她。”乔多的眼中落下滚烫的泪水,他哭泣呜咽着,曾经强壮的手臂此时却如此的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杀,杀,杀~~~。”暴民们跺着脚,口中大呼着,就像是在参加一场盛宴,他们的面孔带着扭曲的残忍和快乐,而被拖到场地中央的年轻妇人就仿佛是待宰的羔羊。
    这时候一名身穿绿色呢绒长袍,戴着圆顶扁平软毛的中年贵族,他有着一双绿色眼珠,鼻子仿佛是鹰一般弯曲,嘴唇单薄带着讥讽的笑容,他伸出手高高抬起,顿时场地中的暴徒们都停止了吵闹,屏息静气的看着,只见贵族走到女人身边猛地拔出自己的剑,冲着女人脖颈处一剑砍下,动作干净利落。
    “不~~~。”乔多的双眼几乎要瞪出眼眶,他握着的双手,指甲将手掌心划破也不自觉,他发誓保护的女主人就这样被人杀死了,她是那样的纯洁无辜,可是却如此的死去,他甚至无法帮助她将尸身收敛。
    “我是一个懦夫,一个违背了自己誓言的懦夫。”乔多摩挲着木棍,口中喃喃自语的说道,他的双眼已经浑浊,双手也失去了力量,他不再是一名骄傲的骑士,他只是一个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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