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汪蒋二人和他们的护卫,是什么感触,暂且不说。
    两人离开了锦衣卫千户所,王钰也没打算就这么离开,钱无病交代他的差事没办好,他都没脸回去。
    看到身边的吴虎臣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里的银牌,他咽了咽口水,“小吴千户,打个商量成不?”
    “不能用刑,这家伙的腿自己跌断的,怪不得人!”吴虎臣头都不抬的:“我姐夫的意思很清楚了,这人在徐家的身份不低,他的口供他的指认比起其他的人来,可信得多,换个人来,未必有这效果!还有,这牌子是我的,你别打主意!”
    “不是说这个!”王钰摇摇头:“哥哥我不是刚刚来南京吗,这南京我有些人生地不熟的,要不,将你的手下,借我个三五十个,我就抄抄这家伙的底,我就信,我将他老婆孩子都拎到他面前拉了,他还这么硬气?”
    吴虎臣抬起头,眨眨眼睛看着他:“王钰哥哥,你当真是在边关认识我姐夫的?你确定你没在咱们锦衣卫里干过?”
    王钰眼皮子耷拉了下来,这是夸自己呢,还是骂自己呢?自己难道就这么有做锦衣卫的潜质么?
    “不过,就算你现在想起来,只怕也已经迟了!”吴虎臣一展颜,笑了起来:“中午一出事,只怕徐家的人就知道了,这个时候,再想找到这徐有福的家小,只怕得出城去找了,天下这么大,这出了南京,谁知道她们跑到哪里去,你借人也不顶用!”
    “我勒个去!”王钰咒骂了一句,苦着脸坐了下来,这种精细活儿,他实在是干得有些不大得心应,哪怕就是带着兵马平了徐家,也比从人嘴里撬点话出来容易啊!
    “要不,接下来的事情,让我来做,你回去给我姐夫说,就说自己见到机智果敢的吴千户,汗颜的很,深感不能完成钱大人的嘱托,于是将这艰难的任务,交给了我,如何?”
    吴虎臣笑嘻嘻的说道。
    “死一边去!”王钰瞪起了眼睛,“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了,哥哥我带兵在边关杀鞑子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吴虎臣得意的笑了起来,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千户和小伯爷,就是一个小兄弟和一个胖兄弟,在这里胡扯了。
    “逗你呢!”他打了个呵欠,“有些困了,要不先歇着去,明天一早,没准就有惊喜了!”
    ……
    这个夜晚,对徐家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徐有福被锦衣卫抓了,这让徐子厚有些庆幸的同时,又感到有些害怕起来,事情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这接下里的是,似乎已经不是他控制住的局面了。
    听到家人报告,一群锦衣卫朝着徐有福的宅子扑了过去,他对着身后一直沉吟不语徐老太爷,也没有开始那么抵触了。当时徐老太爷得知徐有福替他去魁星阁,让徐有福的那口子和一对儿女,以散心为名到城外的庄子去住的时候,他还不大以为然,四海楼再怎么嚣张,也不可能同时和江南七大家为敌吧,更被说同时与会的,还有数十个颇有身家的富商,动了他们这些人,他还不相信四海楼能在江南呆得下去。
    可人家就真的这么动了,一点都不顾后果。甚至没有用顺天府的衙役,直接就是一帮锦衣卫冲了进去,将所有的全部抓走了。
    嗯,也不是全部抓走,陆续好像那些商人都给放了,其他几家的人似乎也没有为难,可是徐家的人,到现在为止,一个都还没有放出来。
    他发动了徐家的人脉,试图从锦衣卫那里关说,得到一星半点的消息,但是,反馈回来的消息,非常的不好,锦衣卫那边,徐家一直没什么关系,而抓人的锦衣卫,又是这出名的难以打交道的龙江千户所,听说那个千户所的千户不仅仅年轻,还是当今天子钦点的,少年得志,那骄狂可想而知了,徐家托的那些官员,他愣是一点面子都没买!
    他隐隐闻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这个危险,不光是针对他徐子厚,也许,还是针对整个徐家,这个时候,哪怕他平时再反感徐老爷子插手他的事情,也立刻毫不犹豫将老爷子请了出来,有老爷子主持大局,他心里才没那么发虚。
    “怎么样!”又有几个家人,匆匆忙忙的进来,他急忙开口问道。
    “咱们徐家的各处产业,宅子,外面都隐隐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巡城的官兵也不管,问了几句就走了!”
    徐子厚有些愕然,真让父亲给猜中了。
    “父亲,要不要派人通知二叔,我看,这四海楼气势汹汹的,莫非真的想拿咱们徐家下手?他回过头,问在上首一直闭目养神的徐老太爷。
    “信是要送的,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徐老太爷睁开来眼睛:“眼下,能依靠的,只有咱们自个儿!”
    “去城外的人,明天一大早回城,城外的消息咱们也就知道了,徐家在南京扎根百年,其实他们想看的住就看得住的!”他哼了一声:“通知各地的直系子弟,没得召唤,不许回老宅来,让他们机灵点,不管什么时候,都以保全自身为第一要务,钱财什么的,没了可以再转,田产别人也带不走,但是,性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嗯!”徐子厚回答道。
    “马上去办!”老太爷见他还在原地,厉声喝道:“生死攸关,这是能耽误的事情么!”
    徐子厚一个激灵,立刻蹦了起来,出去办这个事情,过来一会儿,才忧心忡忡的返回来:“父亲,事情没坏到那个地步吧,现在做这样的打算,会不会让家里的人,自个先乱了阵脚?”
    “乱了阵脚,总比将来没阵脚可乱的好!”徐老太爷扫了儿子一眼:“没有了这些后顾之忧,咱们就可以静下心来,好好的看一看对方,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想对我徐家如何,然后再拿出对策,未虑胜先虑败,这道理我告诉过你的!”
    “其他几家这次来南京的人,现在怎么样了?”他闭目养了会神,开口问道,至于那些不入流的商人们此刻如何,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都回到自己家里了,他们在南京也有宅子的!”徐子厚回答道。
    “有没有人回来之后又出去的?”徐老太爷问道,这种消息,应该瞒不过在南京不少耳目的徐家,若是徐子厚连这些人都没派人盯着,那他这个家主,还真的不用做下去了。
    “汪家的汪小寒和蒋家的蒋志清,入夜后去了一趟镇守太监府,咱们的人看着他们进去的,出来后,又租赁了两辆马车,好像是往船厂那边去了!”
    徐老太爷眼睛猛的睁开来,有些浑浊的眼神,竟然冒出一丝精光:“哼,各个击破么,王公公你这胃口还真的太大了一点,只不过,知道你有这样大的的胃口,恐怕几位国公爷都坐立不安了吧!”
    “还有一个消息,听说那锦衣卫代指挥使钱无病,也来了南京,父亲,这次出手的是锦衣卫,会不会给他有些关系?”
    “这个人我知道,是咱们南京出去的,当初在牛市,四海楼就是他折腾起来的,你说,这事情和他没关系么?”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徐老太爷鼻子里露出一丝不屑的哼声:“当初王岳将他捧起来,如今也算是功德圆满了,此刻这事情王岳和他都能得利,他能不干巴巴的从京师跑过来么?”
    “那……那咱们怎么办?”徐子厚都有些惊惶了,一个镇守太监,在徐家看来,就已经是庞然大物一样的存在了,此刻还要加上一个统领天下的锦衣卫指挥使,这徐家和他们碰,这不是鸡蛋碰石头么!
    “慌什么!”徐老太爷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一个内官,一个厂卫,难道就可以一手遮天了么,咱们大明的天下,可不是这帮小人说了就算的!”
    见到儿子眼中惊惶神色不减,他声音柔和了下来:“当初王岳是被刘瑾逼到南京来了,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而已,他如果真的那么有本事,如今早就回到內相的位子上了,也不至于在南京为难咱们,一个过气的内官,有什么可怕的,你二叔如今在京中养望,结交来往的,都是咱们大明的砥柱,天子圣明,正气盈朝,如今早就不是宦官一手遮天的日子了!”
    “那钱无病呢?”徐子厚有些没底的问道:“他可是锦衣卫代指挥使啊,王岳就算是没牙的老虎了,但是锦衣卫做他的爪牙,这老虎一样能咬死人的!”
    “这个当然要考虑,不过,南京城里头,不怕锦衣卫的,可还多着呢?”这个时候,徐老太爷居然露出了一丝笑容:“这天下的事情,卤水降豆腐,一物降一物,天理循环,这是至理。你还记得马顺吧,堂堂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犯了众怒,不也在朝堂上被众臣殴毙,所以啊,这锦衣卫指挥使,也不过如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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