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家里,听着父亲给他说当年的故事的时候,钱无病对于那些在战场上,本来可以将敌人全部歼灭,但是有的将领却非得放敌人一条生路这种做法,很是不解,当时他父亲笑了笑,告诉了他一个词,那叫“拥贼自重”!
    能将敌人全部杀死,那不叫本事,敌人年年进犯,年年都能将敌人打回去,年年都能向上司,向朝廷报捷,那才叫本事。朝廷的粮草军械少不了你,升官发财也少不了你,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人才,朝廷也少不了你,年年大捷的后果,就是手下的兄弟粮饷丰足,自己的官运亨通,朝廷倚之为干城,这样的好事,谁不愿意。
    反过来,人家好不容易凑足了一拨人,你一下子将人家杀得个断子绝孙了,朝廷一看,得,这对朝廷没威胁了,那应该归你的粮饷也缩水了,应该归你的荣华富贵也成别人的了,都没敌人没威胁了,朝廷自然用不着这么上心了,所以,这敌人还是不要全部杀干净的好,那些什么鸟尽弓藏,卸磨杀驴之类的话,不都是说的这么回事吗?
    堂堂锦衣卫指挥佥事,领着朝廷的旨意,平定叛乱,这是好事情,朝廷册封的郦人宣慰使,带着一帮归化的遗民,迁移到朝廷放弃的蛮荒之地,重新将蛮荒之地纳入大明的版图,这也算是好事情,尽管大明未必眼下看得起东番这蛮夷之地。但是,你领着一帮本该迁移到蛮夷之地的遗民,跑到太祖当初立下的“不征之国”扶桑擅动刀兵,这又算是怎么一回事情,这是要违背太祖遗训,还是打算自立为王,割据一方呢?
    钱无病眼下担心的就是这个,不过,秦家兄弟的存在,很好的给了他一个挡箭牌,这叛军东奔西逃,他钱佥事本着为朝廷尽忠,本着除恶务尽的决心,追剿至扶桑,那就说的通了,有了这个理由,任何中伤他或者通过中伤他而中伤当今敬妃的说辞,都不攻而破了,所以,这秦家兄弟他要打,但是,他还真不想一巴掌把他们打死。真打死了,他在扶桑,就没得玩了!
    “大人,您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吗?”
    毛利兰静静的跪坐在钱无病身边,见到钱无病进来之后,就微微出神没有说话,忍不住轻声提醒道。
    “是有事情要吩咐你!”钱无病回过神来,“不光是要用到你,可能还要用到毛利家的忍者,我在考虑,我若是提出这样的要求,毛利家会不会感觉到我在剥夺他们的力量!”
    “大人会吗?”毛利兰不答反问,她眼帘垂着,眼帘上的睫毛轻轻的跳动,显然她对这个问题,也是十分的关心。
    “毛利家有可以让我动心的东西吗?”钱无病微微一笑:“当然,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算他们家的人了!”
    非不能取,而是不屑取!毛利兰听明白了钱无病话里的意思,心下顿安。至于后面的那一句,她甜甜的一笑,钱无病当真的说,她就当真的听了,若是钱无病当笑话说,她就当笑话听了。
    钱无病站了起来,手一挥:“我要毛利家的忍者,去九鬼浦城,将那里的情报给我带回来,这种事情,我的人在扶桑是做不来的,但是,你们做却是最好不过!”
    “毛利兰遵从大人的命令,这就派人出发!”毛利兰微微一点头,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这一瞬间,她身上的气质陡然一变,温婉可人的女孩不见了,那个阴冷的忍者头目又重新回来了。
    “就这样,你不用请示你父亲,或者是你弟弟吗?”见她答应得这么干脆,钱无病反而有些感到意外。
    “毛利家的忍军,本来就是我的人!”毛利兰面色一凛,正色回答道:“在这事情上,我不用请示任何人的,他们效忠的是我,而不是毛利家!”
    见到钱无病张口欲说什么,毛利兰又接着说道:”至于父亲大人那里,将军大人也不必担忧,取下了鸟取城,大内家的忍军,大都都被父亲收服了过来,眼下毛利家,并不缺少忍者!”
    毛利兰匆匆走出去,钱无病硬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意思,敢情,这还是买一送一个的买卖,送个女人给自己,顺便捎带一队忍者,看起来,毛利家倒是挺上道的啊!看来,哪怕格丽莎和婉婧都不大待见这毛利兰,自己也得将她收下。
    如果这在扶桑,自己遇见的尽是这种好事情,那以后自己连奥利维亚等人都不必用了,光是这陪嫁过来的人马,就足以攻城略地了。对了,九鬼家有没有公主,回头得问一下那个九鬼吉川!钱无病眼睛眨了眨,有些遐想起来。
    ……
    “柳巡检,柳巡检!”柳青青刚刚才带着人,处置完几个制糖匠人和郦人之间的斗殴,身后又传来了叫喊声,他简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回过头来:“又是什么事情!”
    也难怪他心情不好,自从他这个巡检衙门在淡水有模有样挂起匾额,他处理的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今天东家和西家斗殴,就是明天南家偷了北家的东西,在他的眼里,这简直都不叫事情,真不知道,那些县太爷是怎么过这种日子的,反正他一个提刀跃马的武夫,来处理这些民政上的事物,觉得头大无比。
    “雁百户回来了,让人请巡检大人过去锦衣卫衙门那边呢!”身后的人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这事情,可比眼前的事情大,柳青青一听这话,直接就撩下面前的这一地鸡毛:“你来处理这里的事情,要不都不听你的话,两边都抓起来,在衙门里关一夜!”
    如今的淡水城,还真的有些了城寨的模样,在城里,巡检衙门,锦衣卫衙门还有宣慰使衙门,这三个衙门都在城里挂上了牌子,管理着这城里近万的居民的,就是这三个衙门。军政上的事情,自然是归宣慰使衙门,谁叫淡水城赖以生存的武力,全是属于这郦人宣慰使的属下呢?民政上的事情,自然就是柳青青的澎湖巡检司了,而锦衣卫衙门,则是如同他们在任何地方存在一样,似乎什么都不管,但似乎,似乎什么都管!
    平日里柳青青自然没少和锦衣卫衙门的雁七雁九两位百户接触,只不过,似乎他同时见到两位雁百户在一起时候不多,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两位百户,一个在城里坐镇,而另外一个,带着一帮人,经常一消失就是三天五天,也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柳青青恪守自己的本份,人家没说,他就绝对不会好奇的去打听。
    走进锦衣卫的大门,柳青青很奇怪的发现,今天他倒是看到两位雁百户同聚一堂了,只不过,此刻一个一脸严肃,而另外一个,光着膀子,正在龇牙咧嘴的往着自己的伤口上敷药。
    “受伤了!”柳青青一眼就看到雁七身边的木盆和木盆里染血的那些东西:“是箭伤,箭头在哪里?”
    雁七呶呶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桌子上一个锈迹斑斑的箭头,正安静的躺在那里。
    “不是咱们大明军队里用的箭头,你遇见了什么人?”柳青青脸色也凝重起来,淡水城周边的土人,经过几次冲突,现在几乎成了依附淡水城村子的居民了,他们能用淡水城需要的甘蔗换回他们需要的一切东西,有了这个认识,土人们早就不怎么敌视淡水城的存在了,若是说雁七是被土人所伤的话,那这事情,还真不能轻视。
    “是那些叛军!”雁七龇牙咧嘴的说道:“我亲眼看见了,只不过,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些从来没见过的家伙,我身上捱的这一下子,就是那些人赏给我的!”
    “你小子还显摆!”雁七狠狠的敲了他脑袋一下,“得亏没伤到要害,大人不是吩咐过,叫咱们小心再小心,找到他们的巢穴就够了,厮杀自然有大人的人马,咱们是锦衣卫,不能连军队的活儿一起干了!”
    “也得亏箭上没毒!”柳青青拿起箭头看了看,补充了一句,然后放下箭头:“这么说来,你们发现那些叛军了?”
    “嗯,从淡水出发,大概走四天的路程,我不知道咱们的船队能不能到那边去,这东番,也实在是大了一点!”雁七点点头:“不过,我记得地方,要我带路,我肯定找得到他们!”
    “人家不会逃了啊!”雁七摇摇头:“你都被发现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些叛军能到现在还逍遥,那是因为他们和那帮土人在一起呢,那是一个很大的部落,这短短时间里,他们能跑到哪里去,若是那些叛军,撇下这些土人单独逃跑,我就不信他们一两千人,全部都是得道的神仙,在这不用吃喝拉撒,光是喝风饮水就能够活下去!”雁七不同意他哥哥的看法。
    “那怎么办,去宣慰使衙门调兵吗?”柳青青看着他们兄弟,凭他们三个,可调动不了郦人的那几千精兵,人家认的是钱大人,可不是他们。
    “没用,这事情,得大人出面!”雁家兄弟果然一起摇摇头:“给大人的信,已经派快船送到扶桑去了,请你来,是想让你给你的上司,写封公文,你也不用费劲琢磨,照实写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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