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裘草儿柳眉一竖,就算是要发作的样子,可惜,这份美人薄嗔的样子,落在钱无病的眼里,可就是这女人被自己的话戳到了疼处,有些恼羞成怒了。
    “你说什么意思就什么意思好了!”钱无病朝着河面看去,竟然不再看她,这更让裘草儿有些气愤。
    而钱无病身后的本森等人,似乎也察觉了两人对话中的火药味儿,垂在腰间的手,也慢慢的摸上了刀柄。
    “呵!”裘草儿板着的脸,一下松弛了下来,她轻笑了一声:“好像我们之间,有了些误会,钱公子不是以为我们是那些海上作孽的家伙们吧?”
    “哦?”钱无病回过头来,这倒是真有些让他吃惊了,不是这样的吗?好像这一打开始,就听说是海盗们在销赃的说啊。
    “钱公子或许出门的少,在外面听人以讹传讹,也就信以为真了,钱公子这话说的不错,这天津是大明治下,京畿门户,海商讨饭吃的那些兄弟们来这里,可未必有他们吃饭的地儿,就算官府无能,咱们漕帮也得将他们给撵出去,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运河上的买卖和海上的买卖,可从来就不是一回事!”
    裘草儿吃吃笑着,她想明白这个关节,自然就轻松多了,人家都拿他们当海盗防着了,这还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漕帮?”钱无病倒是知道这个帮会的,只是,他眼中的疑惑怎么都掩饰不住:“既然是漕帮的买卖,大可光明正大的做啊,这么偷偷摸摸,又还怕走漏消息到官府,这说不过去啊!”
    “正式认识一下,漕帮裘草儿,见过钱公子!”裘草儿微微一躬身:“我那死鬼丈夫,生前是漕帮的香头,他人虽然不在了,跟着他一起混饭吃的兄弟们虽然散去了不少,但是,总有些兄弟留下来的,这些人,还有他们的家小,总得吃饭,好在老帮主和其他几个香头也算照顾,总算没让这千多号人饿死,江南那边繁华的地盘,我自然是够不上,不过,在这天津一带讨点生活,倒是没人有意见!”
    “钱公子问我为什么要忌讳官府!”裘草儿笑了一笑:“你可知道,咱们漕帮可是依附官府而生的,帮里的什么买卖,官府里怎么会不插一手,而我这些东西,可是要养活千多号老老少少的,官府的胃口可大的很,我可不保证他们知道了咱们的交易,会不会留下点汤水让咱们过活!”
    她指了指正在往大船上运的那些货物:“这些货,咱们老老少少可指望着这下半年的,卖给钱公子,咱们能得五千两银子,若是在天津发卖,能拿一千两回来,我裘草儿就得感激这些大老爷的恩德了。”
    “那这些货物的来路?”钱无病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不是赃物,怎么会这么便宜,而且还这么偷偷摸摸的。
    “海上的,咱们管不住,但是,在这运河上的船只,哼,不是我吹牛,十艘里头,至少八艘得听咱们漕帮的,但是,总归有些不信邪的家伙,自以为自己靠山大根子硬,或者以为自己运气无敌,却不知道,就是风平浪静,在运河里也会翻船的,这人都死了,这些货物自然就成了无主之物了!”
    总归还是来的有些不光彩!钱无病心里叹息了一声,既然是这样,官府中人,卫所官兵,都要来分一杯羹,这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难怪要这么遮遮掩掩,我说呢,这两百料的船都开不进渔村,那些尖底的大海船,怎么开的进去的呢!
    想到这里,他心里微微一动:“我若是不答应你等几天,我这船会不会也在这运河里无风沉没啊!”
    裘草儿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微微笑了一笑,却不回答他的话。
    “等我是不等的!”钱无病摇摇头,我就不信这个邪了,尼玛漕帮你再厉害,你凿沉我的船试试,“不过,你若是有货物要卖我,我倒也来者不拒,只不过,那就看我和裘姑娘你的缘分了!”
    两人说话间,小船往来,将船上的银子带了过来,也将这岸上的货物搬上船去了,钱无病说完这话,朝着那等着自己的船走了过去:“要做生意的话,下次在遇见姑娘再说!”
    裘草儿站在岸边,看着钱无病乘船离去,一时间微微有些发怔,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在她身后的漕帮汉子,早就一个个打开箱子,在清点银子数目,五千两,听起来数目很多,其实也就两口大箱子而已,只是箱子打开,一片银光灿灿的有些耀眼罢了。
    “裘嫂子,这小白脸还真特么的吝啬,五千两银子,一锭都不多,连兄弟们的茶钱都没赏点!”清点完箱子的唐三,狠狠的朝着钱无病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便宜那小白脸了!”
    “别瞎说,这银子都是铸好了封箱的,若是有差池,那才是怪事呢,你看这封印!”裘草儿拿起银子在手上抛了抛,突然看到银子下面的封印,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
    “要不,咱们着急兄弟,做了他这一票,这小白脸口气这么大,船上一定还有不少银子,到时候找个便宜的地方,把船一烧,鬼都不知道!”
    “闭嘴!”裘草儿狠狠的瞪了这个出馊主意的家伙一眼:“我早说了,要是你们想干以前跟着我当家的那种营生,这运河上下,有的是香头收留你们,你嫌大伙过的太安生了不是,非得给大伙儿招祸,鬼都不知道,哼,要是有人知道了,大家家里的老老少少怎么办,咱们是漕帮,可不是水贼、海盗!”
    “好了好了!”唐三打着圆场,“大头这不是也是为大家好嘛,香头走了这半年多,大家的日子过的也够惨的,地盘被那帮狗日的抢得差不多了,敢打敢杀的兄弟们也散了大半,剩下咱们一帮老弱病残捱日子,大家都想过点好日子不是!”
    说了半天,唐三发现裘草儿根本就没听他说什么,而是将手上的银子朝着天空微微举起,仔细的端详着什么。
    “嫂子,看什么呢,这银子是假的?”他悚然一惊,他刚刚可是点过了的,不会就上面一层是真银子,羡慕全部是灌铅的假货吧!
    “假倒不是假的!”裘草儿眯着眼睛:“十足的官银,看银霜就看得出,你也是老江湖了,还问这等话!”
    唐三登时放下心来,不是假的,那就什么都好说,若是真的假的,他眼下就是要考虑召集兄弟,将小白脸和他的那一船人给杀得干干净净了。
    “代王府铸!”裘草儿喃喃的念道。“代王府,难道这个钱公子,是代王府派出来办事的么,或者,他本身就是代王府的贵人,不过是用了化名而已。”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裘草儿这话他们都听清楚了,但是这话里的意思,他们倒是一会儿想得不大清楚了。我草泥马勒戈壁,这个叫钱公子的小白脸,难道还是一位小王爷不成!
    “我说怎么那么古怪呢,用了那么多番人做护卫,这寻常的商户就算用得起,也得有这个胆子啊!”唐山仿佛这才发现这个事情一样,惊叫起来。
    “是啊,刚刚在船上的时候,我不小心靠到那个为首的番人身上,那番人身上硬硬的,我看啊,没准衣服里头就披着甲呢!”另外一个刚刚为本森等人划船的漕帮帮众也后知后觉的说道。
    裘草儿若有所思的说道:“那个番人女孩儿,这市面上的各色货物,价格都清清楚楚,但是却将鸬鹚认成了白鹤,这不是深门大户出来的,那才叫有鬼呢!”
    她沉吟了一下:“不行,唐三,你带着兄弟们将银子带回村子里去,你们几个跟着我来,咱们追上去!”
    “那是王府中人啊!”唐山急了:“刚刚大头那话,嫂子,你就只道是他放了个屁,千万别听到心里去啊,这样的来历,可不是咱们能打主意的,人家规规矩矩和咱们做完生意,咱们就已经赚到了啊!”
    “想到哪里去了!”裘草儿没好气的说道:“谁说要打他们主意了,咱们赚到了,难道就不希望多赚一点,济宁那边,咱们还有一船西洋糖,一直都卖不掉,这样的冤大头,不找他们找谁!”
    她抿了抿嘴:“真是要他们有这个来历的话,这样的买卖,那咱们以后就得多做做了,你想啊有这个家伙在后面给咱们撑腰的话,咱们以后的买卖,难道还怕那些官儿来啃上一口么,你忘记了,为什么咱们香头一倒,人就散了,那是因为咱们没个靠山,在官府里说不上话,这真要有人能为咱们说的上话,谁还敢抢咱们的地盘,挖咱们的人!”
    “我陪嫂子去!”唐三将手上的银子丢回箱子:“大头你们几个把家看好,我陪嫂子去追那小白脸的船,嫂子一个人去我可不放心,那小白脸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样子,谁特么出门还带几个小姑娘来着,别叫咱们嫂子给折了进去了!”
    裘草儿听得这话,又好气又好笑,但是回头看看自己身边的兄弟们,都是一个个深以为然的样子,也不好再说唐三什么了。
    “好了,不说了,既然要陪我,那就跟着一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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