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旨!”这是钱无病知道这事情后的第一个反应。
    开什么玩笑,真要从大学士家里抓出几个白莲教反贼,朱厚照固然解了心头之恨,那他钱无病的乐子可就大了。
    焦芳身为内阁学士,单单从这事情上指责对方和反贼有勾搭,肯定是不可能的,人家大可一句不知情就搪塞了过去,也许,还会从他的家人中,寻出那么一两个替死鬼,证明这事情完全是下面的这些奴才瞒着他这个老爷干出来的。
    到了那时候,焦芳甚至可能要求朝廷严厉处理这几个替死鬼,这样以来,他身上一点脏水都没泼到,反而还会得到一片赞誉,诸如什么治家严厉,大义灭亲什么的。
    但是,焦芳和这几个白莲教徒,到底有没有关系,那就只有天知道了,钱无病甚至都不用猜测,哪怕看守得再严厉,那些人,肯定第一时间就会被封口,至于是收买还是灭口,那就得看对方的手段了。
    从这件事情中脱身出来的焦芳,不管是与白莲教真勾结还是假勾结,当初把这事情捅出来的,也就是钱无病本人,毫无疑问的要面对他的反攻倒算。
    很可惜,钱无病还没狂妄到觉得自己可以硬顶一个大学士的反攻倒算而丝毫不落下风的。
    “这是要出去?”
    几人在门边商议,怕被人听到,几人还特意离大门近一些,听到这问话,几人抬起头来,刘大夏那张须眉皆白的老脸,正大有深意的看着他们。
    “不出去,大人放心,我们几个,就是说说闲话!”钱无病赶紧回答道。
    “你这是欺我眼花呢,还是欺我耳聋啊!”刘大夏摇头晃脑,一脸的不渝:“说吧,焦芳怎么了,他最近不是挺春风得意的吗,怎么被你们这帮小家伙惦记上了?”
    这老家伙,耳朵还真灵!钱无病腹诽道,不光是耳朵灵,走路还跟慕四娘一个德行了,轻飘飘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三个大活人站在这里,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他们多少说话去了。
    “给我看看!”刘大夏一眼看到钱无病手中手中的快函,伸手就拿去,钱无病有心想用锦衣卫的机密什么的借口,将这快函藏起来,可一看到刘大夏那正气凛然的眼神,心里突然一动,将手中的快函递了过去。
    快函上并没多少内容,刘大夏一扫之下,几乎就已经所有的内容看得痛彻了,轻飘飘的将手中的快函还给钱无病,刘大夏似乎有些失望:“这几日我看你还挺对老夫脾胃的,没想到你居然也是一个不敢勇于任事的人,也是,如今这年代,不管什么人,做事情之前,都得想想后果,可是,偏生大多数人就想不明白,有些事情,你若是不去做,那后果是你永远都不知道的!”
    “老大人的意思是,这几个贼人,我们要去抓了?”钱无病试探的问道。
    不管刘大夏的问答是“是”还是“否”,将来就算有事情,钱无病身上无疑又多了一层保护符。皇帝的恩宠固然不错,但是,很多时候,高高在上的帝王的照拂,还真比不上这些在朝堂说话一言九鼎的大员们。皇帝够不着的地方,他们总是够得着而且,不惮把手伸过去的。
    “抓几个贼人而已,又不是要你抓当朝大学士!”刘大夏一脸的讥笑:“真不知道你们畏头缩脑个什么劲儿,成化年间,就算是到首辅家里拿人,也不见你们锦衣卫犹豫过的,这锦衣卫,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说着这话,刘大夏背着手,悠哉悠哉的走开了,雁七看着刘大夏的身影,再回头看看钱无病的神色,眼中一片询问之意。
    “雁九回去叫人,雁七跟我去豹房!”钱无病可不会被这老狐狸几句话就忽悠的热血上头,这事情,朱厚照不点头,打死他都不会做的,身家富贵是要博才能得到不错,但是明知道一搏就是个死,还去博,那就是个是傻蛋了。
    看着一群锦衣卫,风风火火的出了自己的家门,刘大夏站在窗前,嘿嘿的笑了几声,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
    朱厚照这几天有些郁闷,就连平日里逗弄豹子的事情,他都做的有些无精打采的,他甚至心里有些埋怨钱无病办事不力了,这要是早一日说动刘大夏点头,自己不就可以早一日筹谋此事了嘛,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来。
    听到内侍的禀报钱无病的求见,他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这憋了这么久自己没有按捺不住召钱无病来问话,这算是有心性的了吧,此时,钱无病主动求见,肯定就是这事情有眉目了。
    他几乎是当时就蹦了起来:“快宣,快宣,算了,朕自己去,他在哪里呢?”
    钱无病在班房里正在琢磨着自己怎么措辞向朱厚照禀报这事情,听到班房门响,只见朱厚照大步迈了进来,在他的身后,几个小宦官,跑的那就叫一个连滚带爬。
    “陛下!”
    “出去,出去,你们都跟过来做什么,朕和钱卿说说话,你们就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了!”
    朱厚照先是赶走了急着过来伺候的小宦官,然后扭过头来,一脸希冀的看着钱无病:“如何?钱卿,那老头应允了么?”
    “这个,臣已经和刘尚书剖析了此事的好处,似乎刘尚书有些意动了,陛下不必心急,太着痕迹了,没准弄巧成拙!”钱无病硬着头皮说道,反正他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是水到渠成,还是水走渠干,那就不干他的事情了。
    “哦!”朱厚照失望的哦了一声,“你不知道,这些天,朕有多闷得慌,好不容易寻到个有趣的事情,却办的这么艰难,真没意思!”
    “陛下若是真的觉得豹房无聊了,上朝听听百官们打嘴皮子仗,其实也挺解闷的!”钱无病说道。
    “那得看他们打嘴皮仗的对象是谁了,要是不是朕,那确实可以听听,可他们不管说什么事情,大多都能绕到朕的头上来,烦都要烦死了,还解闷?咦,你不是来给我说这事情,你干什么来的?”
    仿佛是刚刚才想想钱无病来意并不是陪他聊天,朱厚照翻着眼睛问道。
    “陛下还记得大庆寿寺意图掳掠凤儿的反贼么?”钱无病问道。
    “记得,朕记得清楚的很?怎么,这些贼人抓捕归案了?这事情没得说,斩立决,朕这就去找朱笔去!”
    看到毛毛躁躁的皇帝,钱无病心里苦笑了一下,开口说道:“还没有呢,不过,人已经盯住了,臣来觐见,是来讨个心安,贼人藏身在焦芳焦阁老的外宅里,臣这贸然上门,怕是会恶了焦阁老!”
    “抓,抓起来砍头!”朱厚照恶狠狠的说道:“朕到是要看看,谁有这个胆子拦着让你们不要抓人!”
    “遵旨!”钱无病心安了,有了这句话,一句奉旨办差就能堵住焦芳所有的反攻倒算,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自己奉旨皇帝的旨意去的,他敢对付自己,那就是对付皇帝。虽然把自己比作狗似乎有些不堪,但是钱无病并不半点不适,谁都知道,锦衣卫本来就是天子亲军,朝廷鹰犬。朝廷是谁?朝廷就是眼前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一位啊。
    “慢着!”见到钱无病就要接旨走人,朱厚照脑子一转,喊住了钱无病:“刘大夏那老头不是挺能耐的吗,这事情,让他去,焦芳和刘大夏,两个老头子掐起架来,一定很有趣!”
    “陛下的意思,这事情,让兵部来办?”钱无病有些疑惑了,在京师里,兵部没这个职能啊。
    “你真是越来越笨了!”朱厚照终于在钱无病面前智商优越感了一次:“就让他老头挂个名头,走一遭,真正办事抓人的,还是你们,对了,抓到人先莫要弄死了,问清楚他们为什么要掳掠凤儿再说,凤儿憋在家里这么久,也一定气闷的很!”
    “是!”钱无病一脸笑意的回答道,匆匆走出了班房。
    刘大夏心情不错,如果那个钱无病胆子再大一些,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冲进焦芳的宅子抓人去了,愣头青就这一点好,受不得激,大学士的家,就是那么好进的么?更别说焦芳如今背靠着刘瑾,在内阁里隐隐还有压着李东阳的意思,这样的人,肯被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打脸,那才是怪事呢。
    等到小家伙吃点亏,长点记性,自己再伸把手,小家伙这样的人,呆在锦衣卫这种地方,实在是太浪费了,好男儿就应该跃马疆场,为大明杀敌嘛,没准多年以后,大明还会出一位叫钱无病的骁勇战将呢,就是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还有没有人记得,原来这位战将,是被自己折腾到大明军中的。
    门外一阵纷乱,刚刚出去没多久的那一群锦衣卫,又呼啦啦的涌了进来,刘大夏正在纳闷呢,就看到钱无病带着人走到自己庭院中间,站定了,从袖子里,抽出一卷黄绢来。
    “圣旨到!兵部尚书刘大夏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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