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我看看!”钱无病从孙倩手里的礼单上快速的瞟了一眼,就要伸手去拿。
    “去去,都说了自己不管了,又来凑热闹!”李凤儿没好气的把他的手一打,“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在这里瞎搅合,你好歹是一家之主呢,这些小事情就不用麻烦你了!”
    钱无病讪讪的缩回了手,摸了摸鼻子,看到两女都不正眼看他一下,只顾着盯着礼单看,他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尴不尬的退了出去。
    这几天,他的日子过的相当的舒服,他算是终于了解到了身居高位的好处了。南镇抚司里,他说话了算数,所以,他每天上午去转一圈,骂骂人,挑挑下属的毛病,然后,回来吃午饭,下午的时候,就由得他自己安排了,其实,就是他不去点卯,也不会有人说他,除了指挥使牟斌,他在锦衣卫里,不需要向任何负责。
    这一招,还是孙倩教他的。这官场上的学问,还真不要太多,孙倩算是家学渊源了。新到一个衙门,这做主官的,两眼一抹黑,遇见胆子大的下属,合起来蒙骗主官的事情也是有的,之所以有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说法,那是主官们先立威,再办事呢。
    钱无病当然也要立威,要不然,下面的那些人压不压得住不说,至少也得不让他们有些别样的心思,那种“好处自己吃,黑锅上司背”的做法,钱无病那是坚决的敬而远之的。
    而钱无病每天上午在衙门里办公,就是以挑毛病为主要目的,这样做,南镇抚司的那些锦衣卫,一个知道自己上司不大好糊弄,另外一个,也能制造点紧张气氛,让他们做事情更加用心点。
    当然,附带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给这些感到有些岌岌自危的官员一个选择的余地,这样的上司,这样的做派,你们该投效的,该调走的,早早做个决断,别倒是被上司的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给烧着了,那就勿谓言之不预了。
    所以,这几天,钱家的宅里里,突然就变得热闹起来,送礼的格外多,像镇抚司的那三个百户,每人都送了上千两银子的礼物来,至于其他有官职的大小官儿,自然也不落人后,或多或少,恭贺钱镇抚高升,总得意思一下。
    当然,值得钱无病接见的,也就三个百户了,其他的人,还是没多少资格,刚刚开始的时候,钱无病还能对着礼单傻乐一下,待到他觉得这这对礼单财物入库的事情,实在是有些繁琐的是,就直接把这事情交给了孙倩,等到李凤儿也主动来帮忙的时候,他已经连看看过问下的资格都没有了。
    “憋屈啊,这宅子到底还姓不姓钱?”他咳嗽一声,还是看格楞那傻小子打拳去,自己叫雁家兄弟有时间教他几招,也不知道那傻小子学到了几招了。
    “少爷!”孙乾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到他正要离开,低声唤了一句。
    “嗯?”
    “门外来了一个客人,说是要见少爷,又拿不出帖子,小的带人去撵他走,他却是赖着不走!”
    “赖着不走打出去就是了!”钱无病没好气的说道,这是来打我的秋风的不是,我都想找人打秋风呢。
    “可是!”孙乾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钱无病:“那人说,若是少爷看了这书信,还是赶他走的话,他二话不说,立刻就离开,小的斗胆,给少爷接了这书信!”
    “有点意思?”钱无病笑了,这是个什么来路,吃定了自己吗?
    他接过书信,展开一看,抬头就是硕然几个大字:条陈南镇抚司整饬十事!
    他一条一条的看了下去,脸上玩味的笑容,渐渐的收敛起来,简简单单的一个条陈,一条一条的从规划,治理,刑罚,银钱收支等等方面,将钱无病眼前感觉有些无从下手的局面,一一剖析得清清楚楚,眼光之独到,笔调之老辣,就好像是一个在南镇抚司几十年的几年老司吏在旧的上司去职后,给继任的上司,写的一篇新官上任指南。
    更难得的是,这些东西,全部的都是针对锦衣卫内部的情况而写的,对钱无病来说,这东西可比屋子里堆着的那些礼物,有价值的多了。
    “那人在哪里?”
    钱无病吸了口气,将这条陈收了起来,似乎,外面是个有点本事的,不过,他这强硬的态度,自己可有些不喜欢,他写这东西干什么,分明是想得到自己的青睐,作为进身之阶,他就那么笃信,自己见了这条陈,就会见他吗?
    “还在门房候着呢?”
    “叫进来,让他在偏厅候着,若是他要走,给我拦住,若是他不走,就这么晾着他,吃完晚饭了,你再来提醒我一下!”
    老子这辈子就恨那些恃才傲物的家伙了,在南京的时候,在唐寅那家伙面前,老子就见识过你们这些家伙的德行了,还想在我面前玩这一套,不好意思,先杀杀你的气焰再说,你再牛气,能牛气得过江南第一才子去?
    王知秋有些忐忑的在门房里坐着,虽然对那个管事模样的人,他说的很硬气,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费尽心机写的那条陈,能不能送到镇抚大人手里,镇抚大人家里的下人,客气虽然客气,可是拒人千里的那味道,可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先生怎么称呼!”好不容易,那个管事在他的千盼万盼中走了出来,他急忙站了起来。听起来似乎有戏,这称呼都变了。
    “姓王,草字知秋!”他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先生随我来!”那人转身:“大人事物繁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你且先到偏厅里候着!”
    王知秋满心欢喜的跟了进去,看来,自己的条陈打动了镇抚大人了,别说侯一会儿,就是侯上三五个时辰又有何妨。
    他可没有想到,世界上还真的有一语成谶的事情,这一等候,就真的等侯了三个多时辰,这天都黑了一会了,那位镇抚大人,似乎还没有接见他的意思。
    得亏他经常挨饿,不至于这过了饭点儿了饿得头昏眼花的,可是那一杯茶水,已经喝得一点味儿都没有了。他有心找个人问问,可是那似乎管事的那个人,从领他来起,就面都不见了,唯一见到的两个下人,还是进偏厅里点蜡烛的,问他们自然什么都问不出来。
    镇抚大人不会把我忘记了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事情可以繁忙的!他心里不安起来,就在这里时候,只听得一声咳嗽,只见两个人从走廊那边走了过来,他定神一看,前面那个打着灯笼的,可不就是那个领他进来的管事。
    这是正主儿来了!他站了起来:“王知秋见过镇抚大人!”
    “错了,错了!”那人哈哈一笑:“我说老孙啊,你可真不地道,这客人到现在还没用饭吧,难怪你家少爷,要让我来走一遭!”
    “王先生,这是我家大人的好友,特意来请王先生过去用饭的!”那管事低声解释道。
    “不妨事,不妨事,劳烦这位公子了!”王知秋似乎一点都没放在心上,笑着说道。
    “来吧!”那年轻公子点点头,王知秋急忙跟了上去。
    走过前堂,花厅里灯火辉煌,再往里走,就到了一处小小的暖阁,暖阁里摆着一桌酒席,桌上炭火偎着的菜肴,还在滚滚的冒着热气。
    看着那个穿着长衫在桌前浅酌的年轻公子,王知秋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这一次,他确定自己再也不会弄错了。
    “王知秋见过镇抚大人!”
    “起来吧!”钱无病摆摆筷子,将脑袋扭向那个带他进来的年轻公子:“怎么样,齐大千户!”
    “看起来还行!”齐杰一屁股坐下来:“神色自然,泰然自若,若不是心机深沉就是知道自己的位置的人,我看,他大概是后者,我就喜欢这样的人!”
    “加双筷子吧!”钱无病吩咐道,朝着王知秋说道:“你在南镇抚司任何职?你倒是好,人家都是送礼物送银子,你倒是把自个儿送来了!”
    虽然肚子饿得发慌,但是王知秋却的没有动送上来的筷子,听得钱无病问话,恭恭敬敬的回答道:“禀大人,草民眼下还不是镇抚司的人?”
    “哦!”钱无病惊奇了,自己怀里的条陈,外人可写不出来啊!
    “不过,草民的父亲,祖父,都是在南镇抚司任书吏的!”王知秋知道他疑惑什么,立刻解释道。
    “哦!”钱无病明白了,和自己一样,这一位也是世代锦衣卫啊,只不过,自己家干的是校尉,小旗,这一位家里是干书吏出身的,这出身可是比自己高了不少。
    “你那条陈我看了下,有点意思,你是自己写的吗?”
    “是草民写的!”王知秋点点头。
    “有这份眼光,你应该早就承袭了你父亲的职位,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职差在身上?”
    “家父受人牵累,官司缠身,所以,草民想为大人效力,也只能用这样的笨法了,还好大人宽宏,不计较草民的唐突!”
    “是不是下一句,你还要赞我一句有眼光,慧眼识才啊!”钱无病冷笑了一下:“若不是看你说的还算靠谱,今日怕是就不止在我这里喝一下午冷茶了,有点本事是好事,但是若是以为这世上的事情,少了你就办不成了,那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王知秋冷汗一层层的淌了下来,嘴里连连称是。
    “明日去镇抚司衙门去报道吧,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你说的那么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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