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秃猛可以及他手下的将军士兵眼里,那就是巴图蒙和他的骑兵,吓走那些运送粮食的明军,然后,城头上的大炮,就开始轰鸣起来了。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一次明军的大炮的威力,比以往大的多,从第一声大炮轰鸣起,巨大的声响就充斥着他们的耳膜,整个大地,都似乎摇晃起来。甚至靠的近一些的士卒,都被被这巨大的声响从马背上震得跌落下来的。至于被惊扰到的马儿的嘶鸣声,在这声浪中,也变得隐隐约约不那么真实起来。
    爆炸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到,城外的排成整齐的军阵的蒙古骑兵人仰马翻,一阵骚乱,等到军将们约束好自己的手下士卒,再看巴图蒙那边的时候,一阵阵黑色的白色的烟雾中,那些粮车以及刚刚雄赳赳气昂昂的巴图蒙和他的儿郎,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了。在原来巴图蒙站立的地方,竟然隐隐是一个大坑,以这个大坑为中心方圆一两百步的范围里,到处都是马的尸体和人的残肢。
    偶尔还有没有死的蒙古兵,拖着一条或者两条血淋淋的大腿,正吃力的从大坑的边缘,朝着本阵爬了过去,又或者,那被炸成两截的身子后面,早已经什么都不剩了,那残存的上身,却兀自不觉,执着的,努力的,朝着自己的族人爬了过来。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除了偶尔有风吹过那些烟雾,城头上,和城头下的两方人马,都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
    也不知道是城头上是谁欢呼了一声,明军们如梦方醒,大声欢呼起来,声音如潮水一般,从城头上涌到了城下,直接将那些伤兵的凄厉喊叫,掩盖了起来。
    “大汗,攻城吧!”秃猛可身边的一个满脸胡子的蒙古将军,一脸睚眦欲裂的样子,“明狗骗了我们,害死了巴图蒙!”
    秃猛可握紧拳头,指甲深深的刺入了手心,鲜血一滴一滴的从手心里滴落下来,他坐在马背上笔直的身子,似乎这一瞬间,也佝偻了许多。
    “全军后撤五里,扎营,伐木!”他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着,城下丧子,即便是城里的明军要妥协投降,他也不会接受了,血债要用血来偿还,但是,眼下却不是最好的时机。
    蒙古人的骑兵,缓缓的朝后退去,城头上明军的欢呼还在继续,在一杆招摇的大旗下,张永微笑的抿了一下嘴,有些得意的走了下去。
    蒙古人骁勇又如何,难道你们还能用骑兵攻城不成,下了马,你们这群罗圈腿,我就不信你们有多大能耐,这个亏,你们吃定了,就当是你们远道而来袭扰我大明,先交的一点利息吧!
    不过那秃猛可倒是名副其实,果然不亏是草原上一等一的人物,被无数蒙古人传唱的达延汗,这样的情况下,居然也按捺得住,那个自称成吉思汗的子孙的蒙古将军,应该是他的亲族吧,在他面前被杂家的妙计炸成了渣渣,他居然没有昏头得令人泄愤攻城,看来,这仗打起来,不会太轻松了。
    张永得意洋洋的去给朱厚照回报这一场小胜的时候,钱无病正在努力的拍打着身上的火苗。
    钱家的宅子,距离城门并不是太远,连一里地都没有,当初李凤儿租赁这屋子的时候,想都没有想将屋子租在大同中心,那里的价钱可是贵了许多。
    城外的爆炸,简直是地动山摇,除了那些蒙古人直面这些爆炸的威力以外,只怕受到影响最大的,就是这靠近城墙的民户了,城头上的明军早有准备,最不堪的,也不过是摇晃几下,然后一屁股跌落在地,然后松开捂着耳朵的双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而民户中的居民们,事先可不知道有这么一出,这一阵地动山摇,简直就是鸡飞狗跳,一片狼藉,甚至一边大呼着“地龙翻身了”一边跑到大街上的,也不乏其人。在钱家,钱无病还好一点,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他正站在给李凤儿和刘氏说着什么,一阵巨响,他一个屁股墩跌在地下,倒也没有受伤什么的,而刘凤儿和刘氏,可就惊惶得多了,从椅子上跌倒下来的时候,一下子打翻了火盆,她们甚至都不觉得。
    燃烧的火炭在钱无病的衣襟后摆不慌不忙的燃烧着,炮声中,几人都在震惊中,谁都没有发现,等到炮声停下,钱无病发现自己后背发热发烫的时候,他已经像祝融真君一样,浑身都是火了。
    他手忙脚乱的去脱自己的袍子,却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趁势躺下,在地上打起滚来,试图压熄灭火苗,而李凤儿和刘氏,一边大声的喊着格楞去端水,一边凑过来想帮忙灭火,钱无病滚来滚去的,她们却是无从下手。
    火苗被压得小了些,钱无病趁着这个机会,坐了起来,迅疾无比的解开自己的衣扣,想将被烧的破破烂烂的外衣丢了开去,也就这个时候,只听得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端着满满一木盆水的格楞,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再然后,一盆冰冷的浸骨的井水,劈头劈脑而来,让他彻底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寒冷彻骨”!
    “都快熄了,你还泼水!”钱无病哆嗦着,指指一副“幸亏有我”模样的格楞,“去外面看着去,外面这么大动静,这是鞑子攻城了么?”
    “去去去!”刘氏也驱赶着自己的儿子,一边手忙脚乱的收拾到处跌落的火炭,而李凤儿,则是瞪着眼,看着眼前的一幕,显然这些事情的发生,已经让她的脑子转不过来。
    “少爷,你没事吧!”雁家兄弟也从外面冲了进来,见到钱无病坐在一片水渍当中,身上是一件破破烂烂的袍子。
    “没事!”钱无病声音都在打颤:“你们在外面看着,别让人有机可乘,我先去换身衣裳!”
    等到钱无病换了一身衣裳,感到这温暖又回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雁九已经打探来了消息。好吧,这消息都不用打探,在大街上到处都有军兵在吆喝,这是炮击蒙古鞑子,叫百姓不用惊慌,这些消息,在门口也就听到了。
    “炮击鞑子,咱们大同的火炮,有这样的威力么?”钱无病有些怀疑,每年一度的京营秋季演武,他也是去看过几回的,神机营的那些火炮,虽然威力巨大,似乎也没这么大的动静啊,这距离城墙都还一里地呢,自己都震得站不稳了,这要是正处于打击范围当中的蒙古人,那还有人在吗?
    “好像是鞑子们要粮食,大同的总兵官假意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将一些火药硝石藏在粮车里送到城外,等到鞑子们一围拢过来,就轰他娘的!这动静就当然大了点,那是火药呢,不知道装了多少车出去!”雁九也有点小激动,听说这一阵炮击,几百个鞑子当场就灰飞烟灭,简直是太解气了。
    哦!钱无病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是不奇怪了,只不过,鞑子们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不报复那是不可能的,似乎自家宅子,住的距离城墙,有些近了啊,这万一鞑子有投石机,自己坐在家中,被天上落下来的巨石砸死,只怕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凤儿,你昨日说,代王府是眼下最安全的所在,你也算是王府的老人了,你看,眼下这兵荒马乱的,咱们一起到你以前住过的地方,呆上几天可以不可以?”
    李凤儿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钱无病:“无病你在担心什么,这里距离城墙还远着呢,鞑子若是破了城,这在城里哪里都一样啊!”
    钱无病看到她的为难之色,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的了,代王府此刻只怕是壁垒森严,这是战时,他们哪里会放有些来历不明的自己进去,更别说眼下皇帝还住在代王府,只怕眼下代王府里的每一个人,都被查了祖宗三代才有资格呆在那里。
    “代王府不行,柳云娘那里似乎可以试试?”钱无病斟酌着,这柳云娘是小郡主,此刻大概呆在代王府里,但是,以前他住的那地儿,距离这边就挺远的,如果能在那边躲几天,也算不错!
    他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自己原来住在柳云娘的那地方,实际上就是代王府的后院,虽然这后院的规模似乎有些大的出奇了,但是,钱无病一个土包子,这才富贵几天,自然是体会不到的。他还只当是王府的产业,是别院什么之类的呢。
    对了,记得柳云娘那小丫头的母亲,好像邀请自己到他们家的那个叫什么“明远楼”的产业去玩一玩的,准王妃的产业,自然是开在大同的中心,自己带着自己的这一帮人,全部都到那里去,大概就不会再担心吃饭睡觉的时候,被天上掉下来的巨石给砸死了吧!
    “那怎么一样!”钱无病看了看李凤儿一眼:“凤儿,你知道明远楼在哪里么,昨日里王妃好像叫我过去看看的,这反正闲着没事,不如大家都一起去看看吧!”
    “明远楼!”李凤儿轻轻掩着小嘴,看着浑身焕然一新的钱无病,有些惊讶的问道:“我知道倒是知道,只是,我们一起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就这么说定了,晚上我们去明远楼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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