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鉴证科又有新的消息传过来。他们在胡德宝生前住的屋子里头发现了一条破破烂烂的裤子。根据胡德栓与他妻子的口供,这条裤子是胡德栓发现哥哥死了以后,从他身上脱下来的。
    按照本地人的习俗,人死了之后要换上体面的寿衣,好不叫牛头马面跟阴间的小鬼低看了,投胎路上一路磋磨着亡人。胡德栓虽然对这个傻子哥哥充满了怨恨,却还是将妻子给兄长新做的,准备给对方过年换上的新衣服给拿了出来。这些旧衣服,他原本喊妻子直接丢进灶膛中烧掉的。他妻子害怕,不敢碰死了的大伯的东西。胡德栓没几天后就叫警察给抓了,旧衣服就稀里糊涂地留了下来,丢在床底了。
    鉴证科的技术人员从这条旧裤子上发现了胡德安的精.液以及卖.□□小玉的血液样本。这个傻乎乎的男人就这样稀里糊涂被人牵着鼻子走,最终死在了自己亲弟弟的手下。
    警方在反复调看了胡德宝临死前一段时间,村子路口上的监控后圈定了一辆可疑的车子。村里头也有人表示自己看到了胡德宝从一辆车子上被推了下来。他们以为是傻子又扒人家的车子想上城里玩,结果被人发现赶了下来,所以都不曾在意。
    警察拿了李胜的照片在村里头挨家挨户走访,承包鱼塘的人家不确定地提出,这人有点儿像秋天时来他家鱼塘钓鱼的人。具体的情况,他也不记得了。那时候太阳大,钓鱼的人都爱带个大墨镜,看着身形似乎有些像。
    也许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李胜发现了村里头有个人人嘲笑的傻子。
    邱畅早就不满足残杀小动物了,人要比小动物好玩的多。当然,小玉这样的人在她看来不过是小狗而已。也许犬交她也看腻了,傻子当公狗,对她来说也很有趣。李胜掳走了傻子,或者说拐走了傻子。傻子智力低下,一点儿好吃的都能将他哄走。傻子的生理本能还在,见到了光溜溜的女人也有反应,等到邱畅欣赏完毕以后,李胜又将傻子丢回村中。
    傻子连话都说不清楚,哪里会认路。即使他胡言乱语说出了几个词,旁人也只会当他是说傻话而已。如果不是他对着其他女人发痴,结果遭来了杀身之祸,也许这一切对他而言就是一场春梦。那个带他上车下车的李胜也是带他入梦的人。
    武馆中,李胜拿了这个月的薪水,笑着跟同事道别。他肩膀受伤了,想回老家休养一段时间,顺便把婚给结了。同事们都笑嘻嘻地过来跟他打招呼,催促他忙完了以后早点回来,最好将老婆也带过来一起生活。
    李胜笑容满面,一一应下声来,简单地拎着自己的东西就走了。
    身后,有同事压低了嗓音坏笑:“他这是伺候不动那些小姐太太,怕断子绝孙,赶紧讨个老婆保留香火去了?”
    另一个人也笑:“谁知道呢。妈呀,这钱真不好挣,一个个溜了冰以后就索取无度,人都要被榨干了。难怪那些常做的都吃不消,得靠牛鞭撑着。”
    先前开口的人冷笑:“牛鞭算什么,吃药也不是事儿,还有人单靠溜冰才能应付下来呢。几个人一起抽了,然后搞到一起,能玩的很呢。没听相声里头都说,上流社会都不看这些片子,人家自己做。”
    李胜离开武馆的步伐一开始不急不慢,然后越走越快。他几乎跟警察是前后脚擦肩而过。汽车站、火车站包括机场还有高速公路的什么,他肯定不能走了,那边肯定有人设了关卡。直到这个时候,李胜才觉得南城上下就跟天罗地网全是密密麻麻的眼睛一般。他勉强自己平静下来,不急不缓地朝着马路边上走。等看到路边一辆共享单车时,他很快解了锁骑上车走了。
    冬天的下午,即使太阳还在,冷风依然呼呼地在李胜耳边吹着。他稀里糊涂的,想到了自己来南城以后的生活。他是武术冠军,他以为自己会在南城有一番大作为。最起码的,他能够开一家武馆吧。可惜的是,他在南城晃荡了大半个月,别说开武馆,连进武馆找一份工作都难,直到他当保安的时候认识了邱畅。
    那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娇得跟一汪奶油一样,一陷进去就把人腻得头昏眼花。他陪了邱畅一个礼拜,人就像是踩在棉花上。然后他进了武馆,开始有各种各样的客户。然后邱畅介绍他认识了骆远,再然后他见到的世面越来越大。
    那些疯狂的生活,那些疯狂的人,光着身子在跑道上充当电动兔子吸引猎狗追逐的年轻女人们,周边狂欢尖叫的人群,加了料的奶茶跟美酒一道无限供应,钱在这里什么都不是。
    他看着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鞭子与尖刀下,在鲜血淋漓中娇媚地呻.吟着,一次次达到高潮。他想骆远说的没错,她那个哥哥才是真正的傻子,邱家大少爷竟然不知道怎么样满足自己的妹妹。这个小姑娘得不到满足,多可怜啊,那就让他们帮她得到满足吧。
    李胜知道骆远的目的不仅仅是简单地调.教出一个娃娃而已。不过他不在乎,这关他什么事情呢。他就是打工的,听老板的吩咐做事的人而已。
    我没有杀过人,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过,我不过是个打手而已。这句话在李胜的脑海中回荡了上百次,渐渐的,他的心就安定了下来。他以前很喜欢户外骑行,他刚认识邱畅的那会儿,他们还曾经骑着车子去郊外打野战。可惜啊,邱畅就是个性.爱娃娃,她身体里头每一根血管都流淌着为了达到高潮不惜一切的血。
    李胜一点儿也不觉得累,他很久没有这样畅快地骑车了。单车的gps已经被他丢了。他不担心自己会被定位追踪。他中途发现了另一辆放在车边忘了上锁的车子,立刻又偷了这一辆车子往前面骑。共享单车的标志看着太显眼了,他不想别人注意到他。
    谁知道这个选择成了李胜的噩梦。他偷的这辆车主人是市郊附近体校的学生,车主一发现自己新买的捷安特被偷了,毫不客气地朝前面追。所有的同学都积极跟了上去,少年郎的热血一上来,压根连李胜这样的武术冠军都挡不住。双拳难敌四手,他一个拿过金牌的人,愣是被七八个体校的小伙子差点没活活揍死了。要不是警察到的快,拦住了这帮义愤填膺的学生,偷车案就要演变为过失杀人案了。
    李胜的照片已经被发到全市各个分支机构要求帮忙协查,民警很快认出了他的脸。市局刑侦队的人到之前,这家伙愣是一句话没吭声。等他人坐到了赵处长的对面,他第一句话就是:“确实不能把娃娃当成.人。”
    他想他就是忘了骆远的告诫,对邱畅太上心了,竟然帮着她去找警察的小姨子讨要什么手机。否则的话,警察哪儿会这样盯上他们。一个带血的旅行箱怎么了,照片里头又没拍到什么东西,是邱畅自己乱了阵脚多事。不然的话,就连那条小母狗跟那个什么摄影师的家里人都没发现他们失踪了,谁会在意。
    娃娃就是傀儡,娃娃是没有脑子思想跟灵魂的,娃娃只能听从主人的安排。一旦娃娃失去了控制,就会造成灾难。
    赵处长冷冷地看着他:“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人人生而平等,没有奴隶跟主人的区别。”
    李胜嗤笑了一声,咬紧了牙关不说话。警察将证据摆在他面前,他也不吭声。
    赵处长笑了起来,漫不经心道:“巧了,骆远说是你跟邱畅杀了人,找他帮忙藏尸。他看在邱畅的面子上,不得已帮了你们的忙。但是你怕邱畅会出卖你,所以又设计让邱畅从高楼摔了下去。”
    李胜脸上的肌肉猛的抽缩了一下,矢口否认:“我没有杀过人!我还说他对邱畅太狠了。”他话音一落,定睛看到警察唇角边的笑意时,心猛的往底下沉了下去。他说破了一个自己隐隐猜测的事实,邱畅是被骆远设计的,因为失控了的不听话娃娃,就该被丢弃。
    享受性.爱,时刻追求高潮有什么不对。有人爱美食,有人爱华服,为什么就不允许人追求极致的快乐呢。无论是冰.毒还是性.爱,不过都是人们追求快乐的手段。在警方面前不肯承认自己是个性.爱娃娃,这意味着邱畅没有完全认同自己的身份。这样的娃娃,还敢惹出事端,将分解工人给拖下水,主人决不允许。
    不听话的娃娃,必须要受到惩罚。
    李胜的心理防线被突破以后,邱阳也从疯狂中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警方给他看了卢浩临死前拍下的视频,视频里头那个极乐极美极惊悚的妹妹,让邱阳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与痛苦中。他在审讯室里咆哮着,大声地咒骂着,他不停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甚至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王汀听着警局大楼的描述,觉得这个人真是虚弱到可笑。他真的不知道吗?他不知道邱畅的欲望是无底洞,早就欲壑难填,根本是他满足不了的吗?那间小小的s.m室哪里能够让邱畅满足。从看到那张年轻娇媚的脸,在目睹了小猫的惨死后,闪烁着兴奋的光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她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她的周围没有任何人拉住她,他们只会不停地用鲜花与美酒去赞美她,鼓励她,她是永远高高在上的小公主。她也只能永远维持住小公主的模样。
    审讯室中,平静下来的邱阳又受到了第二次重击,赵处长对眼前这个羸弱的年轻人并没有多少同情心。他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他邱畅的现状:“脑死亡,从医学角度上来讲,她已经是死人了。”
    “不!畅畅还有气,她还活着!”原本仿佛跟死了一样的邱阳,在听到了妹妹的名字时,突然间又激动了起来,“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是吗?”赵处长轻轻敲了下桌子,对着邱阳露出了个古怪的表情,“即使是害得你们的母亲中风偏瘫失语,也没有关系?”
    第82章 玩偶(二十二)
    邱阳与邱畅的母亲,也就是邱家的女主人, 在王汀的印象中是个永远都处于焦急状态中的女人。她面色苍白, 看上去心脏功能似乎有些不太好。她的眉心中有淡淡的褶子, 话不多, 十分忧愁的模样,对王汀却极为热情。
    当初邱阳追求王汀的时候,很多人都等着看笑话。尤其当邱阳的母亲主动来找王汀,王汀的朋友们都替她捏着一把汗。王汀也有种突然间穿越到偶像剧现场时的荒谬感,然而出于礼节,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赴约。
    出乎所有人包括王汀自己的预料,邱阳的母亲对她非常热情, 甚至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想将一个她口中的祖传给儿媳妇的玉镯给王汀。虽然后来被惊到了的王汀坚决推却了, 但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王汀真正意义上对邱阳以及他的家人产生好感。
    她十七岁那年, 父亲生意失败, 家境一落千丈。大学学费是靠助学贷款,生活费得自己打工挣。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在短短的一年时间中就真正意义上完成了自己的成年礼。医学院的功课多到被戏称为假大学后高中时代, 她当年其实并没有心思谈恋爱。温柔的邱阳以及热情的邱母, 都让她心存感激,感激他们对她付出的感情。
    后来知道的事情多了,王汀也就隐隐约约猜测到, 也许那个时候邱母已经察觉到了子女之间的感情不正常, 所以才会急到想让儿子尽快跟自己订婚, 好将那一段不伦之恋给掐断了。只是,她最终还是没能算过自己的女儿。
    感情是双方的事情,以邱母算计不过自己的女儿作为论断,似乎有重男轻女的嫌疑;然而以王汀对邱家兄妹的了解,邱阳是被动型人格,他性情温和的潜台词是他缺乏主见,很多时候需要对方作为主导。这段感情,主导者是看似弱势的妹妹。
    对于这段乱.伦之恋,邱阳曾经试图逃离过。他高中毕业后本想出国学艺术,但是他父亲觉得他年纪太小,怕他在国外学坏了而且又觉得学艺术没出息,愣是押着他在南城读完了大学。
    “我没怎么见过他们的父亲。”王汀靠在周锡兵的肩头,慢慢地回忆着往事,“印象当中,他们的父亲是个非常严厉的人。在他家的大宅子当中,餐桌上摆着那种中世纪的铃铛,他一按铃铛,家里的管家还有服务员就得一路小跑着过去停训。”说到这里的时候,王汀笑了一声,“特别穿越的感觉,是不是?我觉得只要他们的父亲一在家,整个家庭气氛就会非常的紧张。不过,邱董事长鲜少在家就是了。”
    邱家兄妹的教养工作由邱母负责。作为母亲,家庭的女主人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子女之间的异状,她没有办法去应对这件事,却不敢将此事透露给丈夫知道。邱父是典型的富一代,白手起家而且还是那个年代少有的大学生。他的成功足以让他自傲到□□,习惯以命令的方式对待家里所有人。他绝非一位耐心的父亲。
    “邱阳曾经说过,他们兄妹小时候犯了错误绝对不敢让父亲知道。因为等待他们的必然是狂风骤雨。所以,他们的母亲习惯性地替他们掩饰过错。从情感角度上讲,他们三人才是真正的家人。”
    父亲在子女教养过程中的缺失,似乎在东方的亲子关系中相当常见。邱母不敢向丈夫泄漏子女之间的私密,害怕两个孩子会招来他们父亲的厌弃。像邱父这样的成功男人,只要想生孩子,外头多的是女人愿意给他生。
    邱母处理不了子女之间的乱.伦,就将希望寄托在儿子的女友身上,希冀儿子早日成家,就能结束那一段混乱的关系。可惜的是,她的努力失败了。如果是家庭是一个战场,在家长话语权之间的战争中,邱母无疑是一位失败者。同样的,在家庭女主人的位置上,她也没能抢过自己的女儿。
    警方找到了邱母以前的保姆,证实了她曾经看到邱畅更换邱母的药瓶。后来邱母血压飙升脑中风偏瘫之后,保姆越想越觉得害怕,不愿意在这样的人家待下去,于是借口回家带孙子,辞职走了。
    邱畅通过这样的手段,解决掉了自己“自由之路”上的拦路虎,心满意足地跟着本科毕业的兄长一块儿出国留学去了。
    数年之后,当她基本上不过问家事的父亲隐约知道了她私生活糜烂,大发雷霆以后,不满的邱畅很有可能以同样的方式将毒手伸向了自己的父亲。只要父亲倒了,哥哥从来都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她就能真正过上自由放纵的生活了。
    邱氏集团的董事长在一次集团内部会议上突然心绞痛,等送到医院抢救时,已经是大面积的心肌梗死,脑子也出现了小中风。像他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身份,患有心脑血管疾病一点儿也不稀奇,几乎没有人怀疑邱董真正的发病原因。
    在这个过程中,骆远有没有起诱导作用,已经脑死亡的邱畅自然无法回答警方的提问。至于邱阳,他知道多少,除非他自己坦诚,外人也无从得知。
    王汀觉得浑身都在发冷,一个人要自私残忍恶毒到什么样的地步,才能如此的肆无忌惮?那是她的生身父母,血肉至亲,他们生了她养了她,为她提供了最优渥的生活,然而只要不如她的意,她就能毫不留情地下手。世人都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有多少人能够想象自己的孩子会对自己存有残酷的恶意?
    外面的走廊传来了警察的说话声,有人气急败坏地强调:“那是你亲爹妈啊!你都能下得了手?”
    王汀听到了一个颇为冷漠的声音:“早点把钱拿出来不就好了么,我是被他们给逼的。”
    休息室外面的门被敲响了,陈露打着呵欠进来,王汀刚好看到了过道中那位犯罪嫌疑人不耐烦的脸。这张脸上堆满了怒气,似乎因为父母没有拿出钱,自己不得不动手杀人以至于陷入了目前的困境,全是父母的责任一样。
    陈露回头扫了一眼,撇了撇嘴巴,压低了声音道:“小舟山那边的集体中毒案。折腾了一堆人,查出来是这混账东西下的毒手。原本家里好几套房子,欠了一屁.股赌债,全都押出去了。现在他又把歪主意打到了老两口的房子上头,指望毒死了他们,他好拿遗产去还债。结果两位老人把糕点带回老家吃宴席的时候分给亲友吃了,毒倒了一片,送到医院还以为是食物中毒,折腾了好久才发现是有人投毒。”
    谋害了父母,又连累了这么多不相干的人,这个凶手有一点悔改之心吗?王汀丝毫看不出来。她想到了大学时上心理课,教授曾经提过犯罪型人格,有的人生来就残忍自私,毫无怜悯向善之心,特别容易为了一点儿事情就残害他人。这个观点在心理学界存在争议,王汀却隐隐约约觉得,大约真是这样。
    陈露感慨了一声,将话题转移回了:“好了,标本是取到了。你们送来的那张小桌子的桌肚缝隙当中有卢浩的血液浸透进去了。我估计是当时的肉太多,桌面上放不下,于是他们塞在了桌肚中。啧啧,真是能吃,一个大活人啊,他们居然也啃完了。”
    说着这话时,陈露毫无心理芥蒂地啃着手中的碳烤羊排,感慨了一句:“我这一块烤羊排还要十五块钱呢。”
    王小敏在口袋里头尖叫:“小陈陈,你主人怎么能这样重口味。”
    王汀笑了,叼着面包在解剖教室里头复习准备解剖学考试,对于他们这些立志于治疗活人的医学生而言都司空见惯,何况专攻尸体的法医呢。她安抚了一下王小敏,追问陈露:“标本都取完了没有?书桌我能不能带回去啊?”
    陈露犯难地摇了摇头:“要不,你先放在我们这边吧。等结案了以后再说成不?这算是重要物证了。”
    王小敏遗憾不已,垂头丧气道:“啊,小桌桌还要孤零零地待在警察局里头啊,它肯定怕死了。”
    王汀为了安抚王小敏,特意又过去看了眼自己的书桌。没想到它正在听旁边的柜子说破案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王小敏跟它打招呼,说自己要回家了的时候,它也只是“嗯”了一声,开开心心地祝王小敏回去能找到好看的动画片;然后继续催促柜子赶紧讲故事。
    从物证室离开的时候,王小敏一直在惆怅:“王汀,小桌桌有新朋友了,我不是它最好的朋友了。它都不稀罕跟我一起玩了。”
    王汀摸着它的脑袋,一个字一个字地敲着安慰它:可是,你还是它最重要的朋友啊。你有很多好朋友,像王小花、相机姨、空调还有小陈陈跟小兵兵它们都是你的好朋友。”
    心灵鸡汤还没有喂完,王小敏就想当不配合地强调:“我跟小兵兵不是好朋友!”
    小兵兵在一旁不屑一顾:“哼!我才不要跟你当好朋友呢。哭包,大骗子,小气鬼,我才没有这样的朋友呢!”
    王小敏气得开始隔空发射表情包大战:“最讨厌小兵兵了!你才是大骗子呢。不许说,我主人没有骗你主人!”
    警局大楼的固定资产都开始加入了八卦天团:“咦,王小敏,你主人骗周警官什么了啊?难不成你主人真怀孕了,却骗周警官没有怀孕?”
    王汀原本想给王小敏网购两个新的手机套的手指头又停下来了。她就知道固定资产界没秘密,个个都是八卦小能手。
    王小敏急得跳脚:“别啊,王汀,就要这个粉红色的小心心,可美可美了。”
    王汀冲它冷笑,个死孩子,姐要不要在固定资产界做人了?这话说的有点儿怪,姐还要脸啊!
    王小敏不得不跳着脚澄清:“没有,没有,我家王汀才没有怀孕呢。你们不能随便乱说噢,我家王汀大着肚子还怎么美美地穿婚纱啊。”
    旁边的电梯立刻给王汀出主意:“我知道有一家婚纱拍的特别好看。王汀,你让周警官去问小白拿优惠卡,可以打折的。”
    王汀忍不住想要翻白眼,周锡兵低头看她:“怎么了?”
    她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撇过了脑袋,很想警告这些八卦兮兮的固定资产不许齐齐发出“噢”声。她又清了清嗓子,低着头道:“没什么。”
    灯光下,她的脸近乎于半透明一般。电梯中灰白的光在她脸上投上了惫懒的色泽,她的脸仿佛要在光圈中融化掉似的。周锡兵伸出手,搂紧了她的肩膀:“走吧,回家早点儿休息,你太累了。”
    王汀没觉得自己有多累,周锡兵却认定了她累坏了一样。从地铁上下来后,他坚持背着王汀回了家。王汀又害羞又窝心,只能趴在他的背上不说话。
    小兵兵在自己主人口袋里头吐槽到无力吐槽:“要不要脸啊?明明你们是大骗子,还要骗我主人背你主人。你主人很重的,我主人好辛苦!”
    指责一位雌性生物的体重简直是天地之所不能容忍,王小敏立刻强调:“我家王汀才不重,我家王汀苗条着呢!”
    王汀被王小敏这么一吹嘘,顿时心虚不已,她今天早上称体重,好像还重了零点二公斤,不行不行,得控制体重。冬天是屯膘的大好时机,一不小心等到开春了,一件件小裙子能够让过完冬的人彻底怀疑人生。
    她稀里糊涂地被周锡兵背回家以后,第一反应是想溜到房间里头称一称体重。周锡兵却抱着她,没有放她走,表情颇为严肃:“王汀,我们得谈谈。”
    一时间,王汀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中一样,唇上的血色都淡了。在客厅的灯光下,她整个人看上去愈发羸弱不堪。
    终于还是被戳穿了吗?她的耳边模模糊糊地响着王小敏的声音,它似乎正在跟小兵兵吵架,语气激烈地强调王汀没有骗人,她什么坏事都没做。小苗苗要是没了爸爸会非常可怜。它不管,它又不认识那些人,它只知道小苗苗不能没有爸爸!
    王汀感觉自己的脚跟踩在云朵上一般,软绵绵的,仿佛下一脚就会踩空了,从云端坠入无底的深渊。她腿脚使不上力气来,从玄关的鞋柜旁到客厅的沙发边,那短短的五六米距离,她都如跋山涉水一样。
    她的身体悬空被抱了起来,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周锡兵将她放在沙发上,表情严肃:“这事儿,我已经想了好几天了,一直都想跟你敞开了说。”
    王汀有种说不出的羞愧。无论如何,她隐瞒了周锡兵。不管是作为公民对警察,还是身为女友对自己的恋人,她都不应该隐瞒周锡兵关于齐师兄参与进陈洁雅被绑架凌虐的事情。
    她轻轻点了下头:“你说吧。”
    徐佳跟她说的新开的楼盘还不错。徐佳有亲戚在那边工作,可以内部拿到号,不用再去排队抢。她手上的钱差不多能凑齐首付了,可以拿公积金贷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上商贷。一个月划下来,自己差不多要掏四千五的贷款。按照她的正常工资收入,银行其实给她放不了这么多贷款,不过公务员身份的稳定性,倒是能够让她顺利拿到贷款。
    王汀在脑海中迅速规划着未来,以后要节约用钱了,不能偷懒,公众号的稿子得抓紧了写,还有广告小软文也不能放松。代写论文这一块就算了吧,太费时费力也让她心里头不舒服。
    她觉得有一部分空掉了,为了填补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她必须得找到新的东西塞进去。房子,她得赶紧买自己的房子。从她上大学起各路专家们就唱衰房价,结果一路高歌猛进,到现在已经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了。
    尽管她杂七杂八地想了很多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王汀的耳朵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周锡兵话语中的重点:“陈洁雅的器官买卖事件,省厅里头已经成立了专案组接手过去了。这是个大型的地下器官贩卖团伙,一条线服务。”
    王汀的肩膀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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