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陆炳拱手抱拳深鞠一躬,杨维杰连忙扶起陆炳说道:“不敢不敢,这个好说,我不说您是陆炳便是了,我还没谢过陆老爷刚才收留我们呢,一会儿我守着我的朋友该如何称呼您呢?”
    “你就叫我陆炜好了,这是我一母同胞的兄弟的名字,至于字号就叫赤明好了。”陆炳笑道,杨维杰一愣随即抱拳道:“见过赤明兄,今日一见陆老爷果然名不虚传,短短片刻之内竟取好了字号,而且切合这个炜字,实乃博学之士,在下佩服。”
    “哈哈,行了,谬赞之下真是折煞我了。日后咱们就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室友了,咱们回去吧,别让你的俩同伴生了疑。”陆炳说着与杨维杰回到了屋内。
    屋内两人不免有些奇怪,刚才杨维杰和这个陆老爷好似还不认识的样子,出去了短短一趟竟然熟络起来,宛如至交好友。陆炳抱拳道:“在下陆炜,字赤明,山东登州府人士,敢问两位尊兄高姓大名?”
    “不敢,在下龚用卿,字明治,号凤岗。怀安县东门人,见过赤明兄弟。赤明兄弟的官话说的很好嘛,一点登州口音都不带。”龚用卿年龄较长看起来有四十几岁的样子,面容较为粗黑好似种地的老农,身材也不高,属于五短身材,总之是其貌不扬。不过龚用卿的一双眼眸却颇智慧,炯炯有神目若朗星,一下子带的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陆炳点点头抱拳道:“有礼了,那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欧阳衢,字崇亨,见过赤明兄弟。”欧阳衢的年龄也不小了,应当已过而立之年,听口音他是江西人,虽然杨维杰称呼陆炳为陆兄,其实不过是个尊称。满屋子里属陆炳年纪最小,所以现在既然介绍起来,便用了字号的兄弟。
    不过纵然是他三人身上书卷气浓颇有点恃才傲物的感觉,但是依然无法压制住陆炳强大的气场。陆炳的气场来源于成功,在官场混的风生水起,领过千军万马,在山东的生意又是如此厉害,这种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上位者的气质若不刻意去收敛,是怎么掩盖也掩盖不住的。
    人面对强者的时候,通常会产生一种不由自主的自卑和防御心理,果然杨维杰三人在互相介绍完之后便绷了起来,一时无语,气氛颇有些尴尬。
    见屋里静的可怕,陆炳打破沉默道:“三位不是一个地方的考生,怎会一起赴京赶考呢。”话题一打开,这群读书人就来了劲了,开始讲述起来几人怎么在城外小亭遇到,又知道同是本届会试考生,吟诗作对舞文弄墨一番后发现意气相投,于是乎便结伴而行,来到京城内也好有个照应。
    陆炳说道:“那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咱们四人能够如今坐在一张桌上说话,不得不感叹造化的奇妙。”
    “对了,赤明兄弟,你入京可是做生意,刚才听英甫叫你陆老爷,你又是登州人,莫非与那名声颇大的陆炳是本家亲戚?”欧阳衢说道。
    “自然不是,我哪有那个福分。”陆炳笑道:“我不过是在山东登州做了些祖传的小买卖,正巧与英甫兄的胞弟杨达甫认识,今日特才相认的。”
    “我便说吗,这绝对不可能。若赤明兄弟真是陆炳那人的亲戚,怎会这么好相与的叫咱们在一起同住,要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人家朝臣之后的亲戚呢?陆炳曾在京为官,官至佥事之高位,又得圣眷之身,而且现在听说在登州也是家大业大日进斗金。咱们是什么人不过是一帮还没功名的穷酸而已,人家不会屑于和我们通行的,也蒙赤明兄弟不弃,有这般好心肠才让我们借宿于此。崇亨兄弟,你可多想了。”龚用卿说道。
    欧阳衢笑道:“刚才我也不过是闲得无聊胡乱猜测罢了,如此说来赤明兄弟是入京做生意的了,我们住在这里给您添麻烦了,崇亨在此代我三人在此谢过。”欧阳衢抱拳说道。
    陆炳摆摆手道:“非也非也,我也是此次赴京赶考的,此次咱们共赴礼围,实乃缘分也可算得上同窗。若是此次幸运咱们四人能榜上有名,那也是同年进士,比朝中的那些年兄年弟岂不亲近很多,日后互相帮衬是常有的,怎能说麻烦呢?”
    “啊?”欧阳衢和龚用卿大吃一惊道,他们但见陆炳五大三粗的,眉宇之间多有将军才有的英气,若是个商人也该是个霸气精明做事果断杀伐由心之人。万万没想到陆炳也是个读书人,而且竟然通过县试,府试,院试和乡试,来到了全国精英的大考会试。不禁感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接下来的时刻,几人围绕着这次礼围的考试,以及天下政治进行了评判。龚用卿和欧阳衢的言辞较为犀利,多爱用讥讽之话语抨击时事,还经常议一下朝政,对嘉靖皇帝朱厚熜和陆炳也没少点评功过是非。
    杨维杰听得是满头大汗,不停地看着陆炳的脸色,还好陆炳一直面带笑容,可这笑容好似一点变化也没有,宛如一张假脸面具一般。这不禁又让杨维杰心惊胆寒起来,只是心中有事儿的表现啊,心里计较面色如常,那是怒火三丈顾不得脸上表情变化了。
    不过陆炳没发作之前,杨维杰也不好说什么,人本家还没不乐意,杨维杰此时打断揭露陆炳的身份,只能里外不是人,备受指责尽是夹板气,于是只能不停地说道:“京城耳目众多,切勿非议朝政,切勿非议朝政啊。”
    “英甫此言差矣,我大明子民言论自由,再说我们所说的皆是事实,书生当仗节直言,若不敢直言便连节都丢了。”欧阳衢慷慨激昂道。
    陆炳终于说话了,赞扬道:“对,节操都掉了一地。”三人没听懂,却不好意思先一个露怯问什么是节操,只能呵呵带过。
    “我觉得欧阳兄弟说得对,为什么不让说?再说了我们为何读圣贤书?不就是为了能够报效国家吗,若是现在连说说的胆子都没有了,日后怎还能指望这刚正不阿,不畏强权呢?赤明兄弟,你说是吧?”龚用卿说道,陆炳连连点头:“明治兄说的有理,我深以为然。”
    “明治兄说的就是我想表达的,真不愧是意气相投的好友,我们虽认识的时间不长,但让在下也颇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慨。英甫,你这是怎么了,在城外的时候还敢说什么,怎么一进了京就如此胆小了?这可不是我同辈中人”欧阳衢说道。
    杨维杰差点哭了,心中不断呐喊:尼玛,我要说坐在你们面前的就是皇帝的奶兄弟,当年叱咤政界的锦衣卫佥事陆炳,你们保准哭都来不及。
    杨维杰暗自着急,站起身来说道:“是我的错,我可能是太小心了,我去看看店小二怎么还没准备好被褥和床铺。”
    “也好,我与你同去,咱们催一下,然后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这家店的吃食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品味的。”陆炳说道,随即邀请欧阳衢和龚用卿:“两位仁兄咱们一起吧,我进城的时候看到有一家斋菜馆不错,今日我做东,咱们兄弟四人去喝点茶吃些斋菜,可好?”
    “我们囊中羞涩,既然咱们有缘,我们也就不客气了,恭敬不如从命。”欧阳衢倒也爽快,不跟陆炳客套抱拳说道。
    四人出了房间,催促掌柜的赶紧安排房间内应用物品,然后一起朝着陆炳所说的酒楼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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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大街上自然没人还记得现在身着便装的陆炳,不过陆炳还是避讳着来往的官差之类的,毕竟为官者为吏者记性都不错,必须记住人的面貌和底细,否则做起事儿来得罪了谁都不知道,这也是为官的必修课之一。
    陆炳选择的酒楼是沈家的一间产业,原因在于旁的大些的酒楼掌柜的大多都认识自己,生意人的记性一点也不比官吏差,买生买熟,要名声在外还需回头客才行,怎能记不住客人的脸。不过在沈家的酒楼里,便可以放心了,这家酒楼是新开的应当不认识自己,纵然是记得自己也不会供出去。
    陆炳等四人来到了这家名叫养善斋的饭馆,陆炳说道:“听说这是京城做斋菜最有名的一家,现在天色渐晚,不宜吃太多油腻的东西,咱们就在这里进食可好?”
    “听赤明兄的安排。”龚用卿闻到饭馆里飘出的菜香,咽了口口水说道。
    四人进了养善斋,养善斋占地极大,有三层之高,每层有几十张桌子,纵然如此却也是客满为患。那掌柜是个沈家他店的老人,果真一眼就认出了陆炳,身子不由得一颤,心想这尊煞神来干什么了?
    但很快,掌柜的又看到陆炳身后三个书生打扮的生面孔,不禁心中暗自生疑,陆炳所结交之人非富即贵,这三人从未见过,究竟是什么名堂呢。看衣着打扮和气质,不像是达官贵人,也不似武林豪杰,就是穷酸书生,陆炳这是整什么幺蛾子呢。
    陆炳记性也不差认出了掌柜的,冲掌柜的眨了眨眼睛。掌柜心领神会,支开店小二,并未与陆炳相认,亲自带领着陆炳三人向三楼雅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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