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晚,长安城没有了白天的喧嚣,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皇宫之内很多地方也都慢慢熄了灯火,使得那古老的权力中心更多了些神秘和阴森之气。
    甘泉宫,乃是武昭仪的寝宫。因为近日来昭仪娘娘卧床昏迷,使得整个甘泉宫内都是充满着一股紧张气氛。尤其是在晚上的时候,虽然灯火长明,但是甘泉宫内执勤的宫女太监都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阴冷袭体。
    甘泉宫门口,两个强打精神的宫女,好似太阳下的花朵般蔫蔫的立在那儿。
    突然,前方两盏宫灯飘然而来,隐约可见一些宫女太监护卫下,一个身穿龙纹锦袍、看起来三十多岁样子的男子正乘着坐辇而来。
    “陛下!”甘泉宫门口的两个侍女,待得那身穿龙纹锦袍的男子下了坐辇,在太监的跟随下走来,不由浑身一个激灵的忙恭敬跪了下来。
    目光随意扫了眼她们的龙纹锦袍男子、高宗皇帝李治便是径直向着甘泉宫内走去。
    “陛下!”甘泉宫中,一个女官模样的宫女从里面寝殿走出,对李治恭敬行礼。
    “娘娘怎么样了?今日清醒过没有?”李治对那宫女问道。
    宫女闻言忙应声道:“陛下!娘娘还是老样子,今日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连饭食也无法进。太医吩咐熬的参粥,奴婢伺候着娘娘,也只是勉强用了些。”
    “没用的东西!太医院那班太医,全部都是酒囊饭袋!”没好气说着的李治,便是面带焦急担忧之色的径直向着内室寝殿之内走去了。
    寝殿布置华贵的卧榻之上,绫罗锦被之下,隐约可见一道曼妙娇躯横陈,露出那妩媚俏脸苍白憔悴的臻首,额头隐现细密的香汗,姣好的黛眉紧蹙,好似在睡梦中也承受着难言的痛苦一般。
    “媚娘!”李治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握着武昭仪的玉手,看着她憔悴苍白的俏脸,不禁一阵心疼焦急。
    那随后跟来的宫女,见状也不敢多言。小心的隔着老远静静侍立着。
    不多时,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小心翼翼好似害怕踩死一只蚂蚁的太监走了进来,对李治轻声启禀道:“陛下,百骑都尉罗启忠求见!”
    “罗启忠?”眉头微皱的李治,旋即便是不耐的摆手道:“不见!朕谁都不见!”
    那太监闻言微微犹豫了下,但还是小声启禀道:“陛下,罗都尉说,他找到了能够治疗娘娘之病的神医。”
    “什么?”微微一愣的李治,旋即便是惊喜忙道:“王公公。果真?”
    “陛下,那罗都尉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欺君的。他既然如此禀报,想必举荐的大夫应该是医术了得,”那王公公陪着小心道。
    微微点头沉吟了下的李治,便是直接吩咐道:“去。叫他把那神医请来。若是能够治好媚娘的病,朕会重赏他和那位治病的神医。”
    “是,陛下!”应了声的王公公,便是忙小心的退下了。
    约莫有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李治都等的有些心焦了,那王公公才引着云翁以及提着药箱的青渊进来,对李治恭敬启禀道:“陛下。神医来了!”
    “哦?”李治一听顿时目光落在了云翁身上:“你就是罗启忠请来的神医?”
    云翁对李治微微躬身施礼道:“神医谈不上,老夫就是个治病的而已。”
    “大胆,见到陛下还不跪下?”王公公见云翁只是微微躬身,不由瞪眼轻喝道。
    李治却是微微摆手,饶有兴致的看向云翁淡笑着道:“只是个治病的?呵,有意思!只要你能治好朕爱妃的病。朕一定不吝赏赐。如若你治不好的话..”
    “若老夫治不好,这只手也没资格给人把脉治病了,但请陛下命人将之剁了!”云翁淡然说着,好似不是在说自己,而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王公公和不远处的宫女听得咋舌不已。他们还没见过有人敢这么和皇帝说话的。
    而李治也是惊异的看了眼云翁,转而笑道:“呵呵,好!老人家果然好胆色,看来的确是有些真本事的。既如此,便请先为朕的爱妃看看吧!”
    “是!”微微点头应了声的云翁,便是缓步上前,来到床边,看向了床上的武昭仪。
    见云翁盯着武昭仪目光微凝一动不动的样子,李治不禁皱眉略显不满道:“老人家,你治病就只这样看看就行了吗?”
    “呵呵,我医家讲究望闻问切,皆是诊病之法。不过,娘娘这病并不算什么疑难杂症,老夫一看便已知道个七七八八了,”云翁抚须自信一笑道。
    李治看云翁那自信的样子,激动惊喜而又有些忐忑不信:“老人家能治?”
    “不,老夫没有那个本事治好娘娘,”云翁却是摇头道。
    李治一愣,旋即便是面色难看了下来:“朕可没有闲心和你开玩笑!”
    “老夫也不敢和陛下开玩笑啊!”无奈摇头的云翁,便是指了指站在远处提着药箱的青渊道:“陛下,老夫虽然没有办法。但只要能请他帮个忙,那老夫便有把握能救娘娘了。”
    李治看了眼青渊,顿时皱眉道:“如果朕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只是你的一个随从或者徒弟什么的。难道,他的医术比你还要厉害吗?”
    “他并没有什么医术!”云翁微微摇头,旋即便是神秘一笑道:“不过,他有一些本事,却是老夫所不会的。陛下,实不相瞒,娘娘的病并非一般病症。所以,宫中太医院虽然有医术高超之辈,却也无可奈何。”
    云翁指着青渊继续道:“而他所会的本事之中,便有能够辅助老夫治疗娘娘之病的办法。故而,老夫虽然无法治,但是有他帮忙治疗起来便轻松简单了。”
    “哦?那朕倒要看看,他年纪轻轻,有何本事,”李治瞥了眼青渊淡然开口,但语气之中却明显有着一丝不满的。
    若不是想着有一丝希望救武昭仪。只怕李治早就控制不住脾气要将云翁和青渊这好似一对骗子的家伙给直接驱逐出去了。
    云翁对李治不满的语气毫不在意,招手示意青渊过来,凑到他耳边轻声耳语几句。
    “陛下,老夫要开始为娘娘治病了。”云翁转而对皱眉面露不耐的李治道。
    深吸了口气的李治,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火气道:“开始吧!但我提醒老人家小心一些。若是朕的爱妃出什么差错,朕唯你是问!”
    “陛下放心,老夫虽然活了一大把年纪,但还没有活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云翁说着,便是转而对青渊微微点头示意:“青渊,开始吧!”
    神色淡然随意的青渊,闻言微微点头。表情略显郑重的看向了床上的武昭仪,虚伸出了双手,慢慢的两团虚幻般的火焰从他双手的手心冒出,一时间整个寝宫之内的温度都是升高起来。
    见状,李治不禁微微瞪眼惊讶的看向青渊。嘴巴都是微微长大而不自知。
    紧接着,让李治惊骇欲绝的是,青渊竟然控制着那虚幻的火焰猛然变大,好似一层火幕般向着武昭仪笼罩而去。
    “陛下,别慌!”云翁却是拦住了李治淡笑道:“那火不会伤人的。”
    云翁说话的同时,李治也是发现那半透明的火焰竟然钻入了被子内,好似向着武昭仪体内而去。惊讶难以置信的同时,却也微微放松一些,不自禁的语气恭谨了些的对云翁问道:“老人家,这..这到底是什么手段?这奇怪的火,便能救朕的爱妃吗?”
    “陛下,这火极为特殊。至阳之气所化。病魔一般为阴寒之气所生,故而可以克制,”云翁简单随意的解释道:“青渊他自幼随高人修行,加上天赋异禀,方能如臂指使般用出此火来。”
    李治听得神色一动:“高人?不知老人家所说的高人是?”
    “他叫紫阳真人。乃是真正的神仙中人啊!”云翁语气略带艳羡的道。
    “紫阳真人?”李治闻言眉头微皱,不由低喃自语道:“这名字,为何听起来如此耳熟啊?啊?朕想起了了,父皇曾经说过,当年朕之叔父晋王李玄霸曾经拜得一位名师高人,便是叫紫阳真人!”
    说话间的李治,不由惊喜激动、目中闪烁着莫名神采的看向青渊:“想不到,这位小哥看起来如此年轻,竟然是紫阳真人的弟子。”
    “对了,老人家,您医术过人,应该也是一位高人吧?李治有眼不识泰山,多有怠慢,还请高人勿怪!”转而李治说着便是忙对云翁微微施礼。
    云翁却是连摆手侧身让开:“陛下切莫如此!老夫是会些练气养生之法,但是修为连青渊也不如,哪里是什么高人啊?不过,若论这治病救人,老夫还是很有信心的。”
    “仙翁过谦了!”李治今天见识了青渊的手段,哪里还肯相信云翁不是高人。
    而此时,床上静静躺着,受那无形之火灼烧的武昭仪,却是眉头紧皱的面露痛苦之色,口中发出了无意识的呻吟之声。
    “媚娘!”见状有些紧张起来的李治,不由忙道:“仙翁,您看..”
    云翁却是淡笑摆手道:“别急!别急!陛下,有效果了。您仔细看看,便知道娘娘这病到底是有何而来了。”
    “哦?”强忍着焦急担心仔细看着的李治,很快便是神色一变的瞪眼面露惊恐之色指着武昭仪身上逸散而出的黑气幻化成的狰狞厉鬼,听着那尖锐的鬼吼之声,不由吓得浑身发颤:“鬼!竟然有厉..厉鬼!啊..”
    不远处好奇看过来的宫女,直接吓得一个白眼昏过去了。那王公公,也是吓得面色苍白如雪,全身颤抖如筛糠般,裤子很快湿了一片。
    “哼!哪里走?”眼看着那浑身黑气萦绕的饿鬼挣扎着便要遁逃,青渊不由低喝一声,那无形的火焰弥漫开来,将饿鬼困在其中,不多时饿鬼便是化为虚无。
    散去那无形的火焰,吁了口气的青渊,不由转而看向云翁道:“快点儿吧!云翁。娘娘身上的厉鬼虽然被除去,可是身体虚弱得很,我可不会治病。”
    云翁闻言忙将放在一旁地面上的药箱打开,取出了一个白色玉瓶。打开倒出了一枚散发着馨香之气的药丸,忙对李治道:“陛下,劳烦您将这药丸喂娘娘服下!”
    “哦!好!”闻言反应过来的李治,忙小心的伸手接过,上前俯身轻捏着武昭仪的脸颊,分开她的双唇,将药丸塞入口中。
    转而闻了闻掌心残留的馨香味道,只觉得精神一振的李治,不禁紧张忙问道:“仙翁,您这是灵药仙丹吗?闻着都让人有些飘飘欲仙。浑身舒畅。朕的爱妃服了这药,应该没事了吧?”
    “陛下!这哪是什么仙丹啊?不过,要说灵药嘛,倒勉强算是。这药丸,乃是老夫用不少珍贵药材炼制而成。对于重伤虚弱之人,可吊住一口气,但也没有起死回生那么夸张,”云翁说着,便是上前为武昭仪把了下脉。
    李治却是忍不住目光闪亮道:“仙翁,如此也算是极为珍贵的灵药了。”
    “呵呵,陛下。放心吧!娘娘的病没有什么大碍!”云翁先是回头安了李治的心,旋即便是吩咐青渊道:“青渊,将我的针囊拿来。”
    青渊闻言忙应了声,从药箱内取出针囊过来递给了云翁。
    接过针囊打开的云翁,一边取出银针在武昭仪手背和玉臂之上扎针,一边对李治解释道:“陛下。这一般人的体质,是很难吸收太多灵药药力的,需要辅助特殊的针灸之法,使得娘娘虚弱的身体尽快吸收灵药的力量,促进血液循环。恢复得更快些。”
    “好了!娘娘已经无碍,休息一下,应该很快就可以痊愈了,”很快针灸结束的云翁,便是取回针放好,收起针囊站起身来。
    李治闻言忙走上前来,看着床上明显气色好了很多,睡得很是香甜的武昭仪,不由面露喜色的对云翁道:“仙翁真是医术惊人,朕今日算是见到真正的高人了,佩服之至啊!”
    “小真人手段通天,今日朕也是大开眼界啊!不愧是紫阳真人的高徒啊!”转而李治便是也忙对青渊客气道。
    青渊却是淡笑随意道:“陛下,您叫我青渊好了!”
    “好好!”李治自然含笑应允,转而道:“仙翁和这位青渊小哥都辛苦了,且先在宫中住上一晚,朕让人好生招呼。待得朕的爱妃醒来,朕一定要设宴好好招呼两位!”
    在李治的吩咐下,那位湿了裤子的王公公,只得强忍着下身的不适,热情的带着云翁和青渊去安排住处,吩咐宫女太监好生伺候着。
    这一次,云翁他们倒也是享受到了一次宫中贵客的高级待遇。
    ...
    长安城内,高门大户众多。而善金坊中,更是居住着不少的国公大员以及王族贵胄。其中,成亲王府便是其中最为高大威严的一座府邸。
    成亲王李道宗,因为是先帝的堂弟,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是却也是备受恩宠。
    亭台楼阁处处的王府之内,一个独立的幽静古朴阁楼周围没有什么建筑,显得很是偏僻荒凉,平时也没有什么人来,是王府荒废没人住的地方。
    然而,就在那古朴阁楼之中,宁静之中却是突然传出了一声低沉沙哑的痛苦嘶吼声。
    阁楼下幽暗的地下密室内,隐约可见一道枯瘦人影盘坐在一个漆黑如墨的蒲团之上,披散着长发,面容枯瘦无比,好似饿鬼,一条条闪烁着诡异符箓光芒的锁链分散开来,一头连接在他的体内,另一头延伸到黑暗深处。突然仰头嘶吼起来的枯瘦人影,那一双幽光闪烁的凹陷眼眸之中闪烁着痛苦深邃的邪恶味道,浑身颤抖起来的同时,带动着周围一些捆缚住他的锁链一阵清脆响声。
    “怎么回事?”低沉而带着一丝威严味道的声音响起,黑暗中一道魁梧身影迈步而出,那是一个一身金色铠甲、胡须如钢针般、目光之中透着凌厉暴虐味道的中年男子。
    痛苦的嘶吼声慢慢降低,幽光闪烁的深邃眼眸看向那魁梧中年的枯瘦人影,不由语气沙哑低沉好似金属撞击般难听刺耳的艰难开口道:“有人..有人杀了我布置在皇宫之中的阴魂。”
    “什么?”面色微变的魁梧中年,不禁双目微眯的咬牙低沉道:“可恶!竟然有人坏我好事,救了武媚娘那个小贱人。难道,真的天要亡我李氏江山吗?当年皇兄若不是一时心软,怎么会有今日之祸?”
    静静盘坐的枯瘦人影却是嘶声道:“杀死阴魂的不是一般人,你恐怕不是对手。所以,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免得自找麻烦。”
    “哼!我要如何做,不需要你提醒,”闷哼一声的魁梧中年便是直接转身离去。
    待得那魁梧中年离去,目中幽光闪烁的枯瘦人影,才低喃自语:“李神宗,你最好不要那么愚蠢冲动。你的命,留着可还有些用处啊!不过,敢坏我的好事。不管是谁,我都会让你后悔的。桀桀..”
    说着,那枯瘦人影便是低沉邪异的一笑,笑声刺耳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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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中午,天朗气清,阳光明媚,整个长安城都沐浴在温暖的春光里。
    王宫甘露殿,云翁和青渊被太监客气的带到这里之时,身穿皇袍的李治和一身宫装精神好了不少但依旧有着一丝柔弱病态的武昭仪早已在主位坐好。
    “陛下!娘娘!”云翁和青渊进来之后,都是对李治和武昭仪微微施礼。
    李治见到二人顿时朗声笑道:“呵呵,仙翁,青渊,不比多礼!快请坐!”
    谢了声的云翁和青渊,便是分别在两侧摆满了美酒佳肴的桌案之后坐下。
    美眸好奇看着云翁和青渊二人的武昭仪,不禁抿嘴一笑道:“本宫能够躲过一难,全仗仙翁和青渊小哥出手,否则本宫只怕已经丧命了。本宫要先敬两位一杯。陛下,您不会怪媚娘僭越吧?”
    “呵呵!媚娘,你谢他们是应该的,有什么僭越之说?”李治不禁含笑端起酒杯道:“他们救了你,朕也是很感激他们。来,朕和你一起敬他们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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