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堂堂一个皇帝,真的要忌讳独孤柳,直接一道圣旨,把独孤柳召回京城,随便按个什么罪名,就能把对方弄死,何必大张旗鼓地,特地派个什么所谓的信使,去刺杀独孤柳。
    那些百姓连这样的道理都不能想明白,实在是蠢不可言!
    他气得浑身发抖,那只停在他掌心的鸽子低下脑袋,在他的掌心轻轻地啄了两下,似乎是在提醒他喂食。
    “听话,孤去给你找些东西吃。”燕秦带着鸽子下了高楼,寻了先前的鸟笼,让鸽子自己喝水吃东西,他又亲自磨了墨,思忖再三,正打算提笔,便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了起来。
    摄政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喂养鸽子的地方,还冷不丁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燕于歌解释自己突然出现在此处的缘由:“我方才去寻陛下,却发现陛下不在,问了宫人,知道你来了此处,便也过来了。”
    燕秦看了眼摄政王,又道:“王叔来的正好,我有件东西给你看。”
    他取出搁在衣袖中的小竹筒,把里头的信件递给了摄政王。
    燕于歌略带疑惑,但还是接过小皇帝手里的东西认真地看了起来。
    摄政王看信的时候,燕秦就说:“孤是真的不懂,他们怎么就不能好好的用脑子想一想,孤真要对付什么朝臣,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燕于歌还没有看完小皇帝递给他的那信,但听小皇帝这么一句,直接就回了两句:“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陛下,而且只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
    不身处这个位置,是不可能会思考这么多的,那些穷苦的百姓,能吃个包子,觉得很幸福了,就会想,宫里的娘娘,肯定是能够天天吃包子。
    摄政王看东西的速度很快,差不多说完这句话没多久,他就看完了那纸张上的所有小字。
    他把薄薄的纸张放在了桌子上:“既然发生了这种事情,陛下打算怎么办?”
    燕秦有些郁闷地说:“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八百里加急,让第三批的人把那些人救出来。”
    灾民也就是仗着自己人多,第二批的人少,而且不设防,才能做出这些事情来。说得难听些,灾民再多,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官府要真的强硬起来,暴民还不是只能被人镇压。
    摄政王又说:“陛下不必太过担心,不过是乌合之众,真要对上和全副武装的官兵对上,没有足够强势的带头人把他们团结在一块,自然作鸟兽散。”
    暴民之所以暴动,那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既然横竖都是死,那他们还不如拼一把,用自己的血泪引起朝堂的重视。但是山溪都郡的灾民不一样,他们是得到了朝堂的救济的,家虽然被毁了,可是现在不是正好好建着么。
    都是些胆小的人,一时间被人煽动,做出这种头脑发昏的事情来,等搅浑水的人跑了,这些人也就成了一盘散沙,根本不成气候。
    燕秦也知道这一点,他只是意难平:“孤知道,独孤便是对他们再好,他们也不会为了独孤搭上自己的性命看,而且孤实在是有些担心独孤。”
    当初独孤柳去调查萧家的事情,他是安排了暗卫在独孤柳身边的,但是这一次独孤柳是奉命去的山溪都郡,光明正大的很,身边也有武将保护,他也就把自己先前派的暗卫留在了京城。
    想一想,武将肯定和暗卫不一样,不可能整天跟在独孤柳身边贴身保护他,结果就撤走这么一下子,独孤柳就遭遇这种倒霉事,这背后算计的人,明显就是冲着他这个皇帝来的,独孤柳应当只是个倒霉的牺牲品。
    一想起独孤柳的样子,燕秦不由得有几分愧疚。
    燕于歌又安慰说:“这些灾民做出来的事情,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陛下无需太过操心,再说了,独孤柳他吉人自有天相,信中不是说了,他没死,只是至今昏迷不醒。。”
    “孤只是在想,独孤他现在昏迷不醒着,万一背后的有心人算计,他真的醒不过来了,那要怎么办才好。”
    很明显,那所谓的有心人就混在那些村民里头,很有可能就是独孤柳身边守着的那些人。他们能够趁乱煽动百姓做着做哪,自然就能够近距离地接触独孤柳。
    独孤柳醒着还能躲一下刺客,这昏迷不醒的状态下,不就是如同一条躺在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这种情况,摄政王就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小皇帝了,毕竟他再有能耐,也没有那种飞天遁地的本事,一下子就能蹿到山地都郡,把独孤柳给小皇帝带回来。
    他建议小皇帝把事情往更好的方面想:“等独孤柳醒来,自然能够证明陛下的无辜。”
    那些在背后的人鼓吹暴动的理由有两个,一个是当今皇帝要残害忠良,他们要保护好可怜的,为他们奉献颇多的独孤柳。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灾银贪昧事件频发,明明朝堂官府领了那么多的粮,根本不需要那么辛苦,就可以让他们过上和曾经差不多的样子,可官府却贪昧下来,还是让他们吃不饱穿不暖。
    与其让官府先把灾银剥削一番,还不如他们自己干,谁让可以让他们信任的独孤柳不在呢,他们这样子做,也是为了不让那些贪官吸他们的血,搜刮民脂民膏。
    这些百姓想的好,却不曾想,这些时日以来,也不只是独孤柳一个人的付出,跟着独孤柳去的那几个武将,还有其他人,都是救了他们命的恩人。
    独孤柳毕竟只有一张嘴,跑断了腿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叫醒那么多熟睡的百姓,而且武将们在做那些体力活的时候,也是十分卖力,半点未曾懈怠的。
    这些人对他们的恩情,在一种诡异的气疯中,被起哄的百姓选择性的遗忘。
    “孤知道,可就让孤这么静观其变,孤实在是有些等不下去。”
    摄政王想了想,提议说:“这样吧,陛下若是不放心的话,我让十二卫再去一趟,不管到那个时候,独孤柳是人还是尸体,他们定然能把他带回来。。”
    燕秦点点头:“这也好。”
    摄政王又问:“那那些灾民,该如何处置?”按照他的性子,那些暴民,他会选择毫不留情地铲除,毕竟十二卫们的刀也有好些时间没有见过血了。
    燕秦沉默半晌,想也没想地说:“抓!等十二卫到了,全部抓起来,一定要问出源头。”
    第109章
    因为山溪暴民的事情, 燕秦除了命信使赶去通知第三批护送灾银的队伍之外,还额外加派了一些人手。
    做皇帝,最怕的不过是暴民, 谋反, 刺杀,这三样东西, 人已经派出去了, 想要听到好消息传回来, 至少还要等上个五六日, 燕秦心里惦念着独孤柳和那些灾民, 连着几日都未曾睡好,上早朝的时候,眼底都一片青黛之色。
    伺候着他的常笑心疼小皇帝心疼的不得了,可惜这种事情, 他一个宦官,也出不了什么好主意,只能在皇帝的吃穿用度上多下一些工夫。
    除了常笑之外,最心疼燕秦的便是摄政王了, 十二卫又被他差遣出去之后,他便再一次找了个由头睡到皇帝的寝宫里来。
    这些人都是他或者是常笑认真挑出来的, 一个个堪比锯嘴葫芦。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也没有刻意地瞒着小皇帝宫里这些伺候的人, 摄政王睡在小皇帝宫里, 也不担心有人传出去, 毁了君臣二人之间的清白名声。
    当然了,本身他们之间也不怎么清白。
    不清不白的摄政王把自己的那张床搬得离小皇帝近了三寸,在燕秦做了一日的噩梦后,他连外头的床也不用了,直接上龙床,和小皇帝同床共枕,当然,是非常纯洁的那种同床共枕,大被同眠。
    燕秦一开始的时候十分的不自在,毕竟他一个人睡了这么多年,睡习惯了,现在多了个人来和他抢被子,就算是被子足够大,也不是马上就能够适应的。
    不过他连着做了两日噩梦,摄政王睡到他身边之后,他反而能够好好地睡一觉了,想着兴许是因为摄政王煞气重,鬼神都要畏惧三份,从让他得以安眠,燕秦也就没有提什么不合规矩之类的话,默认了自己每日清晨一睁眼的时候,便有一张俊美的容颜映入眼帘。
    忐忑地等了五六日的消息,燕秦总算是等来的回信,是摄政王那十二卫给他回的信。消息一送到摄政王手里,对方便拿了信笺过来给他看,好让燕秦安心。
    燕秦略紧张地舒展开信笺,飞快地扫了全文,提着好几日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幸好独孤没事,灾民也被安抚下来。”
    灾民暴动,本来极大的原因是因为有人搅浑水,前一世的时候,燕秦没有做防范,受灾情况远比现在要严重许多,加上有贪官大胆包天地贪昧了大部分灾银,灾民不得救济,无落脚之处,自然背井离乡涌入京城。
    前世的灾民是被逼入了绝境,加上有人背后推动,把百姓和官府完全的对立起来,才会闹成上一世那种极其糟糕的情况,这一世那些人虽然也是老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性格冲动的灾民毕竟不多,官家那明晃晃的刀枪真的架在了他们的鼻梁上后,他们立马又缩了回去。
    信上些,独孤柳的生命并无大碍,但是因为伤的十分严重,又救的不够及时,至今还在昏睡,不过信寄到的时候,人也应该能够醒来。那些参与抢夺灾银的百姓,全部地被关押进了大牢。
    燕于歌问小皇帝:“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这些暴民,杀无赦”
    燕秦摇了摇头:“他们确实该死的,但不该是这个时候死。”
    抢夺灾银,大燕律法上清清白白规定了这是死罪,只是参与的人实在不少,有的时候法不责众,这些百姓也是被人唆使,并未真的引起什么严重的后果,若是一股脑地全判了死刑,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而且这些人当中,其中不乏青壮年,这可都是灾后重建实打实的优秀劳动力,若是都没了,那重建工作肯定会受到影响。
    而且被抓起来的这些人当中,还有好些亲人是没有过错的,他们努力地和官府同心协力重建山溪,结果转眼官府就把他们的丈夫,儿子,父亲砍了头,那他们哪里还有什么做活的心思,不恨上官府就怪了。
    燕秦接着说:“都先看管着,先把搅浑水的人找出来再说。”
    上一世的时候,摄政王替暗地里推动的人背了个大黑锅,这一世,他不觉得摄政王会做出这些事情来,既然不是摄政王,那会是谁,这么处心积虑地针对他。
    燕秦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他突然歪了话题:“王叔,你有没有听燕老将军说过,孤其实还有个皇叔,或者是皇二爷爷之类的?”
    燕于歌有些惊讶:“陛下怎么会这么想?”
    燕秦便道:“孤就是觉得,这么针对孤,到底有什么好处?总不至于是前朝遗孤之类的吧。”
    大燕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前朝遗孤早在他祖父那一代,便被剿灭了干净,就算有那么一两个逃脱的,根本也不成气候。
    纵观历朝历代,就没有哪个朝代是真的复辟成功的。比起前朝遗孤,他觉得是先皇流落在外的“沧海遗珠”可能性还更大一些。
    燕于歌哑然失笑:“陛下想多了,先皇在世的时候,我不曾听祖父说过这一些。”
    既然不是什么二叔大伯二爷爷之类的,那就是他那风流倜傥的父皇留在民间的“沧海遗珠”了。
    当今的大燕,虽然还达不到放眼天下,海晏河清的地步,但大部分百姓也是能够吃饱穿暖,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这些人明显就是冲着他这个皇帝来的,在非乱世的情况下,想要登基上位,必须要打着名正言顺的旗号。譬如清君侧,譬如皇室正统。
    这帮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摄政王,显然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所以他才会往“沧海遗珠”的方向想。
    至于“沧海遗珠”为什么会不回来,他也可以找出很好的理由。皇家无亲情,若是先皇在还好,先皇在时,肯定很乐意自己能够多一个子嗣。
    可是先皇不在,燕秦已经登基两年,他这个皇帝坐在龙椅上,肯定不可能容忍其他威胁到自己权威的存在。
    一个民间的皇子,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是当今皇帝不认,他总得想些别的办法来证明自己,野心大一些的,便干脆编造当今圣上根本就不是什么真龙天子,等到流言愈演愈烈,他们再借机推荐真正的“真龙天子”上位,一切水到渠成。
    摄政王安抚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再过些时日,等十二卫回京之后便知晓。”有些事情,传递的书信中并不好一一阐述,肯定是要等人回到了京城之后再说。
    “好。”
    怕燕秦多想,摄政王又说:“便是真的是什么沧海遗珠,我也只认陛下一个。”
    “嗯。”是不是真的沧海遗珠还不好说呢,像他皇祖父那一辈,不就是有试图复辟的前朝遗孤出来闹事,结果事情闹得那么大,最后查出来,那所谓的前朝遗孤,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前朝的皇室血脉早就断绝干净,那些人所拥护的,其实是伺候公主的奶娘的孩子。
    燕秦就不一样了,他虽然亲娘死的早,但容貌和先皇还是十分相似的,就是那种外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两个是亲父子的那一种。
    “我倒也不是很担心这个,就是想着,那些人根本是居心叵测,试图挑拨王叔与孤君臣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其心可诛。”
    燕于歌有些意外,并不明白小皇帝的话题怎么就突然歪到那幕后黑手挑拨两人君臣关系上去了:“陛下为何有如此感想?”
    “这很明显啊,当今世上,孤倒下去了,上位的肯定就是王叔,一般情况下,谁受益者最大,谁就是幕后黑手。”
    上一世的时候,那幕后的人不就是挑拨成功了么。但上辈子,他是有齐国和晋国的人在幕后做推手,这一世,齐国的公主根本就没有做他的皇妃,而蛰伏许久的晋国探子,也被揪了出来,暗探在大燕多年打下的根基大伤。
    其他两国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大燕内乱。可是现在他手里又没有掌握军权,手下也没有什么能人异士,真和摄政王硬抗也不可能抗的来啊。
    燕秦想了许多,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就在这个时候,摄政王却突然语出惊人:“臣想起一件事情来,在陛下刚登基那会,祖父旧时的部下,曾经劝过我黄袍加身。”
    第110章
    这话的杀伤力, 堪比晴天霹雳,惊得燕秦立马去捂摄政王的嘴,然后下意识地环视了一下周围, 才松开手来:“这话你也敢乱说!”
    燕于歌不以为意:“臣不是同陛下说过, 对皇位无意。”当初燕秦生辰,还有除夕的时候, 小皇帝都问过他类似的问题, 他回答地十分坦然。
    只是前两次, 他回答的这个问题的心境都不相同, 现在对皇位仍然是无意, 但是无意的理由又和前两次完全不一样。
    燕秦很是无语地看着摄政王:“你便是无意,私下里说说就罢了,别人面前可别乱说。”
    燕于歌只笑:“可如今不就是私下里,现在也只有陛下同我两个。”谈论这种涉及国家大事的时候, 两个人几乎都是屏退所有宫人的。
    前两次,一次是在摄政王府,一次是在京郊,现在虽然是在皇宫, 但周围并无宫人,和上两回本质上也没有什么区别。
    说的倒也是, 燕秦不再计较这个问题, 但他还是对摄政王这种肆意的口吻表示了不满:“这种大事, 王叔也不能乱说, 你就不怕我对你起了疑心么。”
    这也就是他和摄政王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换做是其他皇帝,莫说是个摄政王,便是自己亲生的儿子,都要以谋反的罪名圈禁起来,摄政王未免在他面前也太口无遮拦了一些罢。
    燕于歌又笑,这一次,他的笑容里带上了几分暧昧:“陛下同我的关系,还能用上起疑心这个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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