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妇人之仁也好,看着病怏怏的燕于歌,他当真是说不出太伤人的话来。而且冷静下来之后,他也只能认清现在的状况,就摄政王那种性子,他还没睡别的人呢,要是真睡了,摄政王还不得把其他人弄死。
    除非真的是触犯了律法,冒犯了天子尊严,不然的话,他并不愿意见到任何一个大燕子民非正常的死亡。
    他叹了口气,横竖他倒霉的事情也不知一件两件了,他也只能努力地告诉自己要往好的方面想,被摄政王喜欢,总比被对方恨之入骨来的好些。
    摄政王心绪莫名复杂,他坐起身来,突然生出一种把小皇帝紧紧搂住的冲动。
    但他的行为被燕秦及时制止了:“你就在这里待着,别动!孤去给你叫太医过来。”
    他气还没有消,才不要和摄政王再有什么亲密接触呢。
    在太医面前,燕于歌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且拒人千里之外的摄政王了。在细细把脉之后,太医松了口气:“王爷的烧已经退了,只要注意好好修养,过两日便会痊愈了。”
    一旁的燕秦又确认了一番:“你确定过两日就能痊愈吗?”
    太医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他也不敢说肯定的话,用委婉的语气说:“只要不再出什么意外,三日之内,王爷定能同先前一样生龙活虎。”
    燕秦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句:“哦,三日内。”也就是说,三日之后,他就可以和摄政王算账了是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太医觉着,小皇帝话音刚落时候,摄政王就显得有点失望。但他鼓起勇气再看一看摄政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还是冷得像是千年寒冰一样,根本就看不出来半点情绪波动。
    他捋了捋胡子,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的愚蠢想法,摄政王也是人,哪有人会盼着自己多生几天病的呢。
    在太医走之前,燕秦又问:“那受了伤的地方,要上几日的药?”
    这个问题倒是为难住了太医:“还请陛下告知微臣,那伤口伤在何处,伤口的严重情况如何?”
    燕于歌的脸一下子就变了,这么丢脸的伤口,让小皇帝看了也就算了,毕竟这伤口是燕秦弄出来的,药都已经上过了,该看的地方也都看了,太医是外人,就算是大夫也不行。
    瞧摄政王那脸,燕于歌就算是想让太医听,太医还不敢听呢,他委婉地形容了下:“大概就是大腿根部这种比较娇嫩的地方,划破了小拇指指甲大小的口子,皮有点外翻,看上去有点红肿,我就想问下,涂你给的那种伤药,大概几天能好。”
    “如果只是小伤口的话,过两三日便能好了。”
    过几日能好就行,等太医走了,燕秦把先前太医用的小瓶子塞到摄政王手里:“我先前给你抹的就是这个,这个以后你自己涂。”
    摄政王又不是没有手,最多就涂起来不那么方便罢了。第一天他是看在摄政王还在病中,加上临时起意,之后他可不管那么多了。
    燕于歌看了那小瓶子半晌,到底还是把它接了过来。其他地方的伤口,他还可能会让小皇帝来上,好卖一波可怜,但那个地方,就算了吧,他没那个脸。
    如太医所言,次日的时候,摄政王就大好了,再过了两日,确认他已经药到病除之后,小皇帝的态度,立马就变了。
    第90章
    都说咬人的狗不叫,燕于歌当然不是想用这话来形容小皇帝,他只是从古人言语中悟出来一个道理,有的时候,情绪外露,大吵大闹,并不可怕,吵闹至少是一种宣泄,真的吵出来了,可能事后也就忘了。
    但沉默的人,你永远猜不到他想做些什么,不,他还是能够猜出燕秦在想什么的,燕秦在同他置气,在冷落他。
    自他病好后,燕秦就对他很冷淡,倒也不是说燕秦躲着他不见他,毕竟他们两个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上早朝的时候,他就坐在燕秦的身边,手伸过去,就能触碰到燕秦的肩膀,在御书房的时候,燕秦也还是和以前一样会请教他奏疏中不懂的问题,但还是有些东西是不一样的。
    比如说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以前燕秦有意无意地会做一些比较亲密的动作,但他现在刻意的回避,完美地恪守了君臣之礼,言语间倒也亲近,可口吻就是没有那种亲热劲,教人觉得生疏极了。
    偏生他还不能怎么说,他要说:“陛下你别这样。”燕秦也会充当没听见,毕竟他没有刻意避开他不见,该有的正常交流都有,只是没了额外的交流。
    在小皇帝刚登基的那一会,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流,倒是燕秦一开始频频向他示好,却次次被他避让,现在是风水轮流转,轮到他来尝被人冷脸的滋味了。
    说句实在话,这滋味一点也不好受。虽然也有句话,叫种什么结什么果,之前让燕秦吃了瘪,现在活该让他来尝这种滋味。
    说是这么说,可燕于歌还是觉得这样的日子难以忍受,说是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对燕秦避让冷落的事情发生是在一年半之前,那时候自己同皇帝算不得熟悉,燕秦就算是觉得不高兴,也不至于这么难过。
    可现在他们是已经是这样亲密的关系,小皇帝这样子就让他很是难受了。这个时候,他倒是宁愿燕秦在他伤口上撒两把盐,也觉得比遭受这般冷落来的好了。
    情之一字,最为磨人。以前的时候,燕于歌对此嗤之以鼻,可现在真尝到这种滋味,才懂了了什么叫情苦。
    大概僵持了五六日,燕于歌便觉得受不住了,他打算让小皇帝给自己一个说法,小皇帝在别的地方撒撒气也好,也比这样对待他来的强。
    今日是他病好后的第七日,燕秦又拿奏疏来请教他,讲的是徐州发大水的问题,燕于歌细细地为小皇帝讲了处置的方法,还举荐了可用之人。
    得到了答案,小皇帝转身要回到他自己的位置上,燕于歌喊住了他:“燕秦!
    他喊的是燕秦的名字,便是想用更平等的态度,开诚布公地和对方谈一谈。
    燕秦转头看向摄政王:“王叔还有何事?”
    “没有国家大事,我们就不能好好的谈一谈吗?”
    “说到谈一谈,我倒是有件是想要同你说一说。”
    燕秦这话倒是让燕于歌愣住了,这还是这些时日以来,燕秦头一次说有事同他说。他有点忐忑,又有点不敢相信:“陛下想说的是公事还是私事?”
    “自然是私事,不过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同我谈的吗?你先说吧,”
    “不不不,你先说。”燕秦难得向自己示好,他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改善他们两个人关系的机会,自然要让燕秦先说。
    燕秦也没有同摄政王推拒:“就是上一次你说的事情,孤和你的赌约,就是孤输了,便要为你解散后宫。”
    他是同小皇帝打过这样的赌约没错,不过小皇帝后宫那些妃嫔,除了小皇帝自己钦点的四个,还有一两个位高权重的,其他的都已经叫他换了个芯子,不管小皇帝想宠幸她们中的那一个,这些宫妃一定会在当天出点幺蛾子,比如说在月信期之类的。
    根据他的观察,燕秦并非沉溺美色之人,他若是宠幸后宫,为的不过是绵延子嗣,总不至于难为宫妃浴血奋战吧。
    “这件事情,也不是很着急。”其实那个赌约,他本来就没有想要让燕秦马上就履行的。
    “不,我的意思是,孤打算近日便把你那些美人给弄出宫去,德妃孤用的还算顺手,暂且留着吧,白贵妃,不白昭仪已经身处后宫,也碍不着你的眼。”
    等等,他没有听错吧,燕秦竟然主动要履行赌约,还提出来要散尽后宫?!被冷落了这么些时日,燕于歌这会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朵上,有一种如梦如幻的不真实感。他伸出自己的胳膊来:“燕秦,你掐一掐我,用力一点。”
    燕秦看了一眼摄政王,完全不明白对方怎么会提出这么愚蠢的要求,不过对方既然主动送上门来让他解气,他手下也不留情,揪住摄政王胳膊上的肉,狠狠地就是一拧。
    拧的时候燕秦心好累,摄政王的胳膊都是肌肉,硬邦邦的,一点也不好拧。
    会疼,就不是做梦,燕于歌问燕秦:“你既然都想着要履行赌约,那这些日子以来,为何要再三冷落我?”
    燕秦反问他:“我又冷落你吗早朝我每日都有去,该上的课一日的没有落下,说起来,周太傅他老人家的病也该好了吧,孤也该纳众人所长,只一味听王叔教诲可不行。”
    天天上摄政王的课,再上下去,他思维行事都快要变成第二个摄政王了。作为一个君主,应当时时刻刻地保持着理智,不能轻易地被别人带偏,只有听得多,学得多,才能看得更清楚。
    燕秦可不想受一个人的影响这么深,即便是他喜欢的人也不行。
    “分明就有,你为了不搭理我,连凫水都学得那么认真。”燕秦以前学的是很敷衍,但这些时日以来,尤其的认真,不仅游起来身姿矫健,还能够在水中长时间憋气,几乎要让他怀疑燕秦是不是私底下偷偷地练过了。
    要不是为了能够同他少相处一点,燕秦至于这么做吗。
    好吧,其实摄政王说的也对,他这些时日以来是在刻意避着摄政王的。摄政王做了欺瞒糊弄他的事情,他要是真的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去,那对方岂不是还会来第二次第三次。
    但是冷落对方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日子也听不好过的,因为他一天到晚,除了睡觉的时间,几乎都是和摄政王处在一块的,他又不能当着摄政王的面,同别人有说有笑的,虐摄政王的时候,他把自己也给虐到了,就非常的不开心。
    僵持了这么几日,他觉得摄政王应该也吃到苦头了,便决定打算取消这个愚蠢的计划,重新让两个人相处的模式恢复到先前的样子。
    当然了,这些话他是不会同摄政王说的,要不然的话,就摄政王那么厚的脸皮,肯定会得寸进尺。
    罢了罢了,燕秦主动示好了,自己也不能再计较到底有没有冷落的问题了,有的时候,装傻充愣也不失为一种好的处理方法。
    “宫妃的事情,陛下打算以什么名义,什么时候处理她们?”
    燕秦反问他:“当初不是你说这种事情你来做吗,她们自然是交给你处理,若是损坏了半点孤的名誉,这事情就此作罢,这辈子也休要再提。”
    是哦,自己是是说过这种话,当时说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会实现,果然,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是燕秦比较说话算话一点。
    纠结难受了这么些时日,心都快被冻成冰块了,可燕秦几句话就破了冰,把结成冰块的心融化成了一滩春水。
    燕于歌这会也不惯那么多,一个箭步冲到小皇帝跟前,总算是成功把小皇帝搂在了怀里。
    他声音闷闷地说:“以后陛下要是生我的气,可绝不能再做这种冷落我的事情。”
    燕秦没有吭声,算是默认吧,他本来就不是那种特别爱说甜言蜜语的性格,倒是摄政王,仔细回想一番,自从告诉自己他是断袖以来,就表现得十分主动,最近这段时间,更是什么不要脸的话都说的出口,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而且摄政王真是没有出息,他这后宫还没散尽呢,人就已经肉麻成这样,要是有朝一日,他说要封燕于歌为皇后,那摄政王还不得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搂着搂着,燕秦突然冒出一句话来:“王叔,你有没有发现我有什么地方同先前不一样?”
    燕于歌松开手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小皇帝:“陛下比以前更英明神武。”其实他完全没有看出来小皇帝和先前有什么不一样。
    燕秦踮了踮脚,又踮了踮脚:“就这么点不一样?”
    “陛下比先前变得更英俊潇洒了。”燕于歌还是没有看出来,但是他觉得,说实话肯定会被打的。
    得了吧,他就知道摄政王压根没有看出来,就知道,摄政王只是嘴上说些甜言蜜语,连他长了这么多都没有发现。
    他现在,只比摄政王矮了那么一丢丢,等过了今年元正,他就能比摄政王高了。燕秦摇了摇头,唉,摄政王已经傻了。
    第91章
    燕秦对摄政王之间的刻意冷待就此为止,不过因为第一次两个人都不算太愉快,他们之间很默契的谁也没有提要再来一次。
    两个人才解开误会,感情倒比先前好上许多,偶尔闹一点别扭的夫妻比一直和和美美的夫妻可能感情还深一些。
    燕秦心里想着,这大概和小别胜新婚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次日早朝过后,宫人把折子送到御书房来,在分折子批阅之前,燕于歌先开了口:“陛下先别急着看那些东西,我这有份折子需要你过目。”
    如今在御书房里伺候着的都是他们两个的熟人,常笑嘴严,挑选的伺候的宫人也都是些锯嘴葫芦,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心里都是有把秤的。
    在外头,燕于歌会对小皇帝使用敬称呼,在稍微私密些的地方,他也不会注意那么多,对外倒也不是怕人诟病,主要是他现在把燕秦放在心上了,自然也不乐意别人看轻小皇帝。
    摄政王都这么说了,燕秦只好先收回来伸到向奏章的手;“王叔有什么急事?”
    他还真想不出,什么事情能够比国家大事更重要的。
    燕于歌从袖口中取出一份厚厚的折子递给他:“陛下请过目。”
    燕秦接过折子,还挺厚的,他打开奏疏,拉长来一看,折子大概能有他把双手平伸那么长,而且咋一看,密密麻麻的都是字,粗略地估计一下,大概也有一万来字。
    先皇是个喜欢讲排场的,他不算勤政,但因为底下人能干,大臣们也很少有奏疏要送到他这里批改。
    可能是因为数量少,还有性格问题,他就喜欢大臣们把东西写的复杂繁琐一点,所以臣子们卯足了劲头的凑字数,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也能写得冗长。
    但是燕秦就很讨厌这样,每次看到那些密密麻麻地的字,花时间一读,全都是废话,简直是浪费他的时间和精力,所以一看到这种长长的厚厚的折子,他就忍不住暴躁。
    他没有亲政之前,还比较克制,斥责朝臣废话多,也比较委婉,一般的都改了,还有一些就是死不悔改,也不知道是瞧不起他这个傀儡皇帝,不把他的话当回事,还是脑子不好使,看不懂他婉转的表达方式。
    等到他亲政之后,看到这种冗长的表述,他基本都是直接在上面画个大叉,打回去让人用简单的话重写,非常简单粗暴的方式,但是很有用。
    再一次看到这种长度的折子,而且还比他以往看过的任何一本奏疏都长,燕秦差点条件反射地抓起桌上的朱笔就上一个大叉。但理智阻止了他做出这种愚蠢的行为,因为从折子上的字来看,写这玩意的人不是什么脑子有包的大臣,正是摄政王本人。
    他把长长的折子叠回原状,走到平日里他批阅奏章的桌子前头,把无关紧要的东西扫到一边,从桌子的最左边一直摊开到最右边。
    因为是摄政王写的东西,而且本人会计站在自己的身边一直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看,燕秦顶着这样的压力,都不能敷衍地浏览一下,只好打起了精神,睁大了眼睛,从开头第一句仔仔细细地开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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