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何人?进城何事?”领头的城卒战战兢兢的问话,很没有底气。
    宋知夏撇了他一眼,抬手一指城门,用八甲话发话:“砸破城门,冲进去。”
    号令一出,八甲人极为干脆,提着拳头就冲向了城门,十几人一人一拳,两息之后,两扇厚重的城门门板,垮了,碎了一地。
    安静无声,守城的城卒和进出城门的百姓都惊呆了,紧接着,惊叫声连连惊起,百姓们抱头狂奔,离得城门越远越好,而有守城之责的城卒,他们退无可退,只能龟缩在门洞里面,害怕胆怯的看着可怕的蛮夷,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走。”宋知夏领头踏进了廊州城。
    城门口的动静极大,宋知夏他们一路进来,沿途早已经清空的干干净净,人跑光了,店关门了,拿不走的重物不要了。
    宋知夏没有浪费时间在走路上,向八甲人招呼一声,一行人闪电般划过长街,直奔贵人区。
    进了贵人区,宋知夏没有直奔裴府,而是从最近的府第开始砸,套路就是一言不发就开砸大门,然后横冲直进,一路砸门过关,闯到内院之后,见到出面交涉的主子就直接掳走,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只在现场留一张纸,纸上写明让他们去寻找蛮夷,以人换人,然后纸上还留着一个八甲图腾和一句八甲话,让他们交给蛮夷去看,看得懂的,便是他们要寻找的蛮夷了。
    闯一府,砸一府,顺便还掳人,这般野蛮的行径,立时就引发了贵人区的公愤,从第一家府第出来后,一行人就遭遇了邻近几家府第的联合围攻,但是没有用,在八甲人可怕的战斗力面前,这些人都是弱鸡,来多少,就躺下多少。
    一路打砸抢,打人砸府抢人,一行人蛮横的横扫了贵人区的所有府第,包括最大的裴府,因为与裴府有仇,八甲人在砸裴府的时候分外仔细,所经之处,皆是废墟,连掳人都多掳了一个。
    横扫了廊州城内的贵人区后,一行人转战城外的各大庄园,那里是各大乡豪的地盘。
    乡豪的地位虽然不如贵人区的世家们,但是实力却未必会差一等,有的甚至反而会在武力上更胜一筹,然而,还是没有用,八甲人一路打砸抢,又收获了好几个人质。
    如龙卷风过境一般的横扫了贵人区和庄园后,一行人收获满满,心满意足的上山寻了个山洞,等待这些世家和乡豪前来赎人了。
    第166章 以人赎人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这一句话,在这一天,几乎响彻了廊州城的所有府第,被砸了府,还被掳了人,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以及何等恐怖的死亡威胁。
    每座府第的主人们都在痛骂家中护卫不力的部曲护卫家丁们,借着愤怒来掩饰着他们心中的深深的恐惧和害怕,这样如入无人之地的强横武力,实在是给予了他们最深刻的威胁震慑,他们虽然没有自大到以为自己的家宅就是坞堡就是城池,但是也不是贫民破屋,想进就进,想砸就砸,可是事实却以铁一般的拳头砸破了他们的自信,他们的家宅,花费了无数资财,耗用了无数人力,看似安全无忧的家宅,其实真和贫民破屋没什么两样,说破就破了。
    在一座座府第都在主子们的痛骂怒喝中鸡飞狗跳的时候,唯有裴府安安静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惊乱,但是这一份安静,却更加的压抑,如同暴风雨的前夕。
    裴府,正堂之上,裴潮靠坐在上首的家主之位,俯视着堂中跪着的子孙们。
    自从去年被八甲人强掳威胁,受了大惊吓之后,裴潮的精力便大不如前了,他开始有意退下家主之位,不再时时把控府中动向了,有些事就放手交给儿子们去做,以此做为儿子们继承家主之位的考验,也因此,三房的事他并不清楚始末,只知道是与夏家起了争斗,十七孙还被打死了,至于八甲族人以及寒食散的事,在三儿子的有意隐瞒,以及大儿子和二儿子的帮护隐瞒之下,裴潮倒是毫不知情。
    但是在今日八甲人横扫贵人区的打砸抢之后,裴潮就是再放权也不可能不清查,于是一查之下,三房千藏万藏的事就被捅破了。
    裴潮看着底下跪着的三个儿子,以及有份参与此事,不管是涉及与夏家和八甲族人的争斗,还是涉及隐藏寒食散之事的孙子们,裴潮的心中是震怒的。
    “你们可还记得去年惊、变之夜?”裴潮语带寒霜的问道。
    大儿子二儿子立时俯地请罪,唯有三儿子因为是今年刚从任上回来,不知前情,还在迷茫无知。
    “这一次砸府掳人之人,与那一夜闯府之人,应是同族。”裴潮恼怒的瞪视大儿子二儿子,“老三不知,你们两个做哥哥的还不知道吗?怎么就不提点于他?今日之祸,都是你们两人失了兄长之责而惹出来的!”
    大儿子二儿子赶紧磕头请罪。
    裴潮却越听越怒,最后怒而起身:“滚,全部都滚出去,去找人,找到人后马上给他们送过去,要是这一次还做不好,你们都不要肖想家主之位了,包括你们。”裴潮边骂边用脚去踢儿子们,说到最后还一指孙子们,孙子们立马屁滚尿流地跟着他们的老子滚出去了。
    裴潮以为今日之事是那帮蛮夷报复裴府而来,毕竟裴府损失最为惨重,连人质都被多掳一个,至于其它府第的砸府掳人之事,在他看来,只是蛮夷在报复之时的顺手劫财,掳人不就是为了赎买么,这比直接抢更有赚头,所以裴潮只想着以一府之力去达成那帮蛮夷的要求,他们要人就给他们寻人,他们要财那就给他们献财,只要保住根基不断,不让他们屠了裴氏满门,那就足够了。
    可是对于其它府第以及城外的乡豪们来说,这根本就是从天而降的无妄之灾,在愤怒和恐惧之下,他们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府衙和州军,先是痛骂府衙无能,再是痛骂廊军无能,竟然放任此等恶事在晴天白日之下发生,简直是上对不起朝廷,下对不起百姓,全该通通去死才对。
    但是骂着骂着,有人回过神来了。
    骂廊军,可是廊军如今自身不保,龟缩营中,今日那帮蛮夷之所以能够如入无人之地,在廊州境内肆意欺凌,不正是因为廊军久不出营了么,再往深想一点,说不定廊军连州界巡防都松懈了,所以那帮蛮夷进入廊军才无人阻挡,要是在以前,早该被廊军拦住了才对。
    想到廊军如今的境况,这帮地方望族和乡豪们齐齐愤怒了。
    都怪那个死御史,之前宋将军在的时候,廊州地界上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此恶劣之事,结果你们党争就党争嘛,做什么破坏国防大事,非把宋将军给赶回家,好了,你们是如愿,是接手廊军了,结果呢,就是这么把地方生死置之度外了?我们廊州活该成为你们党争的牺牲品?
    呸!没门!必须得有个交代!
    望族们联合了起来,同时还找上了裴家,要一同联名写弹劾状,弹劾监察御史搅乱地方军政,搅得民心难安,人心惶惶,裴潮当然不敢说这事的源头在于裴家,民愤汹汹,裴家再是势大也不能成为公敌啊,于是立马就顺水推舟的把这个黑锅栽到了监察御史的头上,很痛快的就在联名弹劾状上盖下了印章。
    望族行动起来,乡豪也行动起来,尤其是部曲多护卫多的,几家联合起来就把监察御史的暂居府宅给包围起来了,朝廷没下公断之前,监察御史就不要想出来了。
    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监察御史就是再有谋略,再有靠山,再有人脉,在地方乡豪武装的重重包围之下,也只能龟缩在府宅之中,等着朝廷收到消息,主子来救他了。
    望族和乡豪都是人多势大之辈,文采好的写弹劾状,人脉广的找同盟来联名,武力强的就去包围看管监察御史,剩下还有一大帮的人,这帮人就要负责找人,找蛮夷,以人赎人。
    这时候找蛮夷以人赎人已经是廊州地界的头等大事了,不再只是关系一府一族,而是关系一州众族的大事,谁也不敢再隐藏蛮夷,万一藏了之后又被人发现并揭破,那就是被众族公愤的对象了,所以有“收留”八甲人的望族和乡豪们就悄悄的布置了首尾,把藏下的八甲人通过各种理由带到了明面上。
    这些藏起八甲人的望族和乡豪们的初始想法很统一,就是想要收服这些武力强横的蛮夷,让他们成为自家的部曲家将,壮大自家的武力,如果实在留不住,那也可以先留个种嘛,等到带着蛮夷血脉的孩子们生下来,说不得就能成为自家最强的战力了。
    可惜他们的谋事抵不上老天爷的天意,老天爷不肯成全他们,一场横扫廊州的大闹,让他们只能把八甲人给放出来,以换取自家被掳去的亲人。
    等了一夜一天,到了大闹廊州城的第二日的傍晚黄昏,近百位八甲族人被带到了廊州城的城门口,等待交换。
    宋知夏和八甲人准时出现在了城门口,他们昨日掳走的人都被他们扛在肩上,眼泪汪汪的看着前来赎回他们的自家人。
    一家一家轮流来,一手交人一手赎人,八甲人找回了自己的族人,望族和乡豪们赎回了自己的家人,各自欢喜。
    轮到裴家的时候,前来赎人的大房老爷亲自出面,在赎人的时候同时献上一箱银锭。
    大老爷朝着明显是领头人的蒙面女子拱手行礼:“裴家谢诸位高义,手下留情,裴家两次触怒贵族,贵族却次次手下留情,未曾伤及我裴家一人,裴家感激不已,大恩难谢,唯有献上一点薄资,还望诸位收下。”
    宋知夏觉得这位裴家大老爷挺有胆量的,知道自家与蛮夷有仇怨,还敢亲自前来赎人,而且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献上谢礼,这等姿态,很有意思嘛。
    宋知夏也拱手回礼:“这份厚礼,我们收下了,多谢贵府慷慨。”
    裴家大老爷闻言大喜,这是肯一笔泯恩仇了,太好了,回去后这是大功一件啊,不枉费他自掏了大房的私财,献上了这一份厚礼。
    赎人之事完成之后,八甲人也不停留,东景领头,一百多人直接趁夜赶往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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