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本家堂姐妹们闹得不欢而散,宋知夏虽然不把这件事放在眼里,但是还是要与母亲说一声的,所以她回府后就与母亲说了,还把今日发生的经过都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宋知夏自认这件事不是她挑起来的,她便是有什么过错,也大不过三位堂姐妹去,更何况她相信本家绝不会因为“姐妹间的斗气”而把这件事抬升到两府对立的高度上,最严重,也不过就是几个堂姐妹们再开一次花宴,在长辈们的面前演一出姐妹和好的戏码,她再送出几个贵重一点的赔礼罢了。
    宋知夏对世情还是看的挺清楚的,如今武宁伯府兴盛,本家衰落,地位相差太多,所以她敢当面放话威胁三个堂姐妹,因为后果一点儿也不严重。
    张氏忙的不得了,结果小女儿出去一趟却给她惹了这样一个大、麻烦,她正要气得戳女儿几指头,宋知夏却抢先把她对事件后续的预估给讲了,张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教训被女儿的话给噎了回去,仔细想一想,唉,好像还真是,于是张氏高高抬手的手又轻轻放落,拍了女儿一下就放过她了。
    说到底母亲都是护短的,张氏本就疼爱小女儿,更何况这件事上的确是本家那边的堂姐妹们先失礼,女儿生气也在情理之中,后面的事,按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常规处理方法,也不过就是赔个礼道个歉的事,算不得什么,张氏也就不在纠缠这件事了,只是在心里估算起该送几个怎样的礼物了。
    张氏的办事效率很高,当天傍晚便派人送了几个贵重的首饰去了本家,点名是给三位嫡小姐赔礼道歉的。
    本家那边正因为今日“姐妹间的斗气”而气氛不好,每个家宅都有自己的内部矛盾,三位嫡小姐分属三个房,她们引起的矛盾就更加复杂了,本家这边还在内部扯皮,还没把首要担责者定下来,武宁伯府那边就送来了赔礼,简直就是天降喜事,皆大欢喜啊,于是这件“姐妹间的斗气”就这么抹过去了,比宋知夏所想的还要简单。
    这件事这么快就解决了,见解决的这么顺利,张氏干脆就把这件事给瞒下了,没告诉给夫君宋力刚,免得还要听他说些事后教训人的废话。
    因为宋力刚这次是来迎奉老夫人回归武宁伯府颐养天年的,祈州的官员们也知道分寸,两天的官场应酬之后,便不再来打扰宋力刚了。
    在这两天里,张氏一边忙于夫人间的后宅交际,一边命仆妇丫鬟们打包收拾箱笼,虽然两天的时间很赶,但也收拾了一半了。
    又收拾了两天,老宅里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该锁的锁了,该封的封了,该带走的也都装箱整齐了,可以出发了。
    离开前,祈州官员和乡绅们举办了一场送行宴,宋力刚赴宴,在席上向众人致谢,谢众人多年来对母亲的照顾,并奉上一应礼物,一时间宾主尽欢,散席后仍有许多人围着宋力刚道着依依不舍之情。
    场面上的事都做完了,可以启程了。
    宋力刚领着队伍出了祈州城,离开前,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城墙,以及城墙上金色的“祈州”二字。
    这里是他生长的故乡,今日一别,再回不知归期。
    宋力刚收起离别的乡愁,挺身扬起马鞭,对着队伍喝令:“全程前进,回封州。”
    第120章 字如其人
    武宁伯府的队伍一日不停歇的往封州急速前进,宋力刚身负驻关重任,要赶着回去,队伍随行的又多是亲卫,急行军自然不成问题,只苦了马车上的老夫人和张氏,张氏在马车里忍了两天,便有些疲乏了,恹恹地躺卧在马车里,老夫人更是辛苦,她一辈子都没出过祈州,没走过远路,更不要说是这般的急速前行了,队伍刚出发半天她便已经受不住马车颠簸,吐了。
    这时候宋知夏让人备下的安神药丸就派上用场了,老夫人吐的什么都吃不下,连水都会呕出来,宋知夏硬是把安神药丸塞进了老夫人的嘴里,手上一用巧劲,药丸便滑落进了肚里,接下来的几天,老夫人全在昏昏沉沉的睡眠中度过。
    宋力刚心疼亲娘晕吐,但他又急着赶回封州,见女儿这般做法能让亲娘安睡,虽然手段粗鲁些,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心中想着待到了封州后再好好孝敬亲娘。
    急行军般的赶了八天的路,队伍终于进了封州城。
    宋力刚在府中待了一天,把亲娘安顿好后,次日就赶着回军营了。
    老夫人原还打算着先歇息几天,把精神养好后,从儿子那边打开缺口,直接越过张氏接过管家权,这是她儿子的府第,她怎么能看着“外人”的脸色过日子呢,自然得由她来管家了,结果儿子说走就走,一刻的功夫都没等她,她还没起身呢儿子就离府了,恨得老夫人直捶着床板骂不孝子。
    张氏昨日回府后,忍着疲累一刻没停歇地安顿老宅跟来的下人,这些能跟来的下人本就是她挑选好的,老实本分、知晓规矩的,没有老夫人惯用的那帮人,也没有那帮人的亲戚,只是为了防备自己看走眼,中间混杂了有心思的人,张氏还需把她们打散,分别安置,甚是花费精神。
    在花费了一天的功夫把这些人都安置好后,次日张氏还得接待那些前来恭贺老夫人诰命提级的夫人们,忙得不可开交。
    宋知夏也没闲着,她向书院请了一个月的假,如今回来了,她还得赶着回书院复课。
    次日一大早,宋知夏便换上了学子服,踏上了马车,前往双梅书院。
    入了书院后,宋知夏先去销假,然后再去拜见书兰先生。
    书兰先生今日心情极好,虽然面上还是淡淡的,外人看不出有甚变化,但以宋知夏对书兰先生的了解,她知道书兰先生心情是极好的。
    “弟子拜见师尊。”宋知夏行了跪俯大礼。
    书兰先生抬手虚扶:“起来吧。为师还得贺你祖母诰命之喜啊。”这一月来宋知夏写了两封信给书兰先生,前一封写了祖母重病,后一封写了诰命恩旨,所以书兰先生是知道老夫人诰命提级的事的。
    宋知夏装作勉强一笑:“祖母得天子恩赐,全家欢喜,只是,祖母的病情,未有好转。”
    书兰先生安慰弟子:“老夫人命中带福,又有朝廷加封,有大福气,必是能好的。”
    宋知夏再一拜:“承师尊吉言。”
    书兰先生又宽慰了弟子几句,然后拿出了一张帖子递给她看:“你的师祖下月七十大寿,为师要前去贺寿。”
    贺寿?
    宋知夏抬眼看向师尊,书兰先生只是面带浅笑的看着她,突然间,宋知夏福至心灵,知道了师尊的言下意思。
    人生七十古来稀,七十可是大寿,书兰先生是想带着她一块去贺寿的,但是她不好明言,因为宋知夏的祖母正在重病中,她留在家中为祖母侍疾也是正理,只是,书兰先生的师尊明石先生可是一代书法大家,地位尊崇,他的大寿必是贺者如云,徒子徒孙必得齐聚一堂的,宋知夏是书兰先生的入室弟子,是明石先生的正经徒孙,若是宋知夏不亲去贺寿,只怕难以得到师门长辈的认可。
    书兰先生想带宋知夏去,但又不想勉强她去,所以书兰先生是想让宋知夏自己做出决定。
    宋知夏没有片刻犹豫,这是得到师门承认的大好机会,她绝不会放过,她立时拜行了大礼:“师祖大寿,此乃本门大事,弟子理当备下贺礼,前去贺寿,且安州山长水远,师尊此去一路辛苦,弟子自当随侍左右,为师尊鞍前马后。”
    书兰先生听后心中畅快,她身受师尊重恩,师尊大寿,她自该领着弟子前去贺寿,她座下只有四位弟子,三位已成人妇,唯有宋知夏一人能自由行事,若她不能去,只自己一人前去贺寿,脸面上的确不好看,如今宋知夏自愿前往,她自然心中松了一大口气,面上带出的笑意明显了。
    “此事你回去后好生与父母详说,若尊府父母不愿你前去,你千万不可顶撞,只需与我说一声便可,我一人去也无妨。”书兰先生虽然极想宋知夏一起去,但她还是多交代了一句,不愿弟子违了父母之意。
    书兰先生果然是个淳纯之人啊,宋知夏暗暗叹道。
    “弟子父母必不会拦阻的,只怕还会惊喜万分,能以门下弟子的名份向明石先生贺寿,这是何等的荣耀啊。”宋知夏委婉的夸奖了自个的师承。
    书兰先生又笑了,笑的很开心:“好了,贺寿的事,等你回禀过父母后再说,你先写一幅字来,让为师看看你这一个月可有懈怠了。”
    宋知夏领命,铺纸提笔。
    书兰先生只是例行考校,宋知夏刚入书艺之门,不用功不用心是不成的,只是她回老家侍疾祖母一个月,在书兰先生想来,她必定是无法兼顾练字的,一日能写上两三页便差不多了,书兰先生只是随意考校,不退后太多便算过得去了。
    笔尖在纸上划过,宋知夏认真地书写着,她这一个月来并没有荒废练字,老夫人又不是真的病了,每日里都在服用着静心养气的药,觉头多了许多,她就在主屋里练字,兼看守着老夫人,两边都不妨碍。
    字在白纸上一个一个成形显现,书兰先生从刚开始的略扫几眼到后面的凝神细品,宋知夏的字再一次的让她吃惊。
    刚入书院时,宋知夏的字只是隐现峥嵘,到她落海归来后,她的字又有了金戈铁马之气,到了如今,她侍疾归来,字不见后退,反倒精进了,其中竟然有了隐隐的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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