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突然觉得肋下又有些生疼了,肩上的骨头也有些疼了。
    “不,不用了。”老夫人的语调一下子变了,变得温和了许多,“我这里还有好几个枕头呢,找一个换上就成,不用你再费心换了。”
    老夫人一旦发现双方实力不成对比,对方的武力对自己完全是碾压式的,她立即就聪明世故的识时务了起来,俗话说的好,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暂且忍下,等有机会了再重振声威不迟。
    宋知夏很满意老夫人的识时务,嘴巴上说再多也没有用,因为在礼法上,她天然就低老夫人一等,所以她放弃口头上的讨好、示弱、求饶、以情相劝,因为老夫人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她直接就用武力来碾压,不听话就下黑手教训,果然,事实证明,这么做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
    “果然祖母最好了,最心疼孙女了,连个枕头都不让孙女去费心。”宋知夏笑盈盈地凑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吓得直往床里缩去,结果宋知夏却半跪在床前,伸手拉向老夫人的腿。
    “听伺候祖母的人说,祖母的腿脚容易酸麻,每次起床都得揉一揉捏一捏才舒服,祖母心疼孙女,孙女自然也心疼祖母,就让孙女来捏一捏祖母的腿脚吧。”
    宋知夏说的很真挚,但是老夫人却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她信她才有鬼,刚刚在她面前施展了一番徒手捏瓷枕的手段,此刻就说要帮她揉捏腿脚,呵呵,是要把她捏残了好出气吧。
    “不必不必,让下人来就是了,你可是我的乖乖亲孙女,祖母哪舍得让你做这等服侍人的活计啊。”老夫人一边言不由衷地说着心疼孙女的假话,一边赶紧用被子牢牢地包住了自己的腿脚,生怕孙女硬来。
    见老夫人知道了害怕,宋知夏从善如流地收了手。
    “祖母既然已经醒了,那就先服药吧,郎中开了方子,药已经煎好了,此刻温温的,正好入口。”演戏要演全套,宋知夏要让老夫人深信自己真的内里大亏,需得安心静养,不要任性折腾。
    老夫人听到服药,立马就想起了之前郎中所说的话,想到自己内里大亏,老夫人也不用人劝,拿起药碗就把药一滴不剩的喝了个干净。
    见老夫人喝了药,宋知夏的笑意更深了,那碗药其实是静心安神的药,有些人老了之后,性情会变得易躁易怒,一点小事便能让他们大发雷霆,需得服一些静心安神的方剂才能控制他们突如其来的躁怒,她和郎中提了提,郎中便开了一付方子,这种方子也是老人家的常用方,并不是违禁或忌讳的方子,郎中开的毫无怀疑。
    其实在宋知夏看来,老夫人也的确需要服用这种静心安神的药,喝这药才最是对症,成天的想着管东管西,折腾媳妇,为难儿子,溺爱孙子,拿捏孙女,与家与国有什么好处?就这样乖乖的当个慈祥的,不理庶务的老人家,不是正好正应该么。
    老夫人在宋知夏的压制下低了头,她害怕宋知夏的武力,身边又没有可用的人,每日里还服着静心安神的药,服药后容易困倦,老夫人的觉头多了不少,没有心思也没有能力再搅风搅雨了。
    张氏全面接管了老宅的事务,替代了老夫人,出面与各府夫人们进行交际,虽然不可能从这些夫人们身上查找到流言的源头,但是让这些夫人们看清武宁伯府的当家夫人是她,知晓她才是真正能代表武宁伯府的人,这些夫人们,以及她们背后的夫家和娘家,才不会一直去找老夫人,想从老夫人那边打开缺口,而是直接来找她,有了交际的渠道,有了渠道中的地位,张氏才能从这些夫人们口中得到她真正想要的消息,而且,她们主动告诉她,可不是比她主动去探听,要简单容易且真实的多么。
    祈州这边,张氏终于打开了交际的层面,封州那边,宋力刚也有了新的进展。
    宋力刚这边并不是在查找流言源头,他近段时日最关心的事莫过于宋勇毅了,自从截下了宋勇毅的私信,知晓了儿子心中真实的想法后,宋力刚就一直很头疼该怎么纠正儿子顽固不化的贞烈观,宋力刚头疼了好几天,始终没有头绪,后来他干脆就把儿子的私信寄了出去,想着也许大女儿可以化解儿子心中的顽固。
    余州离封州不算远,起码比京城近多了,两州的信件传递,快的话,也不过是五六天而已,宋力刚耐着性子等了半个月,终于收到了大女儿的回信。
    结果,大女儿的回信却令宋力刚很是失望。
    第116章 扣押信件
    宋知秋给宋勇毅的回信并不长,只有短短的两页,在信的前头她安慰开解宋勇毅,让他不要纠结于小妹宋知夏落海失踪四个月有没有失节的小问题,毕竟宋知夏是他们的亲妹妹,所谓血浓于水,不能因为她在名声上有了一点小污点,他们就放弃她,逼迫她出家。
    在信的后头宋知秋的笔锋一转,提到了宋知夏的日后终身的问题,她也认为宋知夏在名声上有碍,清白有瑕,况且如今流言传播八方,与其挑个门第相当的,日后受夫家闲气,还不如就此低嫁为好,她还主动提了两个她认为合适的人选,这两人都是秦、王府的中职官员,她认为这两人虽然如今官位较低,但日后的前程还是可期可图的。
    若不是因为收信的是阅历丰富,久在官场沉浮,一举一动皆有所图的宋力刚,而是单纯如白纸的宋勇毅,只怕宋知秋已经成功的说动了宋勇毅,进而姐弟二人共同使劲,劝动一心爱护子女的张氏,宋家人口简单,若是一家子里,母亲、长姐、大兄,全都认同低嫁的话,身为最幼的妹妹的宋知夏,只怕也会认同,从而认命。
    可惜,收到这封信的却是宋力刚。
    宋力刚收到回信后只有短暂的惊愕,但没有惊怒,也没有大发雷霆,在惊愕之后,他反而很冷静的把回信收好,锁进了柜子里。
    能够从低等士官晋升为手握实权的一方大将,虽然其中运气的成份占了一半,但也可以从中窥见宋力刚的城府,他并不是一个看不清大局,被人一挑拨就为人所用的莽夫,相反,他有头脑,有眼力,更有魄力。
    宋知秋自以为自己手段高明,不显山不露水,以“为亲妹妹着想”的由头,就把宋勇毅的思路带歪,把他拉到她那一边去,共同把宋知夏拉到秦、王府这一方阵营来,可惜宋知秋的这一手,放在宋力刚的眼里根本不够看,毕竟是深宅妇人,宋知秋的所见所闻都限制了她的眼界和想法,她没有办法,也从来没有想过,从大局上,从整个国家和朝廷的大局上,体会顶层势力的交锋,从而做出最恰当的反应。
    宋力刚的大女儿已经嫁入皇家,成为三皇子的正妃,如果他的小女儿再嫁给三皇子府内的官员,那宋力刚就成为了妥妥的三皇子派,这是何等的昏招臭棋,宋力刚一向自诩为只忠于皇帝的保皇派,是纯臣,若是行了此步臭棋,不提皇帝会如何看待宋力刚,如何质疑他的忠心,只提日后若是三皇子无法承继大统,那么武宁伯府的覆灭就近在眼前了。
    “唉,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心里眼里就只有夫君了。”宋力刚深深叹息,心中生起一股无力感和失望悲凉。
    宋力刚虽然心中对大女儿失望,但他并不愿怪罪大女儿,因为对大女儿,他心中是有愧的,当年他没有顶住老母的压力,把大女儿留在了老宅,他没有对大女儿付予过悉心教导,让她不知世事,不知宋家富贵之下的隐患,而等她长大后,他又没有及时为她谋划终身,结果皇帝一旨赐婚,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女儿入了三皇子府,从此身陷漩涡。
    身为父亲,他对大女儿是有所愧疚有所欠缺的,出于这份愧疚和欠缺,他愿意为大女儿撑腰,力所能及的帮一把秦王,好让大女儿在秦王跟前有所脸面,过得顺心些,但是,为了大女儿一人,而把整个宋家拉入到夺位之争中,甚至把封军廊军也拉入到夺位之争中,他做不到。
    再往深里讲,若只是事涉武宁伯府,只涉及宋家人,宋力刚可以舍弃,他就连自身也可以舍弃,但是他不能对不起他麾下的几万将士。
    封军廊军的将士们不惜自身,驻守边关,为国家为百姓抛头颅洒热血,忠肝义胆,绝不能白白折损在皇子们的夺位之争中,因为不值得,胜了顾然可以追封追赐,但是败了呢,几十年的热血忠诚一夕抹杀,守卫边关的英烈英雄一夜之间变为奸臣逆贼,人人唾之弃之,这是何等的可悲可叹,封军廊军用二十年的时间,数万将士的性命,铸就出的忠烈之魂,绝不能就此断绝,谁也不能,谁也不配!
    宋力刚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前世宋知夏入秦、王府后,他就断了与小女儿的往来,无嫁妆,无书信,不相见,就似没有了这么个女儿,这样的绝情让宋知夏只能依附于长姐宋知秋生存,在秦、王府中如覆薄冰,受了陷害和委屈,也只能咽着眼泪忍下,宋知夏一直以为父亲这么绝情是因为对她太过失望才会如此,却不知宋力刚这么做全是为了保全封军廊军,不让皇帝因为宋力刚两女皆入秦、王府的事而对封军廊军心生忌惮,兴起打乱重整之心。
    宋力刚把宋知秋的回信收了起来,没给宋勇毅寄过去,他不想让宋勇毅受到这封信的影响,起了糊涂的念头,就让他以为自己的信丢失了吧,唔,不行,干脆让鲁车去和那边的邮差军吏说一声,以后不仅宋勇毅寄出的信要通通截下,寄去给宋勇毅的信也要通通截下,全部转到他这边来,免得让人钻了空子。
    被不省心的儿子和大女儿打击了一番,宋力刚心里憋了股气,对于大女儿,他因为心中有愧,没法子说什么做什么,干脆全把气撒到了儿子身上。
    行啊,你不是还有闲功夫操心你不该操心的事么,那我就让你忙起来,忙到连瞎想做梦都没空。
    于是一道全军新兵大比试的公文下发到了封军廊军大营之中,然后层层下发,一直到了廊军最偏远的卫所之中。
    军中比试是常有的事,大到全州军大比,小到各卫所小比,各种比试,一年总得有个两三次,这样才能保证将士们的热血激昂啊,所以宋力刚新发出的这一道公文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关注,除了要应试的新兵们。
    “快快快,穿戴的这么慢,一开始就得输。”火长江正连声催促着伙伴们,心急地,恨不能以身相代,替他们上场比试。
    这一次宋力刚为了激励新兵们的比试热情,专门拿出了几样好兵器作为奖赏,对于军人来说,除了军职之外,再也没有比好兵器更为令人心动的奖赏了,更何况军人大多出生贫寒,家中没有好兵器传承,他们也没有余钱可以攒下打造好兵器,所以能得到一把好兵器,那是从天而降的大便宜啊。
    火长江正就是出身贫寒的军人,他手中的兵器只是军中统一配发的长刀,当日听到上官说这一次的新兵比试有好兵器作为奖赏时,江正恨不得与伙伴们换了身份,由他来上场比试。
    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他就不是今年新入伍的呢?
    赶什么早呢,早了几年有什么用呢,亏大发了啊。
    宋勇毅和陈生是最早穿戴好的,李铁和刘木也紧跟着穿戴好了,唯独张弓慢了两步,手忙脚乱地才把皮甲皮靴穿戴整齐。
    “你看你,你看你,又是你最慢。”江正痛心疾首地骂着张弓,“都跟你说了几百遍了,左手套,右手拉,这边绳子一拉就紧了嘛,蠢,蠢死了,猪都比你机灵。”
    张弓低着头,由着火长骂。
    江正又骂了好几句才放过张弓:“练,拼命练,拿出你练箭的劲头往死里练,穿戴皮甲是第一步,你第一步连都通不过,后面的项目还比什么?”
    “是。”张弓大声应是。
    江正挥挥手:“到边上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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