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将军方才对那位小道长说了什么,怎么不见他同行回城?”
    一边扶着棺椁徐徐前行,高汝砺一边好奇的向顾同问道,直觉告诉他,顾同定然是对李志远说了什么,而这件事情,则极有可能是扭转夹谷石里哥发难的一个绝佳的机会。
    听到高汝砺的问话,顾同将步子缓了缓,趁着夹谷石里哥不注意,这才低着声音说道:“方才那小道士乃是终南山重阳宫长春真人丘处机的徒弟,实不瞒高大人,小将军行情火爆,我怕他生出什么乖戾的事情出来,所以这才央着志远回重阳宫请丘真人下山,到时候只要丘真人发话,将节度使大人的治丧时间往后推拖一下,小将军人得守丧,只要他走不开。那么也就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乱子了,小子行事鲁莽,高大人到时候也一定要看着帮我说一些话,千万千万不能让小将军将怒火发泄到无辜百姓身上啊!”
    “顾将军说的哪里话,你我同根同脉,你所担心的又何尝不是我所担心的?你这法子也好,只要将小将军人拖在灵堂,我再火速发上几份文书到朝廷,请朝廷尽快派个主事的人过来,如此一来,小将军就算是再想要发火,也决计行不通。现在他掌握着关陇诸路兵马大权,还是尽量顺延着他,千万不可将他惹毛了!”
    高汝砺叮嘱了顾同几句,心中也觉得放心不下,要不是现在还在扶着棺椁,他立刻回转运使衙门修书到枢密院的心都有了。
    顾同微微欠身,再次感谢了高汝砺的一番好心与叮嘱,之后,就乖乖的跟在夹谷石里哥的身后,一是为了让夹谷石里哥放心,二来也是防着这厮暗中使什么花招出来。
    出乎顾同的意料,过了灞桥,夹谷石里哥就一直面带悲怆的扶着夹谷清臣的棺椁行在最前,他的亲兵和副将也都远远地缀着,并不曾有一人提前离开或者另作他去。
    “咬人的狗不叫唤!”
    一想起这句俗话,顾同就越发觉得可怕,他现在心中甚至都有了派暗卫出手,将夹谷石里哥提前给解决了的念头。不过最后一想,还是觉得不妥,现今长安叛乱才平,本就出于民心浮动时期,再加上素来在关中威望颇盛的夹谷清臣去世,这就给本来不怎么明朗的局势更加添了一些不确定,要是现在再将夹谷石里哥这个临时的关陇诸路兵马节制给杀了,那么金廷必然振动,朝堂之上,女真名将如云,到时候金章宗完颜璟随便派出来一个谁,恐怕都会用雷霆手段来整治事故不断的关中,如是那样,只怕老百姓遭的罪更盛。
    相比较之下,虽然夹谷石里哥极有可能已经在心中谋划什么阴险法子了,可是毕竟有朝廷的法纪在上面压着,他就算是想要泄私愤,只怕也会有所顾忌!
    一路遐想之中,夹谷清臣的棺椁很快就进了长安城。
    因为位于金光大街的夹谷府已经毁于那夜叛乱,按着顾同和高汝砺的意思,就将灵堂设在关陇诸路兵马节度使衙门,如此之丧也能够气派一些,可是不知道夹谷石里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果断的拒绝了这一请求,并且以夹谷清臣弥留之际,吩咐治丧从简的遗训为幌子,断然将灵堂设到了城南大营,四万女真兵马,除开必须经快回归府县的两万人之外,剩余的两万人马,皆都全军披素,留在了城南大营。
    说来更加让顾同等人看不清楚夹谷石里哥用意的是,这厮将夹谷清臣的棺椁设定之后,就披麻戴孝的安然当起了孝子,整日的跪在灵堂之中,也不搭理军务,军中事宜,全部交由副将孟修能去处理。而且为了表示自己能力不足,夹谷石里哥居然主动请求,将京兆府路的行政大权暂交由高汝砺去管理,并且提拔了泾阳令元格为长安府判官,负责审理叛乱者的罪名,俨然一副不揽权、不争权的架势。
    甚至,当顾同陪着丘处机去给夹谷清臣测算下葬日期,故意将日子拖延到十五日之后时,夹谷石里哥居然还觉得时间有些急,硬是要丘处机在往面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良辰吉日,用他的原话来说,那就是:某不舍和叔父提前永别,只想着在下葬之前,多陪陪他老人家,叔父一日不下葬,则我一日不离开灵堂。
    虽然最后面的一句话,顾同直觉十有八九像是这家伙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可是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在猜测些什么?
    甚至连之前和他站在同一个阵线上的高汝砺也开始觉得是他的想法和心思太多,揣测错了夹谷石里哥这个大孝子的心思了。为此老高还故意用‘君子坦荡荡’一语来教育他,意思是,这件事情上,他做的有些小人行径了。
    顾同倒还真愿意认为是自己小人心思,将夹谷石里哥的心思给猜错了。
    只要老百姓不遭罪,顾同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身上背负什么名声,就是连之前平定了长安之乱后,有一些汉人公开说他顾同是狗腿子,是女真人的走狗,他也没有说什么,公道自在人心,顾同要做的是为百姓真正的谋福利,虚名浮利这些东西,他不屑一顾。
    一晃神,就是十多天的时间一闪而过,顾同一直在等待夹谷石里哥出剑,可是,夹谷石里哥却像是丝毫没有将全家被灭门的事情放在心上一样。
    元格那边已经厘定了叛乱者的罪名,全部处斩,毕竟这是谋反叛逆的大罪!对此顾同也没有说什么,那些人罪有应得,尤其是世家招募来的那些绿林土匪,就算是凌迟处死,顾同也都觉得可以接受,毕竟,柳师师的父亲,芸娘的叔父,也算是自己半个老丈人的柳三变老人就是死于这场横祸,就这一点,顾同也算是和夹谷石里哥称得上同仇敌忾。
    “城南大营哪里还没有什么动静吗?”
    眼见着明日清晨就是夹谷清臣下葬的日子,而夹谷石里哥那里却一点儿的动静都不见,顾同没来由的就一阵心烦。
    “回大人,斥候营和锦衣卫连番派人在城南大营外守着,这几日,确实不曾看见夹谷石里哥还有他的手下有什么异常活动,至于大营之中,是不是有什么古怪,这个属下也不敢断言!”
    萧成谨慎地将斥候营这十几日监察来的结果一一告诉顾同,临了还不忘将自己的揣测和看法表达出来。
    “如此,如此就继续监视着,明天早晨夹谷清臣就要下葬,相信夹谷石里哥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会做什么乱子出来,朝廷新任命的关陇诸路兵马节度使已经到了潼关,相信再有三四日的时间就会到达长安,只要把这几日平安度过,那么就再也不用担心夹谷石里哥会夹击泄愤报复了!”
    站在临街的酒楼之上,顾同再次遥遥地望了眼城南大营,确实如萧成所言,营中一片默然,丝毫不见什么异动,看了看,顾同也是在抓不住夹谷石里哥到底居心何在,只得再次叮嘱萧成派人严加监视,一旦有消息,立刻告知自己,如此,自己好歹也能有所应对。吩咐完这些,顾同心中惦记着还处在悲伤之中的柳师师,就辞了萧成,独自回了安在余庆堂后院的小家。
    就在顾同和萧成严加注视着城南大营的时候,夹谷石里哥的帅帐之中,却是另外一幅景象。
    “小将军,各处人手均以准备好了,只等夜黑,就可以四处开花,为将军一家还有无端惨死的各家家眷报仇雪恨了!”
    夹谷石里哥的副将孟修能虽然起了一个汉人名字,但是实打实的确是女真武将,与夹谷石里哥还有其他女真将领一样,额头剃得精光,只在脑后勺留着两撮毛发,并扎成了小辫,此刻一说话面,就甩动个不停,外人看得滑稽,但是在看他的那副表情,却是十足的凶神恶煞。
    “修能,你去告诉那些各家各户派出来的死士,非是我夹谷石里哥不愿意带兵为死去的亲人们复仇,只是毕竟今年才颁布的律法,已经明确的说了,杀人偿命,无论女真汉人,所以,这一次,就真的只有拜托他们了,让他们放开手的去杀,如果失败被俘虏了,也不要给别人留下什么把柄,他们的家人,我夹谷石里哥一定给他们照料好!”
    夹谷石里哥眸子之中跳动着的怒火就像是来自九幽地狱的炼火一样,冰冷袭人,再听他的话,若是顾同他们在此,一定会更加的感到恐惧。
    “上次叛乱,我夹谷家连着其他女真武将家中一共死了三百一十六口,那么今天晚上,就以一顶十,用三千一百六十条汉人的命来给他们偿还!哈哈,那位顾将军不是将一切罪名都推到了那些愚蠢的小蟊贼身上了吗?今夜,我也如出一撤,向他学习学习,哈哈,忽有山贼潜行,入长安,杀民数千,你看,我连向朝廷上奏的折子都写好了,正好,就让今夜长安血流成河,明日为我叔父下葬送行吧!”
    夹谷石里哥寥寥几语,长安城却即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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