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志中没想到公安司在这么短时间里就查到这么多东西,当下恼羞成怒道:“本厂工人数量众多,不乏悍勇斗狠之辈,护院不请能打的厉害人物,难道要请一些妇孺来么?再说,丁三等人此前的经历,我们又不能尽知,他就说是辽西军户前来投效,按本镇的规定也不是不能用,公安司是欲加之辈,何患无辞。”
    孙可大也十分不满,接着说道:“有什么说什么,丁三不是好人抓起来就是,公安司何必搞的唐家有意谋反似的,十几万镇军压着谁敢有这种异心,弄到满城风雨,于谁有利?”
    朱尚骏冷笑道:“孙司正的意思就是我们查到了也当不知道?”
    孙可大一滞,接着也怒道:“朱副司正这样说话是不是太没有规矩了?”
    “本司的规矩就是除恶务尽,绝不放过一个恶人。”
    “那好,本司正就是恶人,请朱副司正把我抓走吧。”
    “你们这样,成何体统?”张用诚大怒,挥掌猛然拍桌,桌上的几个茶盏杯子,尽数被他挥落在地。
    这些人还是头一回见张用诚这般模样,一时都呆住了。
    张用诚眼看众人,冷然道:“税务司将唐家减税条陈驳回,公安司继续彻查此事,除恶务尽,工商司在此事已经介入太深,不得再行干涉,初步就是这样处理,你们可以下去了。”
    这般明快决断,各人都有些难以置信,只有朱尚骏皱眉征了一会,才展颜笑道:“公安司谨遵中军之命。”
    李乘云道:“本司原本就是要驳回的。”
    “中军部的命令本司不能接受,”孙可大却是道:“我会向上反应。”
    “随便,”张用诚冷冷的道:“不过在大人回复之前,工商司必须按我的命令行事。”
    孙可大怒气满面,却也不好说中军部没有资格命令,原本按权力架构来说,一切民政部门都属于中军部的管理范围,其实以前军事各司也是一样,现在军事各司独立行事了,只向惟功单独负责,没有谁敢说将军事部门统合起来……这个说法太犯忌了,谁也不敢。
    当下孙可大站起身来,负气离开,李乘云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以前中军部只是协调为主,张用诚只是一个和稀泥的协调角色,这一次却是明确的命令,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固然这样的做法替自己解决了一个难题,毕竟税务司其实压力也蛮大的,最近城中暗流涌动,其实有不少商家在暗中支持唐家,所以这一件事绝不是摆平一个唐家那么简单,税务司只是一个单纯的驳回恐怕没有办法达到应有的效果,张用诚的命令算是替他挡了不少事,但无论如何,被直接命令的感觉确实不算太好。
    朱尚骏却是十分高兴,他是副司正,没有权力被打压的感觉,而自己最近坚持的事已经得罪了不少大佬,公安司的压力也不小,张用诚这一次出手,他是最高兴的一个。
    唐志中和唐志存的脸色都很难看,张用诚不容商量的表现简直出乎想象之外,但他们也不敢当面说什么,只能起身告辞。
    “两位东主赶紧想想有什么可补救的地方,你们唐家和辽阳最好能善始善终。”
    在两人临行之际,张用诚到底心软,还是提点了他们一句。
    不过这一句话在唐家两人眼里却是不折不扣的威胁,两人都是面色十分难看,拱了拱手,就这么扬长而去。
    “真是好心救不得该死的鬼。”任磊正好忙完公事赶过来,看到了最后一幕,他忍不住摇头叹息起来。
    ……
    ……
    唐志中和唐志存二人气冲冲的出来,一时不得计较,孙可大被强令之后也不好再与他们接触,两人回到下处后与一些幕僚心腹商量了半天也不得要领,到了晚间掌灯时分,唐志存突然道:“怎么李福通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这厮怕是听到什么风声,不敢来了?”唐志中对李福通也不大瞧的起,无非是穷小子出身巴结到现在的位子,自己唐家好歹是商贾世家,已经发达了几世,如果不是要这李福通帮忙,这人哪里有资格大刺刺在自己面前说三道四?
    在此之前,李福通也劝他们动作少一些,毕竟一事未了又有一事,舆论形象上不大好,唐志中却是觉得这想法太过懦弱,既然要做,当然是把自己想做的都做出来,就算不成,也叫辽阳高层知晓自己的态度。
    现下果然看的出来,这乞儿出身的人秉性上是不够看的,这才有这么一点小小挫折,居然就吓的不敢出现了。
    “这样出身的人原本也是信不过,一群小乞儿而已,我们就做了又如何,他们能把我们怎样,没有实据就出手对付我们,谁还相信张惟功保护商家的承诺?谁还敢来辽阳行商!”
    唐志中恶狠狠的叫嚣着,这一番话既是给自己壮胆,也是他们的底气所在。说到底他们还并没有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如果辽阳镇悍然出手,确实对形象影响较大。
    唐志存却没有他这样的信心,毕竟在延揽丁三等人之后他们兄弟俩都有一些阴私事情由这人处理,其中违法犯禁的事颇为不少,在唐氏族人他们有这样的地位也是和丁三等人投效后的所为是分不开的,现在丁三落在公安司手中,也不知道会不会审出一些事情来,如果前后这些事暴露了,怕是谁也救不得他们了。
    ……
    ……
    听说了今日中军部的事之后,李福通便是到财务司等任磊,不料一直等到日头偏西也没有见着任磊的人,后来才知道任磊已经出了城,前往辽南巡查去了。李福通知道事情不妙,当晚又去求见几个同是顺字行出身的大佬,不过都吃了闭门羹……对他的事,城中知道的已经不少,众人自然知道取舍。
    在此之前,劝过李福通的人也不少了,不过没有效应,到此时众人都知道这潭水太深,又有谁愿意掺合进来?
    算来算去,李福通知道自己只有请辞一条路可走了。
    当下先在家里写请辞的报告,预备第二日就交到中军部去,想来想去,唐家已经危险,自然不必再去,虽然事前是盟友,但到了此时李福通才明白,在辽阳镇的雷霆之下,自己那些想法实在是太不切实际了。
    “你们是谁,怎么敢擅闯官员府邸?”
    就在他书写报告的时候,外间传来长随的吵闹声。
    他这府邸虽然不大,好歹也是五进的院子,前庭后院花园俱全,自己这书房靠近后花园,闲杂人等是到不了此处的,和唐家兄弟的多次密议就是在此,有一些犯忌的东西,也收在书房里头。
    一听到外间有吵闹声,李福通又惊又怒,将手中毛笔放下,自己打开了房门。
    外间却是有几个穿军常服的军人大步走过来,刚刚阻止他们的长随已经被制服,半跪在地上不敢再吭声,这长随也是个军人,战场上受伤退役,后来被李福通请了进府养起来,这会子急的红头涨脸,却还是不停的想挣扎向上。
    “你就是李福通?”
    “是我。”
    李福通盯着这几个军人,他到底是顺字行的出身,此时也是没有一点慌乱,在对面军人的眼神之中,他也感觉到了一点敬佩之意,看到对方的模样,他也不禁有一些自得。
    但他这一点自得之情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眼前的军人,黑色军服类似军法司的装扮,但领饰和胸章都直指一个部门,令所有辽阳军官和官吏都为之胆寒的部门。
    “你们是特务司?”李福通颤抖着噪门,问道:“我犯了什么事,为什么是你们上门来?”
    一听说是特务司的人,刚刚还在挣扎不停的老兵顿时就停住了动作,他虽然给李福通当长随,也有保护他的职责,不过并没有给这人对抗特务司的义务。
    军情司对外,已经闯下赫赫威名,特别是当初在辽西的几件事情,杀人满门的事就做了多次,刺杀,暗杀,下毒,谣言,这一些的事情令得军情司名声大噪,不仅在敌人那方面,也是在自己人这一边都一样。
    至于情报收集,甚至是商业情报收集,类似一些专业的军情范围的事情,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特务司却是完全对内的,由侍从室的督查部门发展出来,慢慢壮大,又独立出来的一个特别的组织。
    和廉政司专查贪污腐败不同,特务司专门查察的是官员的异志和与敌对势力的勾结,并且加以肃清,在这个司,一切既定的条条框框都不适用,他们可以用一切手段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事后只要对侍从室和总兵官直接交代就可以了。
    在这个司成立之初,查办了几桩大案之后,辽阳镇不乏有质疑的声音,不过都是在强力压制之下被压了下去,后来人们才知道,这是一个比军情司更加可怕的存在,毕竟军情司只有在对敌对势力的时候才会出手,特务司却是完完全全的针对着自己人。
    看到是特务司的人前来逮捕自己,李福通顿时就瘫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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