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来了。”
    “李军医好。”
    进入车间之后,和问好的工人打了招呼之后,李从哲和艾敏两人开始打量着眼前的景色。
    触目就是几十台织布,织机的最下端是两个硕大的车轮样的转轮,然后就是钟表内部一样的种种切合的齿轮在不停的转动着,在最下方的地方是沽沽流淌而过的激流河水,不停的将这个织布机带动着。
    和水力纺纱机一样,原本的织布机是用人力带动飞梭,比起水力坊纱机来要落后的多,织布的速度远远跟不上纺纱的速度,将作司解决了纺纱之后又解决了织布,其实原理和骡马拉动机械相差不多,也需要泰西钟表匠师的合作,不过总体来说,辽阳的冶金能力和制造能力都足以完成这些设想,现在这些机器临水而修,水流不停,机器也就转运不停,相比较人力和畜力来说肯定要经济划算,并且相对稳定的多。
    只是这些车间的工人肯定是轮班了,织机是不停转运,空在那里也很浪费,就这一点来说工人也很理解,只是长期轮班和接触羊毛的人身体素质下降就快一些,所以工商司和医院方面给出的建议就是工人只能在一段时间内轮班,最好不超过半年,然后就是上几个月正常的白班,身体调理好了之后,再上一段轮班,这样循环往复要好一些。
    近来工人不满的原由就是轮班上的太多,因为辽阳的用工荒还没有彻底解决,新移民优先充实的是将作司等核心部门,这是上一回中军部会议时惟功亲自定下来的,下头的人谁也没辙,工商司是最后一轮能补充人力的部门,在一两年内,估计工人不足肯定还是制约工商业发展的一大原因,人力不足就只能这些老工人多辛苦,但劳动量上去了,福利却下降了,工人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
    李从哲是驻点军医,这种事情那些民资医院是不会主动来做的,他们只是等病人上门,最多在上头的要求下组织几次下乡的巡治工作,在惟功和中军部的要求下,虽然没有搞“赤脚医生”这种培养农民医生的工作,但合格的医生尽可能的到偏远地方出诊也是必需之事,一则缓解偏远地方没有医生的局面,二来经常出诊也容易提高自己的医术。至于军医方面,宽甸和凤凰城等偏远山区都有派驻点,这里的工厂也有,相比民医,军医获得的资源更多,当然承担的义务也就更多了。
    甚至是上战场搏命也在所不辞,李从哲知道自己有两个军医同学已经在上次大战中不幸身亡,按理来说军医不该阵亡,但他们倒霉在后方遇着一队北虏突袭,在援兵赶来之前小队人马被斩杀殆尽,虽然后来当地驻军首脑震怒派出兵马将突袭北虏全部剿杀,可还是挽回不了人命的损失。
    对此李从哲看的很淡,有得就得有失,自己已经是地位崇高俸禄好几百两的高等军医,和他一起毕业的同学现在还可能在普通医院里干住院医生,一年二三十两银子只够糊口的钱。低等医生必须从低工资和高强度劳动的泥沼中趟出来,这才知道成为医生的不易,现在的辽阳医术日新月异的飞速前进,医生的社会地位高收入也高,没有一点门槛肯定是不现实的,在考试阶段和学习阶段淘汰的不算什么,在实习阶段被淘汰的也不在少数,而且肯定比在一开始被淘汰要痛苦的多。
    这样的严苛制度下,只有最优秀和对自己最有信心的人才会继续投考医学院,本身也是一个很好的淘汰机制了。
    艾敏虽然是这个工厂的主人之一,但平时过来也是去办公区域,很少到这边的车间里来,此时也是好奇的东张西望起来。
    不过她过来的时机显然不大好,车间有过百个工人,此时都沉默着,一个个脸色都不好,似乎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看到这样的场面,艾敏很知机的紧紧站在李从哲身边,她的身份确实有些尴尬,一切还是以李从哲为主较好。
    好在工人们对李从哲这个军医也是十分的尊重,毕竟没有军医在这里的话,大家的身体状况恐怕还要更差。
    “连续咳这么久,根据我的观察,恐怕是肺子里吸入了不少细绒毛,这个没有太多的办法,只能远离有这些东西的地方,最好是休息几天,然后换到别的岗上去,最少几个月不咳之后,才能重新接触。”
    其实彻底不再接触是最好的,但这也显然不可能,在没有好的防护手段之前,又有纺织品出产不够销售的局面,就算是辽阳镇高层也不可能同意军医们的建议。
    “嗯,你这个是伤风,倒没有大碍,我给你开几服药,回家喝几天药就好了。”
    “你这个也是肺里吸入东西了。”李从哲坐在自己的诊疗台前,身体不舒服的工人排队看病,一个个脸色都是腊黄,神情十分委顿,而眼神之中,也是饱含怒火。
    “老哥你这情况较为严重,不仅要休息,短期内还不能做什么重活……”看了一个神情很难看的工人之后,李从哲断然道:“我要给你开休假的条子,你赶紧休息要紧……嗯,最少得两个月。”
    “多谢李先生!”
    那个工人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军医的长期休假的条子不是容易得到的,除非是身体必须而且军医要面临工厂这边的愤怒并顶住质疑,毕竟这两个月这个工人不用上班而且能得到全部工资,当然,福利补贴什么的也是没有了。
    就算这样,身体快顶不住的人能获得这样的长期休养假期也是十分不容易,李从哲确实要承担一定的压力才可以。
    接下来他又陆陆续续给七八个人开了最长半个月最短三天的假条,无论如何,李从哲觉得需要替这些工人的健康负责。
    “小李军医你这样开下去,我很难做啊。”在一边的车间中层是一个唐家子弟,自李从哲和艾敏进来后他的眼就一直瞟向艾敏,对李从哲则是一脸的傲然,他这样的中层子弟很容易再往上爬,在工厂这里的薪俸十分优厚,比起军医要高出不少,但对方却是攀上了艾家,轻易获得艾敏这样的娇妻,这个唐家子弟觉得艾家还是因为李家的军方背景才这样做,在他看来并无此必要,军方虽然不禁和商人的私人往来,但军方是不可以直接和商人合作的,在这个唐家子弟看来,与其交好军方将领,不如就和中军部的那些和商务有关的大佬笼络好就行了,艾敏这样的女孩子,介绍一个小军医实在太亏了。
    心里存了这样的念头,这个唐家子弟恨不得给李从哲多找一些麻烦,见他开的假条多了,便是上前干涉道:“现在本厂工人已经严重不足,李军医你这假条一开倒是省事,我们这里就可十分为难了。”
    “这我管不着。”李从哲早就看出对方不怀善意,当下冷然道:“我只负责根据工人的身体状态开出药方或假条,如果老兄对我的工作有怀疑,本厂有副主任医师,你可以找他来核查一下。”
    “小李军医这样说就是公事公办,完全不给我唐家面子了?”这个唐家子弟是唐志中的心腹,也是近支子弟,这些年来唐家已经发展成为辽商中的第一大家族,上一次锦衣卫为祸辽阳时,家族和商会护卫加各地的伙计组成了一支千人以上的火枪队伍,经此一事后,不仅是唐志中等人有所变化,这些家族中的青年子弟心气也变的很高,和以往谨慎小心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
    “不好意思,我在辽阳就曾经听说过林家,不过已经被我们总兵官扫荡的干干净净了,其余的什么‘家’,祝我没听说过。”
    李从哲到底也是年轻气盛的人,父亲也是一个营官,平时家里往来的都是辽阳镇的中高级军官,按照军中的规矩家里还有警备力量,虽然那些亲兵是镇里派来,没准还有特务司的人在里头执行监视任务,但在这样的家庭里肯定有自己的傲气,看到这个唐家子弟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虽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在自己面前这么牛气,李从哲还是忍不住出语讥刺。
    “哈哈……”
    听到李从哲的话,艾敏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确实,在当年的辽东都司里最大的是林家,一门多为高官武官,家族十几万亩土地,几千军户在他家门下,还有好几百私募的家丁,这样的将门世家在辽东也只是三流而已,一流的是李家,独一无二,二流的是杨家,查家,祖家和孙家这样的辽西将门,就连宽甸的佟家实力也不弱,祖父子几世都在辽东效力,父子两世都到副总兵参将级别,几十年积累下来实力也不弱了。
    象唐家样的商人世家,在这些将门世家面前又算什么?况且惟功这条强龙刚到辽东就铲平了林家这样的地头蛇,手段无与伦比的强硬和狠辣,李从哲隐隐也是警告眼前的唐家人,有惟功总兵官在,任何所谓的家族都翻不起大浪来,规矩之下,自己不要说是公事公办,就算是真的为难唐家,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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