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牧民在这个时候倒是展示了极为强悍的骑术,在夹渠小道上,冒着黑烟的村落废墟之中,密林灌木从中,到处都可以看到这些戴着皮帽子或铁盔,穿着黄皮袄子的牧人们的身影。
    他们在甲骑占优的时候肯定会出来助战,抢人抢财物,在这种甲骑被歼灭的劣势下,却是逃的比什么都快。
    几个小台吉和小部落的头人也是被裹挟着逃走了,卜言兔隔着一里多路观察着战场情形,心里只觉得无比难过。
    他此时麾下还有近千人,按理来说还是有一战之力,可是看到明军的表现之后,这种“一战之力”的自信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的时候,什么人数和装备等战斗力的分析就是那么的不靠谱……眼前的明军,就是叫他感觉无比的强悍,根本就不是自己这点人能惹的起的。
    信心这东西,真的是建立极难,而破灭起来,却是极快极快啊……
    就在卜言兔犹豫的时候,他派出去沿官道哨探的哨骑却是用比刚刚快出几倍的速度狂奔而来,在他们身后,看起来只有不到二百人的明军骑兵疾速如风的正追赶过来。
    因为距离不太远,这些骑兵的模样也可以看的很清楚,头上是镶嵌红色尾羽的铁盔,身上是无肩的锁甲,中间也有护心镜和宽阔的牛皮腰带,似乎还挂着弹药盒和瓷瓶等物,手中则是一杆略短的火枪,没有刺刀,因为装备并不重,所以这些骑兵驱马追赶逃奔的甲骑并不显的吃力。
    “打不过你们的重甲兵和那装着短刀的火枪兵,难不成我这么多兵马加在一起,连你们也敌不过?”
    卜言兔战争经验丰富,眼前虽然在极大的劣势之中,不过他觉得眼前就是一个大好良机,在这种心理之下,他沉着脸接连下令,所有剩下的甲骑被集中到一起,九百余骑在官道中间和两侧摆开,一起向着明军冲杀过去。
    “入他娘的,北虏倒机灵,不去碰重骑兵,也不撞刺刀,偏往咱们这里冲。”
    “佟头儿你不是说过,打仗什么虚头八脑的不要讲,那些是大帅和参谋们头疼的事,我们前敌的人打这样的仗,就是左中右三翼摆开,我们强的一翼吃他们弱的一翼……看来这北虏骚鞑子准是听到头儿你的这一番话,有样学样,可不是他们强的来吃咱们这弱的了。”
    “呸,你小子还敢废话,还不敢紧把炮推上来。”
    这样紧张的关口,佟士禄倒是一点不紧张,他的部下也是一样,众人嘻嘻哈哈的丝毫瞧不出紧张的样子,佟士禄这样的将领也不摆架子,连塘马都敢和他说笑话。
    不过军令就是军令,命令一下,塘马立刻往后通传,在大道之后,两门四磅炮每门都被四匹杂马拉着,加上一辆大车和跑步前行的炮组成员,正在往这里急速赶来。
    “四磅炮重四百七十斤,加上四百多斤的炮架,还有这车,四匹马拉,速度果然飞快。”
    看到身边飞奔而来的炮组,佟士禄不觉由衷赞叹。
    大战一起,他便带领自己的卫士和猎骑兵局沿官道展开,追击北虏撒过来的哨骑,这些甲骑既有哨探的任务,关键时还能兜过来包围明军,自然是要优先解决。
    而且后阵还有一个巡按和两个炮组,这可是惟功大人的政治盟友和心尖子,万一有失,这一仗斩首再多也是白费,自己这军法司的副司官怕是要当到死了。
    猎骑兵们很轻松的就击跨了蒙古哨骑,人数相当的情况下,北虏甲骑在辽阳镇面前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此次见仗,老兵其实并不多,有一半左右的骑兵都是新军将士,只是士官和军官是参战过的老人,比如马世龙和旗队长级别的就是从栋鄂部那边调过来的,李达是从中左所调过来的,以优秀军官带老兵士官和新军将士,这样的战事才能使新军将士们真正的成长起来。
    在猎骑兵们准备迎敌的时候,重骑兵已经将最后的抵抗给粉碎了。
    人和马都在激烈的喘着粗气,刚刚这样剧烈的交锋,对重骑兵们的力量和他们跨下的战马都是不小的考验,很多人额头的汗水透过紧系的兜鍪不停的流淌下来,汗水如同小溪一样,把泥污满面的脸上冲出一条条明显的印痕出来,战马身上也是汗若雨滴般的落下来,很快在原地流出一个个小小的水渍形成的湿地来。
    不过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马世龙看到右翼的北虏已经向猎骑兵扑过去,他只得重整队伍,希望在猎骑兵们承受重大损失之前,能够赶到右翼战场。
    “弟兄们,还要鼓把劲。”在调动的时候,马世龙鼓励众人道:“猎骑兵兄弟都是轻装,我们不去,他们损失就大了。”
    “唉,这帮家伙就躲在我们身后就好了,那个佟将军听说也是能打仗的,没事惹这麻烦做甚。”
    “就该将那巡按刚刚直接带到我们阵后,由分遣队护着。”
    “现在好了,弄的我们手忙脚乱,自乱阵脚。北虏哪里是我们的敌手,现在赶过去,弄的人马俱疲,反是比直接对敌难打了。”
    “北虏也不蠢,刚刚猎骑兵不分开,人家也会考虑将主力压过来。”马世龙听到风言风语,低声道:“废话少说,赶紧动作吧。”
    一百三十余骑几乎没有损失,随行军医已经赶了上来,救治伤者,轻伤的没有出列,继续跟随大队行动,只有五个骑兵倒在地上,永远的离去了。
    “马二是摔死的,可怜家里娃才三个月大。”
    “董五也是,自己一个人冲太远,老子想救他,看到他马也被人刺翻了,直接就是被踏死的,真冤枉。”
    看到几个死者被赶上来的辅兵搬运出来,众骑兵不免议论,与死者交好的,当然是惋惜着,感叹着,但紧急的战斗任务还没有结束,重骑兵们集结起来,又向着一里多外的右翼战场赶过去。
    “分遣队以小队形式散开,分开做战。”
    李达在阵后也是下达军令,龙骑兵们打跨了少数甲骑和大量的牧民,每个人都打了十发以上,毙死最少在二百以上,满地的尸体滚伏在地,不少人被打的肢离骨碎……冷兵器间的厮杀是另外一种形式,长枪可能在人身上戳出碗口大的血洞,大刀斩过去,可能头颅掉落下来,脖颈都整个被砍断,断手,断腿,腰腹之间被剖开,种种死状,都是血肉翻滚,如同在屠宰场中一般。
    而中了火铳的死法,似乎要更加恐怖的多。
    头颅被打烂,胸腹被打烂,有一个牧人,右腰处中了一弹,四钱重的弹丸将他的整个右腰打烂了,整个人似乎腰肋之间少了一块,空了一块,被人挖出来一样,看上去叫人觉得残忍之极。
    在这样的战场上,有一半的新兵呼吸急促,不敢去细看自己创造出来的一切。
    确实也有一些新兵吐了,那是极度紧张之下胃囊收缩之后的反应,李达一边下令,一边看着有几人吐,便骂骂咧咧的道:“狗日的吐什么吐,现在仗还没打完,要吐打完了再说,所有人给老子往右翼移动,一边追敌一边移动,动作要快!”
    往官道那边除了农田还有一些茅草屋,中间横亘着一道土堤,龙骑兵们得越过土堤才能到达官道。
    在堤岸上下,有不少散奔而逃的牧民艰难的控着马,在这些夹堤上下和树林之中穿梭着,龙骑兵们开始追击,在这些地形中,骑马不一定比小跑的步兵更快,很快有不少北虏被追上了。
    “入你娘,刚刚欺负我们汉人不是开心么?”
    一个龙骑兵将刺刀戳入一个倒地的北虏的胸膛,根本不理会对方的苦苦哀求……反正是蒙语,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虽然对方看起来是一个二十不到的青年牧民,下巴上和嘴辰上的胡须又软又短,眼睛里是绝望和希翼交杂的光芒,但这个龙骑兵没有丝毫犹豫,刺刀在对方的心口处直捅进去,然后还搅动了几下,这个青年牧民喉咙涌动了几下,两眼很快就失去了神采,等刺刀拔出来时,人也立刻死去了。
    “辅兵跟着,除了留下看马的,全过来沿着这些沟渠来抓马。”
    战马向来是最优等的战略资源,李达一边带队支应右翼,一边也是吆喝着辅兵赶紧跟过来,不少无主的马已经停了下来,就在堤边啃着草,这要是不赶紧抓住叫马再跑了,罪过可就真是太大了。
    呈小队行进的龙骑兵展现了良好的战斗素养和日常训练的成果,每个小队又自动以两人或三人形成了战斗小组,那些北虏甲骑中不乏善战勇武的,看到小规模过来的龙骑兵时,自忖可一战的便挥舞长矛大刀上前迎击,而龙骑兵的刺刀配合战术总是能叫这些甲骑郁闷的吐血,左右斜刺,中间格挡,几乎就是一合到两合之间,再骁勇的北虏也只能在腰间和胸腹被捅穿间选择一个。
    或是遇到真正的厉害人物,反正枪里还装着子药,相机便是一枪。
    当然一声,可能在草原纵横无敌,摔角格斗骑马射箭无不精绝的勇士,就这么一枪了帐。
    龙骑兵们一边推进,一边就是这样剿杀敢于抵抗的人,不过以他们的速度,要赶到相隔一里半的右翼战场,实在是需要不短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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