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
    三百四十多名大明官兵按戚家军的习惯,在接阵之前,发出一声怒吼。
    第一排穿铁鳞甲的骑士们已经将手中的骑枪放平,一丈四的长铁枪是精工打制,矛尖锋锐之至,矛把是最少半年以上的功夫制成,加上枪尾有铁包套,铁枪虽长,但在骑士手中有一种巧妙的平衡。
    第二排和第三排的将士们则圆睁双目,将手中的厚背长刀高高举起!
    三百多匹战马开始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奔驰,骑士们盔顶的红缨跳动,身上的铁甲被震动的哗哗作响,大地在颤抖着,震动着,这一瞬间,天地之间只有这一股骑兵冲击的威力,一切都被笼罩在其中了。
    骑兵,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战争之王。
    在这一刻,超出这个时代的骑兵战法终于出现在世人的眼前!
    迎面而来的蒙古骑手们明显的慌乱起来。
    眼前的这一支明军的冲击方式和阵列明显的与他们过往的记忆不同,队形太过密集,整个骑队象是一只竖起了尖刺的刺猬,根本叫人无从下嘴。
    以往与明军的骑战之中,蒙古人虽然在甲胃装备上大为吃亏,每战多以亏本告终,但精良的骑术和射术毕竟也不是白给的,终究能靠骑射之法挽回一些颜面来。
    如果每一次进攻就是给明朝的边将送人头,恐怕速把亥和黄台吉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劲头去闹腾。
    多多少少,总有一些利润可取。
    但今次的明军阵列,却是叫人有无可抵御的无力之感!
    不仅是人,当战马看到密密麻麻的骑枪枪尖的时候,便是情不自禁的往两边避让开去。这是动物的本能,再严格的训练也没有办法叫战马去撞敌阵的枪尖。
    散阵当然不同,在战马眼中,好歹有空隙可钻,现在的明军阵列,如同铁墙,坚壁,枪尖在前,叫人根本有一种直往上撞的感觉,这种情形之下,战马退避,也就不可避免。
    待两边相距不到五十步时,极度的紧张和精神高度集中之下,两边都有将互相的敌人脸庞看的纤毫毕现之感。
    惟功也是略有紧张,他的武艺,不夸张的说已经在这个时代的巅峰,但战阵之上个人的武勇终究不能包打天下,如果有数十人一起攻过来,他是不是能安然脱出战场,自己也并不是有十分的把握。
    勇将终究不能在战场上以一敌百,那太神话了一些。
    此时他盯住了敌阵正中一个穿着锦袄的贵人,袄子之内,肯定内穿铁甲,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只是临阵之时,还要穿着御寒的袄子,说明一则身份贵重,二来对自己的武艺十分自信。
    骑在高大的战马之上,还是看的出来这个蒙古人身形异常的高大,肩膀宽而厚实,脸庞上全是横肉,两眼之中,闪烁着横暴的光芒。
    惟功死死盯着这人,看着对方手中的苏鲁锭,纵是当年恋爱之时,怕是他也没有这样盯过自己心仪的女人。
    在这个蒙古贵人的两边,有几个护卫模样的已经拉弓引箭,准备随时消灭冲向自己主子的明军将士。
    在这样激烈的战场上,飞速的马背之上,仍然能引弓预射,蒙古人的骑射本领,其实并不在数百年前的祖宗之下。
    可惜,也就技止如此了!
    在蒙古人的阵后,骑弓仍在不停的射出轻箭,明军阵中也是有几个骑士不幸摔落下马,但在三百多人组成的骑阵之中,连小浪花都没有溅起来。
    “杀!”
    最后的十步距离之时,所有人都发出了呐喊,每个人都血脉贲张,对面的蒙古人当然也是不停的嘶吼着,只是与笃定的明军相比,他们的呐喊更象是给自己壮胆,毕竟严密的中阵已经变的十分歪斜,不停的有骑士打马调整战马的位置,可是怎么调整,都象是从中间往两边避让躲避。
    “轰!”
    最后的时刻终于到来,两股洪流不可避免的冲撞到了一起,在第一股接触的骑士之中,有不少人根本连下意识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不是被同时多少支武器刺中,便是战马与战马恶狠狠的撞在了一起,然后骑士和马匹一起被撞飞,筋骨断折,骑士连闷哼声都发不出,瞬间就被千百只马蹄踩成一堆肉泥!
    惟功在骑阵之中,在错阵之时,他手中的铁枪如毒蛇一般戳刺而出,狠,稳,准。
    当那个蒙古人发觉不对,他的护卫想救主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枪尖顺利的先刺破那个贵人的袄子,在对方胸前的铁甲上擦出一长溜的火花,同时发出骖人的叫人牙酸的声响,接着便是铁矛透体而入,在对方的后背钻了出来,带出一蓬血雨和碎肉出来!
    “杀!”
    刺死这人,对方的护卫红了眼,往惟功这里扑过来。
    枪尖一点,再点,整支铁枪在惟功手中就象是手臂的延伸,一点再点,一刺再刺。
    五六个护卫或是被刺穿喉咙,或是透胸而过,均是当场毙命。
    一场好杀,将惟功心中最后的一丝紧张都杀没了,此时马速很快,也是将他不停的带动往前,他不是战场指挥官,只消一直再往前杀便是。
    但杀戮很快便停止了,惟功看到罗二虎手中的旗枪已经不见了,刚刚交手接阵时,罗二虎第一时间刺中了一个敌人,但是枪尖入骨,他没有拔得出来,只得顺手将旗枪丢掉,这个果决的动作也救了他一命……及时拔出来的腰刀砍翻了一个想捡便宜的蒙古骑士,此时刀身上犹有流淌的鲜血,刀锋上也崩了米粒大的一个小裂口,裂口不大,不过这刀估计最多再用一次也就只能报废了。
    至于旗枪,可能完整的找回来,也可能找不回来,这一仗打下来,银子就如流水一般的打出去了。
    好在,战果可以叫所有人神采飞扬!
    明军骑兵平时的苦训在这一战中得到了丰硕的回报,因为身手矫健敏捷,出手果决明快,加上密集阵形使得蒙古骑队根本没有办法阵而后战,刚刚的接触之中,三百多人的蒙古前排被第一排的明军打了一个洞穿,最少有一半以上的人落马,少数人往两翼退逃,剩下的一小半穿过第一排后遇到蓄劲待发的明军第二排,厚背戚刀不停的挥舞砍落,人的头颅和肢体也是不停的被砍落下来,这些蒙古兵多半是惊魂未定,甚至手中并无兵器,也根本没有队列可言,几乎是被砍瓜切菜一般,立刻被砍杀干净。
    打跨北虏前阵,几乎是马不停蹄,三列明军继续杀往蒙军的中军阵后,直扑大纛旗帜所在。
    速把亥所在地方,蒙古骑兵当然是前扑后继的来阻挡,但他们一无阵列,二来在武艺和甲胃上根本不是和明军一个档次的,被明军的三列攻击如狂风暴雨般的不停的扫落在地,明军的骑枪,长刀,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在不停的收割着这些蒙古人的生命,不停的有人被刺穿或斩落马下,长嚎声和呻吟声布满了整个战场,待明军抵达纛旗附近时,战场上已经没有敢于来正面抵御这一支明军锋锐的敌骑,整个蒙军的阵势,几乎就是在一交战之后,立刻就被打了一个洞穿!
    在两翼,大约还有三四百成建制的蒙古骑兵,但他们相隔较远,此时纵了赶了来,也是给气势如虹的明军送菜来了,而且明军这样密集阵形的犀利战法,这些蒙古人也是头一次见到,此时已经被打懵了,如果不是速把亥就是在兵锋直指之处,怕是这些一直是顺境就打,逆境就跑的北虏早就跑光了。
    “杀速把亥!”
    朱尚骏的位置是在第二排靠右侧,只有身形最健壮,胆气最旺,骑术最佳的精锐才会排在正中的位置,比如马世龙和李宝等人,朱尚骏虽然奋起直追,但毕竟还是在武艺上差了一些。
    打跨了北虏大阵之后,第一列迅速将位置重新排好,将骑枪的枪尖对准了来时的战场。北虏虽然被打跨了,但还有相当多的游骑留在身后,已经有一些奔向身后的骠骑兵线,骠骑兵人不多,如果不及时回头再杀一阵,可能会有不该有的损失。
    在第一列调头的同时,军令下达,第二列一百余人往敌纛之下追击敌酋,第三列驱赶两翼还成建制的北虏骑兵。
    眼前的这些北虏骑兵毫无疑问是最精锐的,速把亥纵横边境二十七年,泰宁部也是实力不在朵颜部之下的大部,比起福余部都强悍的多,更不必提巴林奈曼等各小部落了。
    能在速把亥身边的都是百战精锐,要不然速把亥也不会选择打这一仗,要是发觉明军列阵时就选择逃窜,三百多明军还真的没有把握硬留他下来。
    现在敌阵已破,速把亥大纛之下只剩下不到一百的亲卫,个个神色茫然,显然已经被刚刚的事情吓破了胆,刚刚明军如墙而进,三百多人瞬息间将一千多人的蒙军阵列打穿,自己几乎没有什么损失,对于这些蒙古人来说,这是完全的,根本颠覆性的一幕,完全打破了他们以往的所有认知。
    大纛之下的速把亥惊的下巴都掉了,面对如狼似虎般扑过来的明军将士,这个纵横草原多年的大酋一时还没有顾得上逃跑,只是喃喃自语道:“骑战,还能这么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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