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她?
    眼底有些奇怪,也有些不以为然,定睛往掌中看去,方挺规整的“祁”字猝不及防的引入眼帘,手微微一抖,立马翻来再看一遍,再不复方才沉稳之色,立即下马,跪地,声如洪钟。
    “卑职少骞,见过世女殿下,不识殿下尊驾,还望恕罪!”
    ……
    解城的风景人情同京城的繁华喧嚣不同,漫天黄沙吹拂下,人生的也更为粗犷黝黑,虎背熊腰,带着边塞独有的壮阔豪迈,端的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镇国军的军帐就扎在距城三里外南山的山脚下,远远便能看见数万帐篷耸立,岗哨肃穆而立,近营一千米设有拦卡,一路上皆有重兵巡视把守,一身赭色兵服,精神饱满。
    晏祁骑在马上,同那位“子骞”校尉齐头并进,一路行来,没人多说半句话,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曾,足见军纪严明,训练有素,果真不辱“镇国”之名。
    “殿下,前行不远,便是我军主帐了。”少骞指着远处赤金大顶,介绍着,一面让随行的一士兵先行去通报晏祁的到来。
    “嗯。”晏祁一贯的冷淡,让少骞以为她还在为昨夜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的行为计较,蹙了蹙眉有些不满,不敢表露出来,却也不再说话了。
    晏祁自然不会知道她一贯的冷淡让这位校尉心中不满,骑着马到了大营前,远远便见里头匆匆忙忙出来几个胄甲披身的武将,见着她,规规矩矩的抱拳授礼,稳声道:“参见世女殿下!”
    “各位将军免礼。”
    撇头对上鸣跃不满还想说什么的眼,目光顿了顿,毫无情绪的堵回去,淡淡扫过面前六个,都是半垂着眼,脊背笔直,礼数虽有,却见不到什么真心实意。
    心底也是一清二楚,军中不似朝廷,实力才是他们崇尚的东西,虽说她是来暂代晏征毓的位置,但却不会有人把她当回事,镇国将军晏征毓的下属,不是她庆王世女的属下,在军中,只服军衔,而不是头衔。
    “殿下一路辛苦,卑职已经让士兵们理出一顶军帐来,殿下是否先去歇息?”
    “有劳。”晏祁淡声应道:“不过还得劳烦将军将校尉以上军衔请到主帐,晏祁初来乍到,照理说还是要先行宣旨,认识诸位。”一番话下来,不亲不疏,半分没落下乘,晏祁毫不退缩的对上众人目光,明白的告诉所有人,她晏祁是奉旨到来,封衔尽在她们之上,可不是她们能随意摆布的。
    照理说住的是主帅军帐,而这些人却说已经为她另起军帐,可不是下马威。
    “是卑职疏忽了。”有些人就是如此,若是一开始就百般退让,反而会让他们愈发轻蔑放肆,把你当软柿子随意拿捏,只有敲打一番,才会老实下来,态度明显恭敬了些许,躬身相请:“殿下,请!”
    鸣毅这才咽下满肚子想为晏祁抱不平解围的话,蓦地颠覆了之前所有印象,她原觉得她少言寡语,性子冷淡不争,在这些方面怕是要落了下乘,如今一番辞色圆滑,根本就不需要她出声就已经将这些言语待遇轻慢之处,尽数化解。
    这样想着已经进了军帐,主帐的布置十分简洁,一张巨大的四方矮桌位于主帐中央,围着矮桌后放置着灰鼠色软垫,桌上摆了张线条交错的黑白地图,密密麻麻写满了大小不一的字符,矮桌左侧放了暖炉,帐顶的通风口掩了大半,只余下三指宽的缝隙透风。
    不多时外头守门的令兵禀报,说是诸位将领都来齐了。
    自然是让人进来,掀帘子进来七人,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晏祁身上,打量一番,才抱拳行礼:“卑职见过世女殿下!”还有两人转而就不顾晏祁在场,笑眯眯的跟引晏祁进来的副将打招呼。
    “老郑!”
    “郑将军!”
    晏祁自然注意到了他们若有若无瞟向自己的目光,知她们怕是故意如此,想看她会是什么反应,眼角瞥一眼,反而觉得有些幼稚,神色没有半点变化,言简意赅:“鸣毅,宣旨吧。”
    “……”王邦就是那俩有意为之的人之一,她是镇国军四员参将之一,为人十分刚直,从圣旨传来就不忿晏祁半路取代将军之位,在她眼里,晏祁不过是半大的毛孩子,有什么本事统领三军,因此也最先发难,却眼见着对方没对她的行为有半点反应,反而被无视了个彻底,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却也没办法,还是得将那听过一遍的旨意再听一遍——庆王世女如何优秀,镇国将军不幸遇刺,镇国军各将领辛苦等等,派庆王世女暂代镇国将军一职,同各位共商大事云云,最后恭恭敬敬跟着郑副将磕头谢恩领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旨毕,众位将领纷纷站起身来,气氛一下子又有些安静,众位将领显然是想给这位新将军一个下马威,没一个主动说话的,以王邦为首的一群不满者更是眼神都不带掩饰的瞪着晏祁,她们立了多少战功,经历了多少次生死才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哪一个不比她年长辈分高,她一个年轻小毛孩凭什么一来就位居她们之上,反倒让她们听她号令。
    第94章 接风宴
    晏祁花了半天时间才彻底在原晏征毓的主帐下彻底安顿下来, 随行带着的两车用品物件尽数折在那村子里, 好在主帐中物件一应俱全,鸣毅深知到了军营自然不比王府, 一路上可以尽量让自己舒服,到了军营却不一样了, 几万双眼睛看着呢,也没再提要为她添置物件的话, 手脚利落的将东西拾掇好,便听晏祁的吩咐去安顿那剩下五个侍卫了。
    作为晏祁的亲卫,她们的待遇还是与普通士兵不同的, 被安排在与晏祁临近的帐篷里, 找了军医来看过, 无大碍了。
    收拾完便有亲兵来通知,说是在主营设了接风宴为殿下接风洗尘, 副将派她来请晏祁, 来的小兵显然是对晏祁十分好奇, 偷偷打量了晏祁好几眼, 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了。
    “走吧。”晏祁换了身洗朱色常服,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柔和了一刹, 瞥一眼那神色微妙的亲兵,声音很淡, 这种眼神她从来到这儿已经见了许多了,一开始还有些不解这眼神的含义,直到鸣毅主动解释了方才了然。
    无非是觉得她太年轻了, 长得太“俊秀”了。
    事实上,俊秀一次还是鸣毅的委婉表达,那些个士兵眼中所想她何尝看不懂,明晃晃小白脸三个字,军旅之人,莫不是历经沙场,疤痕满身的粗糙女子,常年的黄沙拂面,面色肤色都是黝黑一片,体格大多是“虎背熊腰”的。
    对于这点,晏祁倒是不置可否,也没对鸣毅的解释表示半分多余的情绪,这让原本觉得她会恼怒的鸣毅有些惊讶。
    晏征毓的帅帐在镇国军身后解城城门方向,距离议事主营不远,不过小半柱香时刻便到了。
    掀了帘子,晏祁一眼便看到中央那方巨大的四方矮桌,矮桌上已摆满了各色瓜果糕点,矮桌四面尽数坐了人,大多是初次见过的那些将领,倒是多了两位生面孔,主位空着,眼见着这场接风席出乎意料的给面子。
    领着晏祁到来的那名亲兵自然是没资格进来的,只余鸣跃跟在身后。
    方进来,热火朝天的宴席出现了一刹的寂静,接着尽数起身行礼。
    “将军。”
    “殿下。”同样洪亮的声音,两种截然不同的称呼一出,气氛瞬间就是一滞,郑飞下意识就往晏祁脸上看,一面低声呵斥:“什么殿下!今儿的圣旨没听吗?糊涂了不成?”
    一面笑着给晏祁赔罪:“殿下莫怪,她脑子笨,一时没转过弯来。”
    晏祁只是抬了抬眼皮,脚步半分没停,走近主位,懒洋洋的坐下,目光淡淡落在那扭着头满脸不服的王邦身上,一一扫过满座将领,神色极淡:“无碍。”
    藏的越深的,才越不好对付,就像这些突然客气起来的人,谁都知道,咬人的狗不叫不是?
    眼见着自己坐上主位,瞬间席上就多了许多张不满的脸,垂了垂眼,这些人怕是以为她初来乍到肯定会谦让,不犯晏征毓的威严吧,可他们就想错了,她晏祁还没有不敢坐的地方。
    “摆宴。”没想到这位世女这样心里深沉,油盐不进,本着想把她激怒让她遭到众将领的厌恶排斥心思的郑副将只好暂弃了心中打算。
    “将军远道而来,甚为辛苦,军营不比王府,万事万物皆是简陋,卑职深恐怠慢了将军,便让人去解城买了个小厮与照顾将军日常起居,还望将军不要嫌弃。”说话的是一个满脸笑意的胖女人,活脱脱一笑面佛的形象,一身文官的装束,在众位将领中格外显眼。
    “这是解城的郡守大人。”郑副将见晏祁挑眉,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笑眯眯的介绍道:“将军,容卑职给你介绍我镇国军诸位将领。”
    话接的这样快,半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晏祁心中一清二楚,她娇生惯养的传闻明天大概就会在军中传开了,到底是常年混迹边疆之人,心计比起常年混迹官场之人浅太多了,尽管有借口遮掩,却也太鲁莽了些。
    “有劳。”晏祁眼底也带了些许笑意,让她看起来像是对那位郡守的决定十分满意,无视众位将领眼底若有若无的轻蔑的愤懑,坦然的听着那郑副将的介绍。
    “这位是邓州邓副将。”郑源指着晏祁右首一派沉稳的邓州道,晏祁却敏锐的发现她话中隐约的畏惧,心中明了,循声看去便见一双鬓斑白,年近斑白的老将,颌骨高凸,嘴唇削薄,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刻薄凌厉。
    “早闻邓将军威名。”晏祁沉声,对上邓州也正打量着她的眼,微微颔首表示敬重,却也不在她身上多做停留,邓州威名,她确是如雷贯耳,响彻朝野边城的威虎大将,十五岁参军从一个看马小卒做起,数十年立下战功无数,如今已经年过半百,晏征荣体恤她年事已高,提过让她回家养老,却被她一口驳回,声称是铁血女子,非战死边疆,不会退半步,真情血性,武艺军龄,皆非常人能比。
    郑源没料到晏祁会出声向邓老,介绍声顿了顿,正想着依邓老的眼高于顶必定会让这世女难以下台,眼角一瞥,却发现她居然朝着晏祁点了点头,一时连话也忘了说了,还是身边王邦的鲁莽之言唤回了她的神智。
    “我王邦不服你,要跟你比试!”轮到介绍自己,王邦实在不愿低头,抡了抡自己的拳头,大喝出声。
    “可以。”晏祁神色极淡,却是干净利落的答应了,倒让那王邦愣住了,慢慢安分下来,反正有机会了,也不闹了。
    军帐中不乏抱着挫她锐气,看好戏心思的将领,因而没有半个人出声阻止王邦的鲁莽之言,眼见晏祁爽快应下,这才心满意足,西侧席中又起来个人,先是呵斥了那王邦鲁莽,给晏祁赔了罪,再道:“不说这些,请将军用膳吧。”
    话虽这么说,却是将比武之事当着众将领的面定下了,晏祁心中明了,这便是郑源方才介绍过的镇国军军师文师义了,面容白净,身材纤弱,倒似个羸弱书生,但谁又能小视一军军师呢。
    眼见着这位文军师在军中威望也是不错,一言既出,倒无人说什么,晏祁只当她以智服众,未想其他。
    郑源也不介绍了,笑眯眯的端起碗茶,起身:“军中规定不得饮酒,卑职便以茶代酒,代众位镇国军将士敬殿下到来。”
    “多谢。”晏祁言简意赅,饮了杯茶,方动了筷子。
    一场宴会开始有些安静,到后来就慢慢热络起来,军中本就没那样多的拘束规矩,一开始还顾及着晏祁这位新将军,慢慢地就习惯性的率性而为了,一场“酒”宴,高谈阔论,倒诡异的和谐。
    ……
    “明日辰时擂台上见如何?”王邦还惦记着比武的事儿,散会时又忍不住跑过来,拦住晏祁,约是被那郑副将醺的狠了,也不叫她世女殿下了,却也死活不愿意开口叫将军,因此就成了此番无称谓的话。
    晏祁自然应下,回到自己帅帐,挑帘便见鸣毅正同一个纤细背影蹙眉对峙,鼻子动了动,便听里面冷声了。
    “你跪在这干什么!”
    “我说了这里不需要你,出去!”
    “鸣毅。”晏祁明了,这便是那郡守安排买给她的小厮,迈步走近,渐渐看清了那跪在地上男人的脸,眉头一蹙,这边鸣毅也是过来澄清自己:“主子,不是我,这是一令兵带过来的…说是…”
    “知道了。”晏祁淡声阻止了鸣毅的解释,便见她眼底毫不掩饰的鄙夷轻蔑,嘀咕了一声:“还是个卑贱的异族人…”
    剩下的话被晏祁淡淡一瞥,自觉的咽了下去,忐忑垂首。
    晏祁再没多说什么,只见那跪在地上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抬了头,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兽皮衣裳愈发凌乱,露出了大片光洁胸膛,媚眼一横,就往晏祁身上倚,被一柄刀鞘不客气挡住。
    “将军…”软媚的声儿,配着骤然湿漉漉的委屈大眼,流露出不可言说的风情,仿佛不经意的眼神其实早已练过千百回,婉儿享受着那两个侍卫失神的模样,娇艳欲滴的唇一勾,眉头一挑,斜眼看去,别样妩媚,心头却是轻蔑鄙夷。
    不经意瞥到正主脸上,怔住了,平白听见一声嗤笑,只觉不可置信,难堪万分:“你…”偏不信邪,软了骨头的去纠缠,却被那人毫不留情的避开,眉目间冷色摄人,不怒自威的一身气魄,竟不敢再有半分动作。
    在看被她指腹碰过的鸣毅,脸上红潮突起,只余片刻神智,厉声剧喝:“你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啧,极品尤物可不是这么好消受的…
    晏祁:长得帅怪我咯(ーー゛)
    #轮挡桃花的三十六招#在线等,挺急哒
    楚言清:把我带在身边,我看谁敢对你对手动脚( ̄e(# ̄)☆╰╮o( ̄皿 ̄///)
    第95章 婉儿
    烈性的虎狼之药几乎是瞬间将人清晰的神智剥夺的干干净净, 哪怕是暗卫一般千锤百炼之心都无法抵御, 不过短短一刹,全身灼热逼人, 呼吸瞬间粗重起来,连鼻间无意识轻哼自己都无法察觉。
    眼中红意灼烧, 带着野兽般的凶戾。
    一声闷响,鸣跃的剑鞘不留余地的顶在鸣毅胸口, 生生止住了她朝晏祁身上扑的趋势,毫不留情的力道让人一声惨叫,身子霎时掀飞出去, 重重砸在地上。
    晏祁的目光在蜷缩成一团的鸣毅身上顿了顿, 耳边是她失神疯狂的低吼和呻吟。
    眼角瞥一眼那地上那个丰韵的男人, 门外已有亲卫听到帐内动静,却因暧昧的呻吟低吼声不敢进来, 小心翼翼问:“殿下…”
    “无事, 都下去吧, 这里不需要守着了。”晏祁朝着外面吩咐了一句, 看不出在想什么。
    鸣跃的刀鞘此时已经横在那异族男子的脖颈上,意识到自己居然被这样一个男人蛊惑了一瞬心智, 脸色十分难看,半个字也不多说:“解药。”
    婉儿没想到自己半分都没有碰到晏祁就已经被控制住了, 眼前的女人看她的眼神没有半分情绪,意识到她仅有的本领也再无使用的机会,终于害怕了, 悲怆哭泣:“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慌乱的从袖子就找出解药递上去,原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宽大袍子被这一折腾更为暴露,连空气中都带了几分暧昧淫/乱的气息。
    鸣毅一瞬间就接触到那大片雪白的皮肤,眼睛生生红了几分,低吼一声再度冲上来,疯了一般要靠近,却被鸣跃大力拉住,一个手刀,干脆劈晕了。
    不要命的磕头,依旧是软媚的声儿,早已深入骨髓的媚态尽管因害怕有所收敛,反而带上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说,谁让你这样做的?”鸣跃冷声,眼角瞥见鸣毅的狼狈模样,只觉着心惊肉跳,想着若是这个贱奴方才碰的是晏祁,她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贱奴这样做,全是…全是为了留条性命罢了…”他只是个卑贱的妓奴,哪有选择的余地?只有攀上了靠山,才可以稍微好过些,这些手段,不过是最基础的而已。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露出手腕脚踝的镣铐的印子,见晏祁未说话,伏下身子,泪珠噼里啪啦的直掉,却强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
    “呵。”晏祁淡嗤了一声,眼见着那卑微伏着的男人就是一抖,看也没看他,让鸣跃把解药给鸣毅服下去,片刻就退了红潮,方挪开了视线。
    “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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