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钱,分钱。”
    “先穿鞋, 银子都让你们熏臭了。”
    “又不是直接吃,哪有那么麻烦的。”
    “陆大郎, 就你事多, 你脱个鞋试试,肯定比我臭。”
    “还分不分钱了, 一个个这都干嘛呢!”
    明明都是二十好几, 三十上下的人,一个个顶门立户多年的大男人, 或许是因为这一笔大财来的太快, 让他们有些无所适从;或许是抬眼看到了希望,感觉自己肩头的重担再减轻, 心里松快高兴。这几个人难得嬉闹起来, 若非老肖举着钱匣子来了这最后一句,还不知这几个情绪有点不对经的要闹到什么时候呢。
    “长话短说, 咱们这回的钱其实挺好算的,400两5个人, 自然是每人80两,来,一人一个50两的大元宝揣怀里捂捂,看能不能下崽啊!哈哈!剩下的一人三十两就有点麻烦了,这大运宝不是散钱,倒是有些不好分,咱们商量商量,是不是寻个县城什么的,去换钱?”
    这确实是个事儿,大户人家这五十一个的倒是合适,像是他们这样的小户人家,寻常拿出来的不是铜板就是碎银,能有个五两的小锭子都能惊喜一年,这五十的大元宝确实有点不实用,也不方便他们分钱。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里头该给各家的银子可不是什么三十两,这里坐着的基本都欠着老肖钱呢。粮食钱,弓箭钱,雪盐钱等等。
    “没有三十,我欠了你有快10两银子了,我和我家二郎两个,该分的60两你给一个大元宝就够了。”
    这个好,立马解决了一半了,倒是也爽利,老肖眼都不眨的将钱匣子递过去,由着陆大郎自己从剩下的大元宝里挑了个最亮的,还显摆的往衣衫上擦擦,对着另外两个不住的挑眉,最后把两兄弟的银子放到一起,凑成了三个大元宝给其他人看,这得瑟样,连老肖都想过去踹两脚。
    “显摆啥,不就是你们家有兄弟两个嘛,我家那也是两个小子,过几年不比你家差。”
    “合着就我家是一个小子是吧,不过你们等着啊,我家闺女可有两个,过上几年,你们家小子娶媳妇的时候,乖乖的都要给我送钱。”
    这活儿真是没法干了,老肖感觉脑袋嗡嗡嗡的发胀,本想着早点散好了钱,自己也好睡觉,可这几个,大元宝到了手里,这神经显然兴奋度提的有些太高了,这扯闲话都能扯出十年去。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我说,你们还要不要银子了,再这么折腾,我直接睡觉不理你们了啊!”
    好家伙,老肖发飙了?这下这几个立马老实了,收敛了好些,甚至一个个还挺有想法的,比如,这边老卢说:
    “老肖啊,我家也欠你不少钱呢,上回找你买的锄头,陈粮,还有药酒,跌打药等等,零零星星的都有7两了,在加上说好的,开春打猎还账的弓箭,15两都有,你看我说过啥了没?我这都能后着脸皮欠账,还能怕你不给?我们都信得过你。既然这大元宝不好分,那就放着,权当存你那里了,以后慢慢的扣不就成了?咱们几个如今跟着你走了这么一回,那是再傻也知道,这走水路到城里买粮食比咱们以往傻乎乎的背着背篓翻山越岭那是轻省多了,怎么也不能放过你这条好路子的。”
    “可不是嘛,老肖,不用那么急,都是知根知底的邻居,还怕你吞了不成?对了,上回我还问过你大铁锅的事儿,当时还说没钱置办什么的,看看,这回好了吧,啥都能置办了。这日子想想都美,你不用先给我后头的钱,有这五十两,回去家里人就能乐晕了,四五年不用操心了。既然不缺过日子的开销了,我就想着,索性和我媳妇商量商量,到底家里东西缺多少,一次性都给置办齐整了。”
    老陈这一说,其他几个也跟着忍不住点头,可不是,各家想干又一直因为没钱干的事儿太多了,想置办的一直没能狠下心置办的也不少,这一回可真是全能折腾全乎了。
    想到这些个,一个个的脸上又露出了几分迷一般的笑,那神情,高度近视都知道这是在做美梦呢。
    “成,你们都信得过我,那我就一并收了,等回去了再说,”
    老肖手里不是没零碎钱,比如方队正给方言兄妹的30两碎银就在他兜里揣着呢,只是这剩下的两家他算着怎么也不止三十,既然不能两家都给全,那索性这两家一并放下,等着回去再说就是,家里又不是没有碎银子了。也免得落下谁都不好,影响交情。
    啥?陆大郎?那厚脸皮不能当一路人,权当没看见了。
    老肖将手里的银钱什么的整理好,把这钱匣子扣上塞到被褥底下,随即人一歪,就往上靠了下去,不到一个口茶的功夫,那呼噜声就起来了。
    “老肖这呼噜,气势真不小啊。和震天雷似的。”
    “少废话了,我也要睡了,你们盯着点啊,别让人发现了,困死了。不对,这是啥味?哎呦,我忘了吃饭了,赶紧的,我先吃了再睡。”
    “还真是,我说怎么感觉肚子怪怪的,原来我这是饿了。这饭谁做的!太体贴了,起来就有的吃……”
    “有的吃你就闭嘴吧,老肖这还喊不?”
    “算了,让他歇着吧,咱们一会儿给他留点,等着他起来了再吃一样,这一趟紧张了这么长时间,老肖最累。”
    ……
    冬日里即使艳阳高照,其实也没多少温度,更不用说这河边的地方了,小风一吹,刚有点暖意的衣裳立马重新冰凉,躲在船上的几个人这会儿反倒比外头的人感觉更好些,虽然这些干枯的芦苇等已经变得稀松,可到底有了这么一点子东西层层叠叠的,也遮挡了不少的风,让白日里的船上更暖了些。
    坐在船上眼睛时不时往河面上扫的两个汉子可能觉得这晒太阳很有些无聊,随手扯上几根身边的芦苇,双手乱动,也不知道在编织些什么,可那警惕性却半分都没有减弱。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一份警惕,所以当芦苇丛南面隐隐的传来声响时,这两个的反应才会那么的迅速。
    “有声音,赶紧,把老肖喊起来。”
    “我去后头,那船橹我跟着老肖学了一天了,正好试试,咱们去哪儿?”
    “早知道一早上没人过来,咱们就赶紧的回家了。”
    “前头渔村咋办?人家可不会替咱们保密。”
    “行了,先走吧,往前去,小声些,躲过来的时候就看了,前头山脚那有个大石头突出来,咱们往那后头去,虽说这一去,咱们的视线估计也被挡住了,可有了那石头,别人也看不到我们,算是个不错的地方。除了太小,船不好固定,其他应该没差。先躲一躲,避开了人再说。”
    不管是刚起来的老肖两个,还是其他三人,这行动力绝对不差。这边才感觉有声音,转眼,这船就已经动起来,开始往第二个隐蔽地点行驶过去,等着在一处巨石边轻轻的靠进去,用船撑横过来,插在最外围,卡住船,不让它飘出去的时候,那边声音的来处已经隐约能看到人影了。
    旁人可能听不到看不清,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什么人?干什么?老肖能啊,他这耳朵,鼻子,眼睛,这会儿的灵敏度,那绝对是能上动物世界的级别,自然优势满满的。随着老肖的耳朵下意识的竖起来,一点点的往石头这边靠,那边的情形也开始进入他的耳朵。
    “怎么样?有吗?”
    “没有,白找了。”
    真是找他们的?这可够锲而不舍的,都到了这会儿了,还没放弃?就是你们知道我们在哪儿,这么长时间了,还能赶上?就是赶上了,你能保证钱我们没藏好?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好啊!
    “我上次就说,这东西一下雪就歇菜,你们不听,那会儿不舍得找干净了,这会儿好了,全没了,白白少挣了好几个大钱。”
    几,几个大钱?这银钱差距是不是大了点?等等,难道自己误会了?这不是来找自己这一伙儿的?
    耳朵往前再伸上那么一点,刚想整个人贴上石头,一个侧头,就看到船上的几个人一个个也正学着自己的样子在往石头上趴。
    “干啥?”
    生怕说话露了痕迹的老肖用下巴往几个人身上点了点,示意自己的问题,不想换来的是四个人共同的表情--皱眉,往石头另一边斜眼。得,人家那意思也很清楚,问他干什么呢。他们估计也试着听了,愣是没听出一二三来,看老肖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又有些不甘心,这才忍不住跟着学。
    老肖忍不住想笑,忍了又忍,差点憋出内伤来,这才控制住了,随即就想开口说话,示意这外头是孩子,没啥危险,不想,就在这时候,又有一个粗狂的声音加入了进来,那声音说的话,听着就不是个良善的。
    “小崽子们,又在偷懒,这是找打呢?赶紧的,干活去,谁让你们过来找鸟蛋了?不是告诉你们了嘛,找船,知道不?五个大人,一艘大船,找到了就能得是个大饼,赶紧的,干活去,这附近哪里能藏的都给我翻一遍,敢不好好干,小心你们的屁股。”
    “知道了。”
    “有再找的。”
    “芦苇里头没有,我们都看了。”
    “水道也没有,边上也没有人走过的脚印。”
    “奇了怪了,这人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老三,别说废话了,这些孩子你看着,再细细的找找,我回去告诉头领去,看他怎么说。”
    “哎,知道,小崽子们,听到了,还不赶紧的干活!不想吃饭了啊!”
    好在没出声,好在他们躲到了这边,好在上天保佑,他最后的松懈没有闯祸。老肖听到这些的时候,背心差点被惊出一身的冷汗来。半响才回了神。有了这么一出,老肖越发的谨慎小心了。整个下午,这几个人,一艘船愣是就没有出来过,直到夜色重新来临,老肖才带着其他几个继续死命的往回划。
    知道还有人没有放弃找他们,所有人都被镇住了,为了安全,他们决定了,这几日都保持这个行程,白天睡觉休息,晚上出来往回赶,哪怕是要用四个晚上呢,那也比白日出去安全些。
    紧绷着神经的五个人,每天每刻都不敢松懈,哪怕是轮着睡觉的时候,都有些不安稳,像是睁着一只眼睛一般。累啊,那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人是迅速的瘦了下来,才几天的功夫,老肖都觉得腰带宽了一格,可见有多明显。
    直到第五天的早上,天色微亮的那一刻,大家伙儿终于能看到那石头山的轮廓时,这几个汉子才重重的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那种成功,那种如释重负,让这几个山民汉子整个人像是被洗涤了了一般,整个人都显得锐利果决起来。
    于无声处听惊雷,说的也许就是他们这一次的经历了!回去之后若是能细细品味,这对他们每一个人都将是一场蜕变的开始。
    “终于回来了。”
    “老肖,咱们一会儿先去你家吧,不歇一歇我可不敢回去,这模样还不得吧我家孩子吓死。”
    “合着我家孩子就不怕是吧”
    “熊心豹子胆,说的就是你家海涛啊!他还能怕?对了,让他给我们都拔个火罐吧,看看,我们对他多好,都不计较他手生。”
    “嘿,占便宜不嫌多啊,你这脸皮都能当搓衣板了。”
    “别的倒是还罢了,老肖,你那刮胡子的刀实在是好,不赶紧的借来用用,我回去都能睡不着。”
    “还有洗澡,我家可没你家方便,有那么个水井真是看得我眼红,索性就不回去麻烦家里的老老小小了,在你家凑合一下吧。”
    “上回的野猪肉听说你弄了不少熏肉,腊肉,咸肉?我尝尝,也正好学学,你这都怎么做的。”
    “你们几个,感情是吃大户,用大户,消灭大户来了。”
    石竹林远远在望,家就在不远处伫立,回家的感觉,真好!
    第71章 回家
    船进行到了石竹林,就是到了石头山东南山脚, 这里的水流平稳, 水深也合适, 说来是平底渔船不错的靠岸方位。只是由于这边人烟稀少, 加上碎石杂乱, 水边还多有山石突兀,故而显不出它的好来,反倒是看着十分的杂乱无章, 危险重重。一个不小心,除了竹排, 其他稍微有些水深的船都会被撞到船底。
    老肖当初带着儿子能选在这里当进出的方位自然不会是平白瞎选的, 也没啥自虐的倾向,而是特意在这河边水缓处, 清理出了一条船能够进出的水道, 只要沿着合适的角度进去,自然顺风顺水的很。
    “小心, 这会儿不用划桨了, 看好了位置,竹撑子收起来……成了, 上岸了。别忘了拿钱啊。”
    顺利靠岸, 老肖整个人都松快了,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这些人都是他带着出去的, 安全的带着他们回来就是他的责任,好在一切顺利。或许老肖的笑容很能感染人, 不单是他乐呵,就是其他人也一样,陆二郎都难得学会了打趣:
    “除了钱,这回咱们啥都没弄回来,不带钱还能带啥?”
    “有钱还不知足?赶紧上岸,连着这么些日子都在船上,我两腿都有点发飘。不赶紧上岸踩两脚,脑袋都跟着晃悠了。”
    老卢一下船就猛地跳了好几下,就像是个孩子一般,顺带还伸手踢腿的活动了好一会儿,一遍折腾,一遍不满意的捶腿。你别说,这症状可不是他一个人,边上老陈也跟着点头,不住的揉自己的腿肉。
    “还真是啊,小腿都有些发胀,手指头都感觉力气少了。我这会儿都担心,等着回家,躺床上会不会感觉晃。”
    “这个啊,你们回去自己感觉吧,来,先帮老肖把船往岸上扯,99步都走了,可不能临了偷懒被逮着了。藏好了船,万一有个不死心的真过来了,也不知道咱们到底是哪儿的。”
    关键时刻陆大郎还是很靠得住的,看看这安排的多实在,多贴心,老肖一下子就把这家伙路上的一切闹人劲给丢脑后了,还顺带给了个好同志的标签,暗自决定,下一次出去还要带着他。
    “这事儿要紧,兄弟们,赶紧出力气了啊!”
    事关妻儿老小所有人的安全,大家伙谁能不上心,陆大郎一招呼,立马有人附和,所有人动作都快了几分。上了岸之后,绳子一绑,前后一起用力,扯着船直直的往石竹林后头拉,因为这一路惊险的经历,这几个有些被吓到的汉子们,不单将船扯到石竹林后头,还扯着越过了那茅草棚子,盖上了一堆刚割下的芦苇杆,将船藏的不能再小心,别说是河道上找不到,看不清,就是在岸上,若是稍稍远些,也未必能分辨的出来。
    “这船可真沉啊,老肖,看样子,你这以后要出去,还真得多喊几个人,不然光是把船弄出去,就能折腾死人。又不是什么千斤之力的神人,一个人哪里能干的了这样的事儿。”
    “不是拉这么里头就不用那么费力气,寻常我只是往这石柱林子里藏的好不。这会儿这样,路都翻倍了,能不费劲嘛!再说了,这时节也不好,若是春夏,那水位高的时候,也能省不小的力。”
    “明明是自己的钱,凭着本事挣的,这弄得,还和逃难一般,也真是没处说理了。”
    “好了,事儿都过去了,不管怎么说咱们要到家了,等着过上几日,自然就太平了。那些人都不是傻子,几日里寻不到,还能不明白没戏?知道咱们分完了钱,他们自然也散了。400两还有兴趣干一票,可若是只有几十两,这些人可就未必愿意了,出人出力,耗费那么多精力成本,还要掏钱招人撒网,就算是真寻到了咱们。摸上一家得了好,估计连本都未必能收的回来。”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连着这些人怎么算本钱都知道了?明白的事儿不少啊!”
    藏好了船,回到了大山里,所有人的精神头都起来了,一路收拾痕迹,一路的顺着石头山往里走,等着到了老肖家那搭棚子的边角,正想上山,一个抬头,却看到有个女人正从山上往下走。
    这是怎么说的?他家啥时候有女人了?哪儿来的?干什么来了?孩子们会不会出事儿了?难不成是那些人找到这里了?比他们还快?怎么可能?
    一叠的问题突如其来的充斥到了老肖的脑海里,整个人反应都有些迟钝了,只觉得自己手都有些开始发抖。眼睛更是有些充血,忍不住想冲上去将那女人摁住了好好的审问一番。
    他好在没有做出这样的反应,因为那人真不是什么坏人,也不是什么对头,相反,还是关系户,自己人,听,老卢已经在喊人了。
    “妹,你咋在这儿呢?”
    明白了不,是的,是老卢的妹妹啊!就是那个死了丈夫,成了寡妇,有个闺女,会采药的春娘;某些读者一早看穿本质,认为是老肖媳妇备选的,那个拿着菜刀出过场的女子。
    老肖也去过老卢家,把弓箭送货上门的时候就去过,可也是巧了,那一次过去,人正好不在家,赶集去了,可不就不认识了嘛,这才有了这一次这么影响深刻的误会来。恩,或者说是老肖一个人的误会,看看,人女士啥过激反应都没有啊!正好声好气的和她自家兄弟说话呢。
    “哥,你们可回来了,这都几天了,咋心都这么大呢,这平台上就三个孩子,也不怕出啥事儿,就是防护的再周到,这几个孩子光自己在家,心里能不害怕?你们呐……爹说了,让我和嫂子隔一天就过来看看,顺带帮着洗洗涮涮的,也免得孩子大冬天的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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