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心里那些个弯弯绕绕的事儿,向南是觉得自己不是玩那块儿的料,叫赵悦说却是这呆子自己懒,不乐意去钻研那些,只想着一箭就射中靶心,啥也不想去计较。
    赵悦都想着要不是向南遇见了陈大人这样的授业恩师,就他这性子进了官场,怕是没走半步路不是被踢出体系就是被发配到哪个犄角旮旯自生自灭。
    就是现在这样,赵悦都时刻准备着收拾包袱牵着娃娃跟着自家男人回乡下种地呢,便是猎户牌子赵悦都没丢下。
    原本是想一次性交清几年的山林税,结果向刘氏也这么想,让赵悦把猎户牌留着,以后到了外面生活不好也能去山里打个野味儿给家里人补补身体,山林税的事儿她在老家年年都给她准时交上就得了。
    向南自是不晓得自家媳妇儿跟亲娘私底下如何说的,赵悦猎户牌留下来向南也没多想,只认为媳妇儿是惦记岳父,想要把这个岳父传给她的猎户牌留下,算个念想。
    卫江原本都已经到时间回家了,可偏偏向南一把就叫住了他,说是请他去吃顿好的,顺便在必要时刻保护一下他跟大树。
    卫江闻言不由眉梢一抖,想想自己这位新大人的性子还真有可能吃晚饭回头就被人家套麻袋,自己身为衙头,大人身边又没有自己的师爷侍卫,保护大人安全是应当的。
    更何况他回家也就一个老母亲,连个媳妇儿娃子都没有,晚回去早回去也没啥区别。
    有了一看就凶狠的卫江跟着,又有愣头愣脑却又很会绑人的大树,向南顿时觉得自己够安全了,这才大摇大摆换了便服去赴约了。
    要说为何不穿官服?他这会儿不是都下班了么,人家请他晚上去赴约那肯定就是请的他这个人不是他这个官,到时候有啥事他就推脱自己下班了不谈公事。
    这想法还是向南想着谈钱伤感情跟谈感情伤钱这句话上面学到的,反正人只要不要脸了,啥话都能反过来用。
    向南现在也发现了,自己最大的优点掰着指头数来数去,好像也就一个优点了,那就是不爱死要面子活受罪。
    向南想着还挺自豪的,觉得这个优点好,可以继续发扬下去,以后还要传给儿子闺女。
    县城本就不大,最繁华的街道除了每逢赶集日就摆摊摆到衙门口的县衙所在北街,接下来就数青楼赌坊所在的那条“商业街”西巷口了。
    酒楼也在那边,是座两层楼的建筑,看着还算挺好的,毕竟居民区那边很多房子都是瓦房加茅草房这么相结合,这边的青砖红瓦红窗柩可不就看起来是座名副其实的华丽高层建筑了么?
    县城里三大标志性建筑:破旧县衙、青砖红瓦二层醉仙酒楼、灯笼高挂红纱蒙窗春花楼。
    春花楼就是县城里最大的青楼,紧挨着春花楼的就是春花赌坊,这两个销金窟一听名字就晓得是一家人,听说街上混混儿也都是拜的这位梅老板的码头。
    傍晚了县城里也没怎么热闹,就是偶尔路边有几个卖馄饨面条的小摊支着桌子盼望客人,大多数商家都已经准备等一会儿就打烊关门了。
    倒是西巷口这条街开始热闹起来,街边小摊贩也随着人潮往这边凑,好歹这场面看起来还有点县城的样子。
    向南背着手一路走一路看的到了醉仙楼,还没上台阶呢就有五个穿得跟周围人都不一样从大门口满脸带笑的迎了下来。
    “这位可是向大人?没想到向大人年纪如此年轻,长相也是貌比潘安,邵某若是知道大人是仙人下凡般的人物,自是丢开手上的事儿立马就赶回来拜见大人。”
    向南没想到这五位“大山县前五富”居然在大门口等着迎接他,向南有些愣,总感觉这剧本不对啊。
    他们这些地头蛇不都该矜持高傲的在楼上等着,然后派个下人在下面给他来个下马威提前灭他威风么?
    向南不觉得这几人是真热情,被这五人五双眼睛那么一看,向南下意识觉得这几人是想算计着从他这儿得个啥好处。
    向南立马绷紧了自己的神经,准备一有情况就叫卫江跟大树,向南有点后悔自己出门没有带防身武器的习惯了,觉得回头还是要让阿悦教他一些勉强能保护自己的拳脚功夫,或者鞭子双节棍啥的也不错。
    向南心里七想八想,面上不显的端着架子只矜持的朝几人点了点头,对于邵老板的夸奖也没半句谦虚客套的话,叫对面几人看得心里一个咯噔,这人好像不太符合情报啊,之前不是说性子不错对着卖菜的小摊贩都能给个笑脸么?
    向南这么一摆架子,对面那五人心里顿时紧了紧,便是邵老板也暂且放下心里那点算计,准备好好的讨向南欢心。
    邵老板半点不介意向南的高冷,连忙热情的引荐了其他四人,然后簇拥着向南进了酒楼。
    酒楼里今晚空荡荡的没有客人,其他几扇门也都是关着的,看来今晚这醉仙楼为了接待向南都直接清场了。
    向南见状又忍不住阴谋论的瞎想一下,觉得这五人说不定要趁着四下无人把他给这样那样了,向南第一次面对这种疑似“鸿门宴”的排场,心里也是咚咚乱跳。
    不过向南好歹也是跟皇上太子秉烛夜谈过的人,向南觉得自己不能怂,腰杆子挺得越发直挺了,面上表情也绷得更紧了,倒是叫几位老板觉得是哪里惹得这位大人不高兴了,私底下换了几个惴惴的眼神。
    一路往上去了二楼上房雅间,屋里有穿着粉红裙衫垂眸弹奏琵琶的歌姬,倒是没跳舞的,毕竟这房间再是上等雅间,可面积毕竟有限,来几个女子跳来跳去,怕是晃得人眼晕。
    向南瞧着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稍稍松了口气,邵老板请向南坐了,卫江跟大树被安排到了外间另外上了一桌酒席伺候着。
    第96章 酒宴
    向南努力绷着架子,等装高冷装得这五位老板越发战战兢兢,向南反而心里放松了很多,心道这些老板也没甚可怕的嘛。
    说来也是,一来他是官,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这个是有一定道理的,除非商乃大商,官乃无人脉的小官。
    而他现在面对的状况明显是他有背景,这些商也只是地方上的小商,两相对比可能对方突然脑残直接动手他是要折在这里,可对方有亲族有家财,放不下的太多。
    二来向南也没跟他们结啥仇怨。
    如此一想,向南这才彻底放心了,便是之前不大愿意动筷子的手也动得更频繁了。
    这醉仙楼虽然是大山县最大的酒楼,可比起郡城京城那些地方的酒楼大厨手艺,自然是差很多,不过向南也不挑食,能吃就行。
    还真别说,下午看了一下午的卷宗,脑袋费得厉害,肚子还挺饿的。
    邵老板五人凑着话头说得热闹,偏向南作为中心人物只偶尔搭个腔,显得十分冷淡。
    邵老板等人互相对视一眼,最后邵老板站起身朝向南举杯道,“向大人千里迢迢,为我大山县百姓而来,草民感激不尽,前几日在外得知消息就希望能回报大人一二,思来想去草民一介商户,却是只有银钱能聊表心意,还望大人莫要嫌弃。”
    说话间一直站在一旁替几人倒酒的丫鬟中穿着明显不同的年轻女子转身从一旁捧出一个盖了红绸的托盘,纤纤细手将那红绸轻飘飘一掀,里面整整齐齐排列了一满盘的银元宝。
    十两一枚,向南眼风一扫,就知道里面有两百两白银。
    向南转眼看了在场五人,原本是想拒绝的,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刚到这边,很多东西都要基本启动资金。
    当初皇上倒是赏了几百两,可看着大山县这破破烂烂的县城,向南觉得那几百两怕是也搞不出多大名堂。
    且县衙也破烂得很,先前向南还舍不得钱去修葺,如今有人送银子上门,换个角度来想也是好事。
    邵老板等人原本还心怀忐忑,毕竟这位大人看见这么一大笔银子居然眼神都不变一下,莫不是这位大人出身世家?
    其他四人纷纷给老大哥使眼色,邵老板正斟酌着要如何收场,去没想到向南郑重其事的站起身端着酒杯跟邵老板碰了一下,而后一口饮尽,满脸正气凛然的感谢道,“邵老板大义,这份心意本官且厚颜代替大山县百姓领了,邵老板且放心,本官保证这些银子每一文钱都将用到大山县老百姓头上,等过段时间本官忙完手上的公务立即在公告栏上张贴榜文,感谢邵老板的慷慨,也让百姓们知晓邵老板大义。”
    说完向南高声叫大树进来将托盘里的银子都给装兜里保存好,自己这边拉着邵老板坐下,显然态度亲热了许多,“本官初来此地,原还以为商人重利轻义,眼睁睁看着咱们大山县如此破败,偏有些人家里吃香喝辣,不过现在想想也是本官想岔了,各位老板能有今日的富贵那也是通过自己的努力与智慧得来的。”
    “各位老板发了财却没有搬走,反而常留此地为我大山县做贡献,实在叫本官佩服。”
    “本官曾有幸与皇上夜谈,咱们圣上是难得为天下黎明百姓多有考虑的明君,一心一意就想着让大家伙都能吃饱穿暖,边城的百姓也不再受那蛮族侵扰,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当今圣上对商人的态度多有松缓,当初本官还有些纳闷,如今真的亲自跟邵老板等人接触下来,却是发现,其实一个国家要富起来,不能大家都拘束在一处要穷一起穷,先富带动后富。”
    “比如说邵老板等人,邵老板贩盐售粮,又收购粮食,让家里无粮的人能有买粮的地方,又有家中粮食富余的能换点银钱……”
    “咱们县城里大商户委实太少了,穷苦百姓吃不上饭了也找不到几个要请人干活的地方,到最后只能卖光了家产良田,只能卖了自己以求活路……”
    邵老板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万万没想到之前还一脸冷淡的向大人居然话唠起来如此会说,虽然有些地方听不大懂,不过精髓之处还是能明白一二的。
    第一要点就是这位大人说皇上对商人态度和缓。
    这信息量有点大,其一向大人跟皇上有交情,那背景自然更硬了,怪不得一个县丞说换就换了,论向大人的能耐,怕是太守都不敢轻易得罪。
    其二也是邵老板等身为商户最关系的,向大人那话里的意思不由让邵老板等人心里生出一点荒谬的希望,按照向大人说的,那若是他们这些商人多做点利国利民的事,那皇上会不会对他们商户彻底改变态度,最后撤了那商户之后三代不得入仕的规定?
    想到这一点,邵老板等人心里就砰砰乱跳。
    虽然做商人有钱了,可士农工商,便是匠人在社会上身份都比他们排得更靠前,有钱了很多东西却不能享受。
    比如说成亲花轿不能六人抬的,穿着不能有黑色的,戴玉佩都不能有鱼麒鹤的,诸如此类名目繁多,另外每年还要各种讨好打点,要不然做官的稍稍懂点手脚他们就要伤筋动骨。
    因着种种,邵老板等人如何不希望自己家能出个官?可因着是商户的身份,即便是再有钱了生活再好了,却依旧不能让自己的后代去参加科考。
    便是为了让孩子识字明理送去书院,夫子也并不会看重。
    为啥?因为这学生再聪慧也没用,读书不能参加科考,那又有何意义?
    第二点就是他们的县令大人因为邵老板送的银子而对他们商人有了好感,话里话外以后对他们也会更加优待不会故意找麻烦,反而还夸奖他们留在大山县给这里的人提供了挣钱干活的位置。
    这话夸得便是脂肪层最厚的彭老板都露出了尴尬的笑,不过几位老板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已经当官的读书人如此夸奖,要说心里不美那肯定是假的。
    最后一个就是向大人将他们对他的贿赂误会成了对大山县百姓的捐赠,还说要将邵老板捐钱这个是贴到衙门外的公告栏那里。
    想到这里彭老板等人心里不由对邵老板这个老大哥生出点细微却又不可忽视的不满,这钱明明是他们五人一起凑的,偏偏邵老板说话的时候说成了他自己赠的。
    现在大人要贴公告栏都只贴邵老板的,不用多想其他人都能知道,这样一来对邵老板的好处有多大。
    彭老板等人纷纷给邵老板使眼色,希望他能趁机解释一下,可邵老板也是很无奈啊,人家县令大人都说完了,而且还说了这么大一堆对他们商户改观的话。
    要是他这时候再说一个这些钱是大家一起凑的,大家都是想为大山县百姓做点好事,那不是平白破坏气氛么?
    且邵老板心里也有些欢喜,现在自己是抱住了县令这条金大腿,向大人可是跟皇上都夜谈过的,说不得以后他还能拿到整个北肃郡的盐引粮引。
    只是想想邵老板就忍不住露出大大的笑脸,这时候可不愿意自己坏了这和谐的场面。
    “向大人说得邵某惭愧啊,每每自己坐在家中吃着浓稠的大米粥,想想外面的百姓还在一日一餐,草民总是没有胃口再进食。”
    “向大人一番话说得草民茅塞顿开,草民确实曾因自己是商户而自暴自弃,现在想想无论是什么地位,只要能为我大业朝多尽一分绵薄之力,让我大业朝越发强盛,这些微末又有什么可计较的?”
    向南听得鼓掌,满脸赞赏的看着邵老板。
    向南都鼓掌了,其他陪着的四位老板自然也要满脸带笑的跟着鼓掌,便是那旁边的几名不明所以的丫鬟都面面相觑,而后跟着鼓掌。
    外间的卫江一直都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向南跟邵老板说的话自然也听了个完整,原本还捏着筷子在吃饭,这时也满脸严肃的放下了筷子,一边鼓掌一边满脸佩服的跟大树感慨,“没想到大人如此心胸宽阔心怀天下,邵老板也如此高义,想当初某还对邵老板有过偏见,现在想来,确实如大人所说,只要能为我大业朝的改变做出一点奉显,确实是值得我等给予佩服与尊敬。”
    大树歪着头看着卫江,确定卫江说的话是发自肺腑的,心里居然生出一种看傻子的感觉。
    往常无论是谁都说他木讷蠢笨,大树以前也这么觉得,可这会儿却觉得自己可能也不是特别笨。
    他家大人这分明就是一心想让那里面的几位老板多掏钱出来,说的那些话也都是些空话,怎的就能让这么多人感动?
    大树心里想是这般想,不过自家大人要搞事,他自然是要帮着架梯子的,因此大树也放下筷子跟着鼓掌,一面自豪的点头,“我家大人还在老家时就对耕作之事很是在意,咱们那里很多农户都来找我家大人学习如何种地哩。”
    卫江没想到大人居然还有这等本事,连忙让大树细细说来叫他听一听,大树也不吹嘘,只老老实实的说了老家的郊外小庄,“……从老家过来的时候大人什么都没在意,就盯着人让我们装了许多种子过来,说是想要看看能否在这边种,若是可以的话,也好叫这边的农户多些口粮。”
    外间大树跟卫江说的话向南自然不知道,只从那日之后卫江对他越发忠心,向南也只以为卫江做人很重规矩,只要他一日是这里的县令,卫江这个衙头就对他尽一日的忠诚。
    里间因着有邵老板“赠送”白银二百两的事很是热闹了一番,眼看着邵老板不开口解释,彭老板最是稳不住。
    毕竟这位县令可是跟皇上都有关系的,这会儿可没人敢用皇上来吹牛,大家对皇权自有一股天生的畏惧,既然向南敢这么说,大家自然也就相信了。
    彭老板这会儿也不再对向南不上心了,连忙趁着气氛和谐插嘴道,“邵老板对这片土地爱得委实深沉,彭某心中甚是感动,想想自己做的生意哪一样不是因为大家伙的支持才能有今日的?大人,彭某也愿捐献二百两白银,希望咱们大山县能早日摆脱如今这般落败田地,让百姓们家家户户都有口粮。”
    向南顿时眼睛一亮,脸上露出笑来,态度更是温和了,自是举杯又敬了彭老板一杯,又夸了许多话,叫彭老板拿钱也拿得心里美滋滋的。
    彭老板此举一出,其他人自然纷纷表示愿意为自己的家乡做贡献,都捐了二百两银子,要说为何是二百两?一来邵老板一出手就是二百两,若他们比这少了岂不是要让向大人觉得他们心意不够?
    若是多了又怕惹得邵老板不高兴。
    不过凡事也有例外,蔡老板张老板彭老板都是捐的二百两。
    五位老板里面年纪最轻长相最阴沉的梅老板却是最后开口,“梅某家里人丁单薄,平日花费却是不多,又做的皮肉与赌徒的生意,今大人不嫌弃,肯与梅某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酒,言谈之间也是平等对待,叫梅某心中感怀颇多。”
    说罢咳嗽几声,梅老板接着道,“梅某不才,愿意效仿几位老板,为我大山县百姓捐赠三百两纹银。说来梅某也是在这里长大的,眼睁睁看着故乡越走越贫瘠,卖儿卖女的百姓越来越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委实叫梅某心伤。”
    “在此之前梅某还暗自揣度,不知这位新上任的大人是个怎样的人,今日听大人一席话,梅某只觉得我大山县百姓必然会在大人的带领下将日子越过越好。”
    如此,一场充满了试探与“贿赂”的晚宴在一片和谐中进行着,酒席间众人跟着向南一起展望大山县未来,向南趁机提了许多大山县的事,比如说大家觉得大山县要赋予起来该从哪里开始,又或者说曾经的大山县是否也有过丰收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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