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重华扫了一眼石案上的饭菜,对下人道:“从明日开始,四奶奶吃的东西都让奎老亲自查验才端过来!”
    青柳儿忙应下,四爷脸色很不对,她还是很畏惧主子的。
    楚棠却是觉得吃食不用那么在意,“老师是客,哪有你这样要求客人做事的?”
    霍重华给楚棠剥虾,道:“我也是为了师门考虑,除了我霍重华的儿子,谁还能继承师傅衣钵。”
    楚棠:“……”
    正走到月洞门处的奎老险些被自己绊倒。他还活的好好的,这个臭小子已经开始筹备师门传承了?!
    霍重华尚且如此?他儿子要是生出来,奎老都不太敢教了。怕是会少活多少年。
    楚棠先看到了奎老,拉了拉霍重华的衣角:“你少说两句,老师过来了。”
    霍重华耳力过人,他自然知道奎老过来了,没有转身去看,只是对下人吩咐道:“再备一副碗筷。”
    楚棠起身,欲要回避,却被霍重华拉住:“老师是自己人,又是在江湖上流荡惯了的,不在意那些虚礼,你不需回避。”
    奎老更喜欢楚棠,觉得她乖巧懂事,要是自己收的徒弟是她,不知道要省多少事。
    奎老摇着蒲扇落座,霍重华从头到尾也没怎么敬他。
    楚棠抿唇偷笑。这师徒二人其实感情很深,表面上却是冤家一样。
    丫鬟端了酒上来,霍重华尝了一口,问:“这酒是哪来的?”他平时鲜少饮酒,府上唯一备着的只有秋露白。
    楚棠道:“表哥让沈家酒庄的管家送过来的,是陈年女儿红,你不喜欢么?这一坛子酒可值二十两银子呢。”
    霍重华没有再说什么,兀自品了几口,淡淡道:“喜欢。”
    奎老是个不沾酒的,吃了几口菜,说起了前日的事:“天乐,你是怎么查到慕王妃的窝藏地方?我今个儿去康王府,听他们几人说,陛下那日险些遭了埋伏。”
    楚棠在场,奎老没有提及皇后替帝王挡箭,昏迷不醒一事。
    这时,楚棠吃饭的动作突然一滞,因着情况紧急,她顾不了那么多,先让霍重华救了人再说。可真要让她解释如何知道慕王妃的下落,她真没法解释。
    霍重华眸色微敛,还在继续剥虾,这时帮她拦下了尴尬:“是探子查到的,好在帝后都安然无事。”霍重华瞪了自己的老师一样,暗示他不要再提了。
    奎老憋了憋嘴,他当年虽不是状元,可好歹也是在一甲之内,不该说的话,他自然不会说!
    奎老离开之后,银月已经出来了,院中景致极好。
    霍重华两年前命人将这座宅子大肆修葺了一番,之前还看不出来有多精致,现如今却是处处春//色,院子的西南角,爬了满墙的蔷薇,在晚风中腾起层层的花浪。
    入夜,楚棠洗漱好时,霍重华已经上榻,他今日歇下的特别早,估计是真的累了。
    内室的烛火已经被人剪了烛芯,此刻燃的正旺,楚棠走上脚踏。一般大户人家,家主都是睡在里侧的,霍重华却让她睡里面。
    他现在就躺在外面,个头又高,整个人将床的外侧挡住了,楚棠要爬过他的身子才能到里侧去。
    以前都是她先睡,他后来才上来,还没遇到过这个问题。
    楚棠先上了/床榻,借着内室的光亮看了霍重华一会,他此刻的眉间还是皱着的,模样却还是能令全城女子倾心的状元游街时的潇洒。
    楚棠小心翼翼从他身上跨过,却正好一只脚踏在他左边,另一手还踩在他右侧身子时,这人突然就睁开了眼。
    两人对视时,楚棠唰的脸红了,她真不是存心要跨在他身上的。
    “我……我要睡了。”楚棠很快迈过了右脚,做贼一样了掀开了薄衾盖上。
    霍重华满腹心思被她搅乱,侧过身,长臂搂了她,连人带被卷到怀里:“棠儿才有孕两个月,你听话,现在不是想时候。”
    楚棠:“……你别胡说!”她到底想了什么了?
    霍重华有意逗她,想让她放下心理包袱。
    楚棠却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人,翻过身与他对视,主动道:“你就不想问问我让英娘送给你的那张图纸是从哪里来的?”
    那是她画的东西,他一看就能认出来。
    霍重华不是不想知道,是怕结果会让他控制不住自己。
    在楚棠灼灼而视的目光中,他闭上了眼:“为夫累了,你乖些,早点睡吧。”
    楚棠知道他累,也知道他在回避。
    他不问,到底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还是真的不在意?
    楚棠在孕期,很快也睡着了。
    耳畔传来清浅的呼吸时,霍重华睁开眼,盯着楚棠的眉眼看了一会,尤其是她眼角的小红痣。
    【我最喜欢她眼角的小痣,霍兄,你呢?】
    这句话无时不刻都在脑中回荡,敲击着霍重华的每一根神经。小妻子很美,她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这种令得男人产生占有欲的清媚。但事实就是如此。霍重华心里很清楚,顾景航是真的喜欢楚棠。
    可这份喜欢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顾景航,他是服用五石散,人已经疯了吧!
    鼻端是在幽幽女儿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霍重华的视线渐渐模糊,睡意来袭。
    不多时,他感觉自己身子突然轻了起来,很快来到一处林子里。
    这个地方很眼熟,是康王府后花园。
    当下,正值四月仲春,满园的桃花纷飞,景致如仙境,不太真实的美。
    霍重华觉得很奇怪,想走出去,回霍宅去看他的棠儿。
    这时,从抄手游廊走来两位少年,大约都是是十五六岁的样子,一样的器宇轩昂,长袍飘飘。
    霍重华愣住了:“顾景航!”
    他喊了一声,但那两位少年根本就听不见他的声音,而下一刻霍重华在认清另一人的面容是,更是愣住了。
    这……不是他自己么?
    霍重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在那里,如被定住,行动不得。
    这时,少年已经走到院子里,二人有说有笑,顾景航一只手搭在了年少的‘自己’肩上,道:“霍兄,你我今日就结拜为兄弟,我为兄,你为弟,从此相互扶持,永不背弃。”
    ‘自己’点了点头,“好,顾兄,你先请。”
    霍重华看到这里,又想上前制止,但他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下一刻,他又变成了年少时候的‘自己’。
    眼前的景物也变了,换成了康王府的书房,朱熙对他道:“天乐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本王给你物色一个不错的姑娘,此人正是楚家二房的嫡小姐,你有机会可以去暗中看看人家姑娘,若是无异议,尽快在两年之内筹备婚事。”
    当初楚家老太太还在世上。
    霍重华替康王办事,知道楚家想将二房美貌的女儿送入宫,他没有直接去结识楚棠,而是先认识了楚湛。
    时光在眼前一晃而过,他很少见到顾景航,景象再度晃动,从仲春到了第暮雪漫天时。
    他刚置办好了宅子,到了年纪,总该娶妻的。
    那天,他骑着毛驴回横敲胡同的霍家老宅取书笺,一辆马车从他身侧而过,风掠过车窗帘子,霍重华只一眼就看到车里的人。
    那是他即将要娶的女子,然,她似乎并不认识他。
    只是那一瞬,他仿佛看到一副唯美的画面,女子姣姣,冰肌玉骨就是形容这样的人吧。
    他突然有些词穷,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心跳猛然的加速,前所未有的悸动。
    霍重华并不懂,这就叫做喜欢。
    他在陌兰院能听到隔壁楚家女子的嬉笑声。
    她好像在玩雪,寻常的闺中小姐是不会这般调皮的,他这样想着,有些想看看她此刻的样子。
    因为已经确定她会是自己的妻子,他就更好奇。
    于是,他真的上了屋顶,做了一件他根本不会去做的事,他偷看了她一个下午。看她在院子里跑的满脸通红,也不知道累的样子,发髻也乱了,用手扶了一下又继续。
    他还听到她说,要暗中给楚家大奶奶使绊子。
    霍重华摇头失笑,从未觉得内院诸事也能这般有趣,他甚至想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
    突然,画面又换了,从白雪皑皑又到了四月仲春。
    霍重华突然觉得一阵心痛,他站在汉白玉石阶上良久才发现自己是忘记了呼吸。
    顾景航刚从边陲回来不久,他战功在身,在帝王面前求了赐婚的圣旨,要娶的人竟是他的……‘妻’。
    可笑的是,他还没付出过任何行动,甚至连派媒人上门的机会都没了,他不过是看她还小,而他呢?暂时不能给她出嫁的荣耀。她是楚家的嫡小姐,他想等自己羽翼稍成,才能给她体面。
    顾景航走了过来,笑道:“霍兄,其实王爷让你娶楚棠的原因,就是为了王妃。正好我喜欢她,我便娶她了。反正你对她也没那个意思。”
    他对她没有那个意思么?
    他只是从不知什么是‘情’?更不知这‘情’到底从何处而来。
    霍重华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况且,他好像的确与楚棠还未曾认识。哪里来的‘情’?
    可胸口的堵闷又是怎么一回事?
    霍重华以为他能忍得住,却在走出宫门时,当即爆发,几乎是扑上去就与顾景航肉搏。
    霍重华:“你明知道我已经准备要娶她!”
    顾景航没有愧意:“她又不是你的谁!她即将要嫁的人是我了!”
    后背一阵疼痛,霍重华猛然从床榻上坐起。
    四周昏暗,沁香犹在。
    内室的烛火已经烧到了末端,眼看着就要熄,沙漏细细作响,已经五更天了。
    霍重华低头看着身侧的人儿,她好端端的睡在自己身边,双手还捏着他的中衣衣角,样子很乖巧。
    霍重华坐了少许,极力将这一场荒唐的梦境甩出自己的大脑,他俯身,亲亲吻了楚棠的细腻的额头。感觉到这真实温热的触感才心安。
    她总会是他最好的良药,吻过精致的琼鼻,最后落在那两片粉唇上,他怎么都尝不够,小心翼翼,又不敢惊扰了她。
    他的妻怎会嫁过顾景航?太荒唐的梦了。霍重华吻了她一会,不舍的起身下了榻,从床柱上取下他的长剑,只着中衣,便出了寝房。
    作者有话要说:  ps: 那个……新文很快开始更新了,有兴趣的可以瞅一眼。
    总有奸臣想害我(一句话简介:演技征服满朝文武/满朝文武皆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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