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一老苏承芳的手。
    这种失望,有点让人空虚,因阮珍出了月子,他就一直在想等端午节与她游船的事情,非常多的期待,结果竟然遇到杀手偷袭曹国公……苏承芳摇摇头,心想也只能如此了,也许这叫好事多磨,下次他得空,得一次补回来,不止去游船,还要带阮珍去街上走走,带她去买首饰,去下馆子。
    想到这里,他总算是舒服了点儿。
    父亲要给母亲惊喜,请母亲去游舫,苏锦与苏沅识趣,便是留在岸边与陆静姝几个说话,现在出了事情,自然要急着离开。
    韩氏催促几个姑娘上车,与苏锦姐妹俩道:“我去看看他们,我身边有护卫,你们小姑娘还是在车上等着吧!”
    苏锦就拉着苏沅去坐车。
    “那些人也真是的,光挑着端午节下手,那曹国公日日都出门的,哪一日不好?”苏锦忍不住发牢骚,难得他们一家和和美美的出来玩,她还押了龙舟赛呢,结果连看都没看成,“不知道父亲母亲在不在游船上呢,真是白费爹爹一番苦心。”
    是啊,母亲第一次出来,原本父亲肯定要多陪陪她的,苏沅摇摇头:“过了端午还有中秋呢,再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苏锦听得扑哧一笑:“这倒也是,但不管如何,就是怪那杀手,煞风景,跑来白河刺杀人。”
    “许是那杀手不想被人抓到,若在街道上,地方狭窄,怕是没有时间逃走。白河就容易多了,可是难度也大了,这不是没有射中吗?”
    有点惋惜,苏沅晓得曹国公不是好人,要是那杀手能把他射杀就好了,这样陆策谋划的大计也许能容易许多,她眉头微颦,怎么又想到他,这个人不知好歹,要是坦然告之,她或许还能帮上忙呢,毕竟她晓得将来不是?
    “不说这个了,”苏锦笑着与苏沅道,“早点回去也好,我们一起吃粽子!”
    “好。”苏沅点点头。
    姐妹两个亲亲密密,好像亲生的一样,陆静英看在眼里,非常恼火,几何时,苏锦对自己也是这般,可突然就不理会她了,不止不理会,还当众这般说她,弄得陆家分家。外面的人虽然表面客客气气,但还是有传言散了出去,都以为是她害苏锦落水,陆静姝,陆静妍已经不同她说话了。
    别家的姑娘,多多少少也避着她,背着人时,都露出厌恶的表情,而曹国公夫人竟有次也问起此事,虽然有吴宗炎挡着,到底是有些怀疑,瞧着她的目光不太喜欢,这一切都是拜苏锦所赐!
    眼看两人上了马车,陆静英从袖中摸出一颗蜂针,用力一弹,正好就打在拉车马的脖子上,那马受到惊吓,又吃痛,突然撒足狂奔,苏锦还未坐稳,就从车厢里滚了出来,那车夫更是直接滚在了地上。
    “二姐!”苏沅大叫一声,“你怎么样?”
    车厢剧烈的颠簸,她死死抓住车座,可就这样,人也不稳,好像一只大海上的小船,上下起伏。
    苏锦颤声道:“我,我要掉下去了!”
    外头可没有东西抓,也没有地方挡,话音刚落,整个人便是被甩了出去。
    那马四处乱闯,把周遭的姑娘吓得连声惊叫。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以为又有杀手,陆策询问禁军:“发生什么事情了?”
    “听说是拉车的马疯了……”那禁军看陆策一眼,“啊,好像是苏家的,洒金桥下的苏家,是你亲戚吧?”
    陆策一听,飞快得牵过路边一匹马,也不知谁的,不管不顾就骑上,往声音来源之处急追而去。
    苏沅觉得自己要吐了,可她不敢松手,刚才苏锦掉下去也不知伤了没有,她这要是松开,可能立刻就会被甩得撞在车壁上。那车架可是黄花梨做的,非常的硬,她怕自己会被撞得头破血流,或者直接被撞得死掉!
    想到死,苏沅不寒而栗,更加用力的抓住了车座,指甲都恨不得要嵌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外面有声音。
    “车里有谁?”
    是陆策!
    这会儿再不管什么恩怨了,苏沅也不怕丢脸,大声的叫道:“二表哥,只有我在,快来救我……”
    她想活下来!
    马拉着车到底有重量,陆策的骑术又好,很快便是追上来,并行之时,他终身一跃,跳在了车上,用力拉住马缰。
    那马儿嘶声一鸣,两只前蹄高高扬起,马头直摇,嘴边立时流下一道鲜血。等它站稳了,陆策顺着车辕上去,跨骑在它身上,伸手轻抚鬃毛,低声道:“别动,你哪里伤着了,我给你看看。”
    马儿打了个响鼻,又摇头。
    陆策摸到它脖子,一阵颤动。
    看到是伤到脖子了,陆策拍拍它:“等会儿我给你上药,”说话间钻入了车厢,看到苏沅倚在车座旁,满头大汗,活似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狼狈,头发都散落下来,珠钗掉的一支都不见了。
    “二表哥。”苏沅惊魂未定,一开口,声音都是抖的。
    陆策走过来扶起她:“有没有哪里伤了?”
    苏沅摇摇头。
    可一站起来,腿钻心的疼,瞬时便软了下去。
    陆策低头一看,裙子里面露出来的雪白膝裤,缓缓渗透出血迹,许是刚才在车厢里四处碰撞弄伤的,刚才问她,她还摇头,可见是有多慌乱了,连自己有没有受伤都不知道,他从怀里拿出金创药。
    “快敷上。”
    苏沅伸直腿,刚要褪膝裤,手顿了顿,抬眼朝陆策看去。
    这会儿是不方便,陆策脸一热,跳下车,给马儿检查伤口。
    猩红的血流在莹白的肌肤上,十分刺眼,苏沅仔细看了下,竟然有三处伤口,左腿两个,右腿一个,都是在车厢里碰伤的,周围青紫一片,她自己都看了心疼,想回去一定不能让母亲知道,不然她定然会哭。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伤成这样的。
    苏沅拿金创药撒在伤口上,岂料这药不知是何药材所制,倒在上面竟然好像火烧一样,疼得她浑身发抖,忍不住一声尖叫。
    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陆策急忙进来:“你怎么了?”
    苏沅眼泪汪汪,拿着金创药道:“你这是什么药,我用了怎么比之前还疼?你是不是故意害我?”
    小姑娘满脸委屈。
    陆策不知怎么竟然想笑,可目光暼到她露出的两条光腿,心忍不住跳快了起来,忙挪开目光:“这药的药效是烈了些,但起效很快,马上就不流血了。”这本来就是给军中男子用的,哪个用一下会疼得尖叫?小姑娘到底身娇肉贵,这点痛都忍不住。
    “我刚才看了下马,它脖子伤了……”陆策问苏沅,“你可看见怎么伤的?”这伤隐藏在长长的鬃毛下,他刚才查看了一下,竟然都寻不到伤口,应该是太细了,或许是梅花针这类的暗器。
    苏沅回想了下:“我是坐进马车,那马才突然跑起来的,没有看到。”现在想想,是很奇怪,家里的马车不知道载着他们出门多少次了,每一次都很平安,哪里会这样,她颦眉,“二表哥,难道它是被人偷袭吗?”
    陆策沉吟:“没找到伤口,难说,但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苏沅心头一沉,她想到陆静英。
    那天苏锦落水,就是被陆静英偷袭,这次该不是……可她实在没有注意到陆静英,倒不好指名是她,毕竟今天在场的人太多了,又出了杀手的事情。苏沅道:“我们先回去罢,还不知二姐怎么样。”
    她站起来,结果那腿仍是疼得厉害,忍不住道:“你这药……”
    “怪我这药干什么,我一直都在用的,是你太娇。”陆策过来扶她,“慢点走,别急。”
    少年握住她胳膊,手指非常的有力,苏沅半边身子几乎都靠在他身上。
    幽幽的香味一阵阵飘过来,陆策的脸越来越热,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陌生的他有点发慌,想把苏沅推开。
    可苏沅急着出去,急着回去,倒是一点不介意借他的力,用伤口比较少的右腿,努力的往外挪动。她走一步,身子就轻微的颤动下,香肩蹭着他胸口,乱发拂着他的脸,她所有的气息好像林中的雾气笼罩过来,叫陆策呼吸困难,仿若吸了毒气一样。
    他头开始发晕,手好像也要握不紧了……实在难耐,这样要走多久才能下去?下去了,还要扶着她上马。
    陆策突然半蹲下来:“我抱你出去罢,这样快点!”
    苏沅一怔,随即就感觉到自己的大腿被陆策托住了,整个人横过来,她吓一跳,怕自己摔下来,下意识拿右手搂住了他脖子。
    这动作叫两个人都一愣,眼对眼,近在咫尺,难发一言。
    陆策轻咳一声,侧过头,用非常快的速度走出去,将她放在了外面的马上,他骑过来的马:“你小心坐好。”
    苏沅低声道:“嗯。”
    陆策牵着她往回而去。
    第57章
    半途遇到一辆马车,十几个护卫,是苏承芳跟阮珍带人寻过来了。
    看到苏沅骑在马上,阮珍飞奔过来,还没有说话,眼泪就流下来,抱着苏沅的腰哭个不止,弄得苏沅也跟着哭起来。
    “珍儿,沅沅没事就好了。”苏承芳大松口气,之前听说马车出事,两个女儿都在车上,他还勉强镇定,可阮珍却要疯了似的,一下子崩溃,根本不肯留下,他只好带着阮珍一起过来寻找苏沅。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伤到了?”阮珍抬起脸看苏沅,见她头发乱成这样,想象到她的害怕,又忍不住哭。
    苏沅见状,哪里敢告诉她实话,偷偷把裙子拉扯好,笑道:“没有,就是惊吓了一场,娘,您别哭了,幸好二表哥来得及时。”
    “二公子,真是谢谢你了!”阮珍感激得看向陆策,“你是我们沅沅的救命恩人!”
    苏承芳也道谢。
    陆策连忙道:“救命恩人谈不上,是三表妹运气好,这马跑得不算快,不然我也追不到的。”
    “不管如何,你总是救了沅沅,这份恩情我们一定会铭记在心。”苏承芳语气很诚挚,“等回去,我告诉母亲,她一定会请你过来吃饭的……”说着顿了顿,“那匹马呢,总不会无缘无故发疯罢?”
    果然不愧在大理寺待过的,立刻就想到关键了,陆策道:“拴在前面了,马脖子受伤,但伤口不好找,恐怕要寻个兽医看看。”
    “六安。”苏承芳马上吩咐,“你赶紧把那匹马带回来,送去大理寺找他们的堂官戚大人,让他查一下。”
    六安得令,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苏沅想到苏锦,连忙问道:“二姐怎么样了?”
    苏承芳道:“腿扭到了,先行送回家去了。”
    听到这话,苏沅竟然松了口气,因在马车上时,她当时最怕的不是受伤,而是死,人一死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要活着,就算伤到也能慢慢好起来。她道:“我们年纪还小,应该很快就会痊愈的。”
    阮珍看她骑在马车,说道:“沅沅,你下来坐马车吧?”
    苏沅就有点犹豫,下来吧,会被母亲发现受伤了,不下来,不合理,她只好点头。
    阮珍就扶她下来。
    腿一沾地,伤口就疼,但好像没有之前疼了,看来陆策的金创药确实不错,幸好如此,她还能忍一忍,苏沅咬牙,假装正常人似的走上了轿子。
    想到刚才她挪着腿,十分艰难的样子,而今竟然走那么快,莫名的,陆策觉得一阵难受,苏沅的那声惨叫好像也响在了耳边。他看着苏沅的脸,发现有一滴汗从她颊边滚落了下来,迅速的渗入了衣领。
    她是怕母亲伤心吧?
    陆策挪开眼,想到自己十岁那年,父亲突然暴怒,为件小事狠狠打了他一顿,母亲偷偷来看他,他也假装无碍的样子,实则皮肉绽开,疼痛难忍。那时候,他彷徨不已,不知父亲为何要这样待他。
    在那双眼睛里,他甚至还看到了一点杀心。
    陆策骑上马,同苏承芳告辞:“之前皇上命我彻查此事,我得走了。”
    马蹄声旋即响起,越来越远。
    苏沅在袖中里摸了摸陆策之前给的金创药,想到他奋力追上马车,将自己救下来,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可见陆策对自己还是好的,那么,上回骗自己,许是情非得已吧?大约是觉得太过危险,并不敢告知别人,因不管是太后一家,还是蔡庸,都是极难对付的人物。
    她原谅陆策了。
    回到家,老夫人也在家了,刚才听到消息,急忙忙就从陆太夫人那里回来,才去看过苏锦,与苏承芳道:“包扎过了,说伤到筋骨,而今已经睡了,但大夫说了,须得一两个月才能下床!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去端午节看个龙舟赛,还能滚下马车?那马夫呢,怎么赶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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