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时候,刘琮和张绣进了一趟山。随行的部众不多,但却带了不少东西。
    本来张绣早就想要进山拜见师父童渊,却因刘琮的缘故,一直拖到了现在。去年他在得知师父下落之后,便曾探访过一次,这回刘琮非要一同前往,他便从年初等到了现在。
    早年拜师学艺的时候,张绣还是个半大孩子,如今一转眼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壮年汉子,膝下儿女成双,身上伤疤更是几乎不可计数。而少年时的雄心壮志,虽然未曾全部消散,却变的更为务实了。
    经过宛城之战,尤其是这半年多来目睹了刘琮在整个南阳推行的新政,张绣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刘琮虽然收编了张绣的部众,却并没有将张绣架空乃至边缘化,反而极力提高其在军中的地位,如今张绣在南阳军中,是仅次于刘琮的二号人物。对此无论是一直跟随刘琮的魏延,还是半路加入的甘宁,都不曾有半点怨言。
    毕竟一方面张绣和刘琮的私交甚好,另一方面张绣成名更早,对于刘琮的支持力度也最大。
    相对于人才济济的文官系统,现如今刘琮又开始为武将的缺乏而发愁。
    荆州不乏日后大放异彩的名将,远在攸县的黄忠且不说,如今病愈出山,就任章陵太守的文聘也是三国时代非常有名的人物。至于因各种原因名声不显但实力不错的武将,刘琮也在一直留心探访观察,准备在合适的时候将其网罗到麾下。
    时在盛夏,山中却非常凉爽,按辔徐行,夜宿山林,这半年来因各种琐事而日渐烦躁的心情,不觉便放松下来。
    此次进山探访师父,刘琮只带了刘虎和许亮二人,魏延吴宽等人要么忙着训练士卒,要么四处派人潜往各地搜集情报,都没有时间。。
    许亮自宛城之战后愈发沉默,再也看不到当初在擂台上意气风发的横行少年摸样。和生性谨慎的吴宽不同,许亮在接连遭遇好友惨死之后,心里总是压抑着一股愤怒,却因日渐成熟的缘故并不曾发泄出来,日积月累便形成了如今这副摸样。
    对于自己的选择,许亮并不后悔。他在家族中既不是嫡子嫡孙,也没有强势的父辈为其谋划未来,能跟着刘琮打拼一番事业,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改变命运的最好方式。
    刘琮本来的意思,是要将许亮放出去领兵的,先从都伯做起,相信以许亮的能力,很快便能升到百人将,而且随着南阳军的不断扩编,当个牙门将甚至是骑都也是很快的事。
    然而许亮在思考良久之后,还是决定继续做刘琮的近卫。他并非没有领兵的想法,只是心里隐隐有种潜意识,觉得自己留在刘琮身边,会比出去领兵做个将领更为有用。
    既然许亮坚持,刘琮便不再强求,他虽然有些闹不明白许亮的想法,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许亮对于自己的忠诚。不过刘琮还是将许亮提升为校尉,与刘虎一左一右,算是最为亲近的人了。
    山行数日,这天午后不觉便到了童渊居住的所在,然而尚未到近前,隔着一片茂密的竹林,便听到非常激烈的打斗之声。
    刘琮心中一惊,与张绣互望一眼,不约而同的策马疾行,待转过竹林,就见茅屋之前的坪地上,有二人正各持长枪,斗成一团。
    待凝神细看,却发现两人虽然枪法都出手狠辣,长枪使得虎虎生风,却又都点到即止,明显只是在切磋而已,并非生死相搏。
    确定这一点之后,刘琮与张绣相视一笑,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并不急于上前。
    待二人同时收枪之后,刘琮尚未说话,就见童渊哈哈大笑,对这边说道:“来便来,躲躲藏藏的做什么?”
    刘琮笑着与张绣一同到了茅屋前的坪地上,状似不经意地向与师父比枪的青年男子望去,这一打眼,心中便突起波澜。
    这青年身高八尺,与刘琮个头相差仿佛,一袭白衣,腰带杀得很紧,显得整个人非常利落。蜂腰猿臂,剑眉星目,相貌俊朗,就是肤色较沉,不过配上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更显出一股英姿勃勃的男儿气概。
    见刘琮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那青年微微一笑,并不着恼。只是眉宇间似乎凝着一丝凝重,仿佛有什么心事化解不开一般。
    “是子龙师兄吧?”没等童渊为刘琮介绍,刘琮便上前一步,紧紧握着赵云的手,回头对张绣说道:“真是来的早不如来得巧,今日咱们三位师兄弟聚首,实在令人高兴!”
    赵云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淡然笑道:“某一来就得知师父又收了个关门弟子,却没想到正是大名鼎鼎的骁骑将军,南阳太守。”
    “呵呵……”刘琮干笑两声,望向童渊,心说这是怎么回事?看来赵云对自己很不感冒,而且似乎带着情绪呢。
    童渊嘿然一笑,领着徒弟们进了屋子,落座之后,才对刘琮说道:“你这小子,以前怎么没发现竟然如此狂妄?品评世间英雄,别人也还罢了,为何却说刘玄德是卑鄙无耻,反复无常的小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刘琮恍然大悟,急忙大声道:“师父冤枉!”
    “哦?哪里冤枉你了?此话不是出自你口?”童渊很隐蔽地冲刘琮眨巴眨巴眼,那意思刘琮太清楚不过了。
    先对童渊投以感激的眼神,刘琮转过头对赵云正色说道:“子龙师兄是前两年和刘备相识的吧?”
    “不错,当时某在公孙将军麾下,曾受命随同玄德兄长出征。”赵云直了直腰背,正色说道。
    刘琮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刘玄德自起兵讨伐黄巾以来,最开始跟随的是幽州太守刘焉,再随公孙瓒,陶谦,然后是吕布,如今暂时栖身于小沛,却不知将来又会奉何人为主。想来除了曹操,便是袁绍,甚至在这两位手下都能混一段时间,也未可知。”
    这番话说的可谓恶毒阴损,赵云听了却无可置辩,因为这都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陶谦身死,众人举其为徐州牧,这不就是驻人之地而夺其城吗?难道陶谦没有儿子可以继承事业?难道大伙儿拥戴,再来一番深情并茂的推让之举,就是仁义了?”刘琮毫不留情地继续揭露道:“刘玄德,当世之枭雄,非但狡诈伪善,更深通权术,我那番评语,有何不对?”
    子龙兄啊子龙兄,你若是还执迷不悟,早晚要被刘备摔孩子给收买了去。
    不过现在嘛,自然有我搭救,你就别死扛着去找刘备了。
    “玄德兄长不过是时运不济罢了。”很显然赵云对刘备的好感颇深,不是刘琮三言两语能扭转的。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刘琮,说道:“数次兵败,玄德兄都不曾自甘沉沦,他所做的,无非是自救而已。”
    对于刘备的野心和抱负,刘琮简直太了解了。自救?为了自救他能落箸掩耳,以掩饰自己听到“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时的惶恐,更能阴夺徐州,明抢益州,赖着荆州……
    当然除了徐州之事,其他的都是还未曾发生,刘琮也不会允许发生的事,眼下还不能拿出来摆事实。
    “哈哈,咱们师兄弟难得今日相见,正当整治酒席,开怀畅饮,说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张绣见刘琮蹙眉不语,急忙打岔道:“小师弟令人酿得好酒,寻常人便是闻上一闻都要醉的,今日托师弟的福,俺正可以好好喝一顿了。”
    赵云生性善良,也不想在师父面前太过为难刘琮,当下点头道:“就依师兄所言。”
    他自去年回家乡为兄长奔丧之后,便一直居于故土,不曾再去公孙瓒帐下。后来无意中得知师父在荆州隐居,便寻了过来,虽然明知道师兄张绣就在宛城,他却因心情不好,意气消沉的缘故,没有去拜见。
    在师父这里住了近三个多月,赵云对于小师弟刘琮的观感却越来越差,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刘琮所说的关于刘备的那些话。
    在赵云看来,玄德兄长有仁者之风,又胸怀天下,有匡扶汉室,拯救天下黎民百姓的宏愿,只是一直深受困厄不得志罢了。
    刘琮如此诋毁玄德兄长,让赵云很是愤怒,之前未曾谋面也还罢了,如今见到他和张绣同来,怎会给刘琮好脸色?
    席间刘琮还算自觉,没敢再撩拨赵云,饶是如此,也吃了赵云不少白眼。
    没办法,一想到那几句恶毒阴损之极的评语,赵云就火冒三丈,能把他这个老实人气成这样,刘琮也算是头一份了。
    好在上面有师父童渊镇着,下面有张绣插科打诨,总算没让气氛太过冷淡。
    到了后来,赵云的情绪渐渐平复,心里不知怎么,对刘琮所说的话开始琢磨起来。
    人就是如此,有时候被蒙蔽了双眼,乍一见到光亮肯定会心生抵触,甚至非常反感,但又会不自觉地去猜想,直到逐渐适应。
    就好比明明跟一个女生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可是被别人说多了她对你有感觉之类的话,自己就会不自觉的向那方面去想,直至最后沦陷。
    不得不说,刘琮灌输的这些话,使得赵云对于玄德兄长的作为,第一次认真思考起来。
    同时,赵云也开始认真的思考刘琮在南阳郡的所作所为。
    就其推行的各种政策来看,南阳郡如今兵强民富还谈不上,但民众耕者有其田,士卒甘心效死力,这都是看得见的。假以时日,刘琮治下的南阳郡,必然会成为一方乐土。
    若是推而广之呢?
    星光下,躺在青石板上醒酒的赵云,眼神渐渐迷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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