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谓的大势就是韩国?这就是你背叛秦国,归顺韩国的理由?”麃公一脸讽刺。
    李毅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七年之前,秦国据有天命。但如今,秦国只有八百里关中,更被韩、赵两国困死,不能东进中原。兄长难道看不出来吗?秦王老了,这天下已经不属于秦国了!”
    麃公腾然起身,拔剑而怒曰:“乱臣贼子,居然胆敢讽刺王上!”
    李毅没有拔剑相对,而是默默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秦王是不是老了,兄长应该比我清楚!秦国以军功立国,数十年间,之所以屡战屡胜,不外乎军功的刺激!可如今,秦国连丢三川、河东,南阳、汉中、巴、蜀六郡之地,屡战屡败,士卒已经胆寒,百姓已经疲弱。秦国又要拿什么来争霸天下?”
    说完,略一停顿,道:“这次,秦国密谋,想要一战降服韩、赵两国,兄长不觉得操之过急了吗?以愚弟来看,秦王之所以这么急功近利,怕也是知道秦国的几斤几两吧!时间过得越久,韩国越强,秦国越弱。秦王出此下策,多半是无奈之举!再说太子柱,秦王驾崩之后,登基的一定是太子柱。若太子柱贤明,秦国尚有一线希望。但太子柱貌似仁义,实际轻佻。其才,尚不及公子勇(秦王长子,早薨)十之一二。以秦王数十年积攒之威,只是尚能镇压如今动荡的朝野。一旦秦王身死,太子柱当国,秦国内忧外患,又如何东出函谷关呢?!兄长不妨告诉我!”
    麃公冷哼一声,道:“秦王老当益壮,太子柱礼贤下士,是与不是,不用你来分晓。我们秦国君臣一心,普天之下,又有谁可以攻破潼关?大不了我们秦国休养生息,待山东一乱,再东渡河水,窥伺中原!”
    对麃公的狡辩,李毅只是哈哈一笑,道:“兄长说得前半句倒对。秦国此次举全国之兵,劳师动众,而损十数万大军,不能得尺寸之地!秦国确实只能修养声息。若再用兵就是穷兵黩武,灭国之道。魏国经此一败,要么亡国要么沉沦衰败,皆在韩国一念之间。魏国已经阻止不了韩国独霸中原。赵王年幼不足为虑,齐王昏庸不值一提,楚王好大喜功,燕王瞻前顾后,皆不是明主之选。以我之见,普天之下,能一统天下者,非韩王莫属!兄长何不弃暗投明,跟随我为韩王效力呢?以兄长之才,官拜三公九卿不过在数年之间!”
    “你这是劝我投降?”麃公横眉冷对。
    李毅一脸肃然地点了点头,麃公不等李毅答话,长剑出鞘,直指李毅,愤然道:“秦国但有断头将军,绝没有投降之人!”
    李毅不经意地微微后退了一步,避开麃公手中的长剑,道:“成王败寇!历史向来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数十年后,谁人还知道事情的是与非,对与错。后人只知道,是韩国一统了天下,还这个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贤明如兄长者,说不定也会被描绘成一个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的人!兄长,难道你不觉得,天下的战争已经够多了吗?唯有七国统一,百姓们才会过上好日子!兄长若是愿意倒戈,不止拯救了三万个秦国家庭,让他们的家人不承受失去丈夫、儿子、父亲的痛苦,还能加快韩国一统天下的步伐,岂不甚好?!”
    麃公嗤笑道:“你这是妄想!我麃公绝不是背主之人!身为军人,马革裹尸还是最大的荣耀!投降,是军人最大的耻辱!”
    李毅长叹一声,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固执的麃公,但又不忍心才华横溢的麃公就这么埋没在洛阳城,化为一捧黄土,于是激将道:“荣耀?!兄长所谓的荣耀就是封疆裂土,快意恩仇吧!据我所知,兄长尚未没有子嗣,令尊令堂又早已辞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兄长若是绝了祖先的祭祀,有何面目去见令尊令堂?”
    麃公神情一恍惚,眼神里的犹豫一闪而过,强道:“忠孝不能两全!都是天意!都是天意啊!”
    “天意就是秦王急于求成,陷十万大军于险境!天意就是兄长即便抵死不降,也绝计回不了关中!天意就是韩国必将一统天下!兄长又何必和天意抗争呢?!”
    “哈哈哈哈!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要亡我十万大军,我就偏不遂天的愿!”麃公癫狂道。
    李毅轻轻抚着剑柄,于电光火石之间,拔剑直指麃公,正色道:“兄长!我们好久没有比试剑法了!别说我没有给兄长机会,若是兄长胜得了我手中的长剑,我私自做主,放你渡过河水(黄河)如何?如果兄长幸运,也许还能杀到太原,和白起汇合!”
    麃公面露一喜,眯着眼睛怀疑地说道:“此言当真?”
    如果李毅说得是真的,那秦军就有了一线生机。麃公确定,凭借自己手下的三万大军,面对河东的十万魏军,完全可以杀出一条血路。这个结果绝对是秦军最好的出路。待在洛阳,永远是死路一条!哪怕韩军不主动攻击,单单是围城也能困死粮草所剩不多的三万秦军!当然,前提是韩军没有使诈!但洛阳城残破不堪,有没有洛阳城作为屏障,对秦军的意义区别真的不大!
    “当真!否则,犹如此案!”说话间,李毅一剑劈翻了眼前的书案。
    麃公点了点头,有些兴奋地擦了擦掌心,道:“比剑法,我还从来没有输给过你!你会为这个决定后悔的!”
    李毅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回道:“我赢了,自然放兄长的三万大军通行!但如果兄长输了呢?”
    “输了?”麃公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在他看来,李毅的许多剑术都是自己教给他的,即使有两年多没有见过李毅了,但这段时间,李毅的剑术又怎么可能长进多少呢,自己又怎么可能输呢?!但既然李毅提出了这个问题,麃公也不好不回答。按照等价的条件来说,李毅已经允许败北后放过己方的三万大军,那自己也要承诺自己失败后要把三万大军交由李毅处置。但问题是,麃公绝对不会接受这个提议。万一,哪怕是十万分之一的可能,自己输了,那自己就亏大发了!
    所以,麃公耍赖般地说道:“如果我输了,项上人头就归你了!”
    按照这个条件,麃公赢了就等于拯救了三万秦军,麃公输了,不过是输了自己的性命。
    李毅自然不愿意答应这个条件,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又何必浪费唇舌和麃公周旋呢!早就该伏兵尽出,一拥而上,取麃公项上首级!
    “兄长的项上人头似乎没有三万秦军贵重哦。何况,人一旦死了,就没了价值,兄长难道不知道?”李毅笑着说道,全然没有生死对决前的紧张之意!
    “那你说出个条件?”麃公握了握拳头,试探性地说道。
    “条件很简单,兄长若是败了,我也不要兄长的首级,但求兄长供我们韩国驱使十年。”李毅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麃公当即拒绝,道:“不妥!不妥!想要我为韩国所用,还不如杀了我!这个条件不妥!换一个!”
    “兄长在担心自己的身前身后名?”李毅问道。
    麃公不置可否,但在李毅看来,不反对就是认可。如果让秦国知道了秦国自己的郎中令麃公居然为韩国所用,麃公就彻底沦为了叛徒,到时,也只能老老实实在韩国效忠了。无论是供韩国驱使十年也好,一年也好,秦国都不可能重新信任一个临阵倒戈的大臣!
    李毅解释道:“如果我向兄长保证,在这段时间,兄长在韩国的消息绝对不会泄露出去,兄长也不必有损秦国的利益,这个时间更是可以缩短到三年,兄长还认为不妥吗?”
    麃公犹豫了下,心想,如果可以做到这几点,那也倒是不无不妥!生怕惹恼了李毅,让李毅拂袖而去,麃公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只是补充说道:“我是绝对不会输的!”
    李毅并不反驳,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各自戒备地退到亭外,长剑拖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麃公用兵最擅长的是用一波接着一波的连绵攻势击垮敌军,寻找敌军的破绽一击致命,虽然他也擅长防守,但他的天性终究是进攻,也是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的理论支持者。他的剑术也如同他的用兵一般,讲求的是大开大合。
    李毅则不同,虽然他的剑术很多学自麃公,但却融入了自己的风格。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剑走偏锋。李毅的剑犹如毒蛇一般,散发着幽灵的气息,没有太多花哨的动作,讲求的是一击致命。
    也许是风格的相克,讲究大开大合的麃公往往可以利用连绵不绝、滴水不漏的攻击将李毅逼到死角,堂而皇之的战胜!
    这次似乎依然如此,只是,因为不能失败,讲求谨慎的麃公主动示弱,采取了守势。麃公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但李毅压根就没打算退却!谁规定了“刺客”不能冲锋陷阵?!所以,李毅干脆利落地上来就是强攻,麃公严阵以待,手中的长剑不断地变换着方向,防备着李毅可能来袭的方向。
    面对来回游走的李毅,麃公不为所动,李毅试探不出麃公的破绽,竟然一声怒吼,双手紧握着长剑,劈向麃公手中的长剑以及长剑身后的麃公,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给了麃公这么一个印象,要么,自己弃剑逃生;要么,人剑双亡。
    麃公没想到,李毅会一上来就是一剑定生死,挡下这一剑,自己就可以趁势用一波接着一波的连绵攻势击败李毅;挡不下这一剑,自己就真的要身首分离了。电光火石间,麃公没有后退,也没有侧身躲避,自己的力量不逊色李毅,李毅这个舍我其谁的霸气必须被打破,否则自己所要花费的力气就不是一般的大。所以,麃公不退反进,迎了上去。拖后的长剑横在身前,也是义无反顾地对劈了过去。麃公已经打定主意,自己在抗住李毅的长剑后,顺势一斜,直指李毅的心腹要害!
    只是,两剑发生猛烈的碰撞后,结果却是出乎了麃公的想象!自己的长剑居然应声而断?!这么怎么可能!这把长剑虽然不是秦国最锋利的长剑,但也是屈指可数的了,居然挡不住对方的一击?!
    来不及反应的麃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毅的长剑在劈断自己的长剑后,劈向自己的胸膛,麃公闭目待死,自己居然就这么输了,输在自己最擅长的剑术上!但长剑劈进身体的冰冷感没有传来!麃公却是感觉到脖颈间一凉,睁眼一看,李毅笑眯眯地握着长剑,直指自己的脖颈要害,淡淡的说道:“兄长,你输了!”
    麃公张口欲言,但终究低下了自己的头颅。自己不服气又如何?!输了就输了!哪怕对方借助的是手中锋利的宝剑!自己一样是输了!军人,是不应该为失败找理由的!这是麃公的信条!所以,麃公只能无言以对。
    “兄长是不是觉得输得不服气?忘了告诉兄长,像我手中的这种长剑,韩国已经可以批量生产了。如果不是受困于产量,早就全部装备全军了!”
    麃公微微点了点头,如果韩国全军都装备了这样锋利的武器,那还有哪国的军队可以阻挡所向披靡的韩军!恐怕,到时候所有的军队都会畏惧韩军吧!只是,麃公试探性地问道:“这样锋利的武器,也只有校尉一级的军官才配拥有吧!”
    李毅摇了摇头,笑道:“兄长说错了!韩国全军属长、伯长一级的都已经装备了!用不了几年,什长、伍长一级的也会装备完成!”
    麃公一愣,长叹了一声,再没有言语。李毅自然不会告诉麃公,其实韩军大部分先进的军械都先提供给了羽林军、虎贲营。毕竟韩王说了,再锋利的武器,如果不能成批量成规模的使用,终究是一个摆设而已!就好比一个绝世高手再厉害,在战场上也挡不住万箭齐发。但如果一千个一万个绝世高手冲进战场,完全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存在,不可阻挡!
    “兄长,既然你输了,就跟我走吧!洛阳的战事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我相信兄长是守信之人,总不至于反悔吧!”李毅淡淡的说道。
    麃公回头望了眼十里外的洛阳城,轻轻摇了摇头,道:“我还不至于输不起!愿赌服输!走吧!我倒要看看,让你死心塌地的韩王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麃公确定,能够真正决定自己这三年的,也只有韩王一人而已!自己设想过自己会在怎样的情形见到韩王,但绝对不是现在这般,以战败者的身份。造化弄人,天不遂秦国的愿,为之奈何?!
    一个时辰后,天色将黑,可麃公却迟迟没有回来。这种情形下,谁都知道,麃公怕是回不来了。因为麃公临行前吩咐过,若是自己一个时辰内不回来,就是凶多吉少,大军即刻交由李副将执掌!
    刚刚接过帅印的李副将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出来献言道:“将军!如今郎中令(麃公为秦国郎中令)迟迟未归,一定是为韩军所害!末将愿意带三千精锐,出城袭营,为郎中令报仇!”
    “末将亦愿往!”“算我一个!”“算我一个!”其他人群情激奋,纷纷出言。
    李副将不置可否,瞧向一直没有出声的几个人,道:“你们几个怎么看?”
    一名校尉苦涩一笑,道:“郎中令生死未知,出城袭营本是极好的!只是,末将担心,韩国早就会预料到,一个不慎的话,我们反而会中埋伏!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轻易乱了方寸!”
    另一名军侯则是连连点头,道:“大军刚刚攻克洛阳,已然疲惫不堪。郎中令大人去向不明,军心不安。这个时候发动突袭,确实不是明智之选。单凭三千大军出去袭营,就算没中埋伏,又能取得多少战果呢?为大军计,末将以为我们当严守不出!凭城拒敌!”
    赞成袭营的人马上不乐意了,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们这是是何居心?郎中令大人平日里待你们也算不薄,你们就如此对他?!守城完全就是坐以待毙,从长计议又能想出什么办法?!出去袭营至少还能搓搓秦军的士气,说不定找到一条出路,抢夺些粮草!”
    李副将略一沉吟,对支持袭营的将领说道:“本将心意已决!今夜子时袭营!三千大军太少了!取不得多少战果!你们每人各带三千大军,分别从四门冲出,我会派人接应你们!”
    “喏!”支持袭营的四名麃公心腹欢天喜地地领命。
    反对袭营的人顿时连连反对,道:“将军!不可啊!不可出城!出城必然中韩军的埋伏!”
    一些脾气大的更是大怒道:“这样会玩死我们大军!”
    李副将大手一挥,对自己的亲卫说道:“来人啊!把这几个口出狂言之辈拉出去囚禁起来!若有妄动,格杀勿论!”
    “喏!”亲卫们一拥而入,押着骂声不绝的将领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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