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花霜终于又重新在柜面里开始上货了,虽说这第一天上柜之后,因着那位暗下收了阿宽的红包的周记者,在报纸不遗余力地替这白瓷瓶全新包装的羞花霜好好鼓吹了番,说是什么国货之光,包装典雅之类,极其用尽了溢美之词。
    可是,终究上门光顾者却还是不多。只是比起之前的要稍微好些了。
    林梦桐看着,自然也有些心急。不过,她却并不气馁。一切只是开始,她相信好的光景还在后面。
    这天下午,她一进铺子门口,却看到阿宽正在柜台里面,正和手中拿着厚厚一本账薄的家锁正在小声地说些什么。见到她过来,阿宽便笑着出来。
    他一边和林梦桐一起缓步上楼,一边说道:“梦桐,到今天上午为止,庞师傅那边已经提前做好了二百瓶羞花霜了,我暂且让他停下。这货品不比月中仙那里的西洋货,那些个加了不知道什么成份的雪花膏。能保存到二年都不变质。我们香粉厂的货,成份基本是天然的,我怕做得太多,万一没有及时销掉,反倒白白地浪费了。”
    见阿宽说得如此委婉,林梦桐却也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和自己此时,心下那几分担心却是不约而同地一致了。无非是担心接下来羞花霜销路的事,毕竟昨天一天,这羞花霜上柜后,卖得却并不及想像中那样好。
    “阿宽哥,其实昨天铺子关门前,家锁就过来和我说过羞花霜的情况,昨天一天我们只出了八瓶货,的确不多。多半光顾的,却也并不是那些个看了报纸上那则宣传新闻而来的,却都是之前用过的回头客了。”
    说到这,林梦桐却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又略微迟疑了下,这才不紧不慢地又说到:“我方才也想了一下,何以会如此呢?之前,我们委托杭州丁万春家加工这批货时,卖得还算不错么?”
    “梦桐,我也有想过,其实在从上批委托加工好的羞花霜卖完,再到我们香粉厂前前后后,折腾了好几番才正式开工,生产出眼下这换了白瓷瓶包装的羞花霜之间,已经差不多有二个月了。而其间,月中仙那边早已上了更多的新货,除却那些他们家一惯卖得不错的西洋,东洋货之外。还有他们家自己在上海那边开的香粉厂的新货,之前江小姐也给我略微看过,包装不比洋货差,成份香味也都相差无几。而且,他们家产的冷霜还在上海那边几家洋行百货公司都有卖的,请的也都是上海滩的明星做宣传的。”
    阿宽有些犹豫地说到,对于那位外表矜贵中夹杂几分任性,自我意识又极为强烈江慕云江小姐,说到底,他对她的态度始终有几分保留。
    总觉得羞花堂和月中仙这两家宜城最大的香粉铺,即便因着林梦桐向来平和淡定,与人无争的个性,做不了什么生意场上的对手。那也是成不了什么真正的朋友的。起码,在他看来是这样。
    从小就在铺子里长大,一路从最底层的普通伙计做到现在这个二掌柜的职位。这生意场上的五花八门,连同那些难以一眼识尽的人心,他也算见得多了。
    尤其是在那次克劳德的事发生之后,他也觉得生意场上的事,可以说是一言难尽了。外表再为冠冕堂皇的人,也可能会让你意料不及。所以,阿宽一直很奇怪,何以那位江小姐,偏偏会在自己面前,全无一点必要的防御之意呢?
    上次不过是因着打听卢新宇的事,而去了她那里。却未曾想到,江小姐会把自己在生意上的理念和想法,甚至是接下来,月中仙新品的包装设计都让他过目了。
    而也正是那次,月中仙的新品包装反倒给了他灵感的来源。让他觉得,在一片仿效着西洋货那种质感不甚良好的赛璐璐包装,其实远不及白瓷瓶有余韵了。虽然,这羞花霜上柜的首日,情况却不是太乐观的样子。
    “阿宽哥,你说的对。这两个多月虽然时间不长,不过现在是季节转换之际,那些个讲究些的太太小姐们,用的这些香脂雪花膏之类,也会依着这季节的变更换些更为滋润厚重的。所以,自然有人就等不急我们羞花堂的新品再问世,就去换了月中仙家冷霜。而这样,就会流失掉我们原先一大批顾客了。”
    林梦桐想得却是更为心细如发些,毕竟,羞花堂的顾客多半是些年轻女子,而她们身上最大的消费特点,便是求新求变。
    “梦桐,你不用担心。接下来我的想法是,今晚我再和王掌柜一起,在鸿兴楼那里,请上周记者他们。对了,这回还要请上他们家主编,让他们在这报上,最显眼的好位置里,给我们的羞花霜留下个好的广告位,再接连不断地刊登几次宣传广告,说不定会有些效果。”
    阿宽想了下,便又把夹杂着探询意味的目光,又再度落到了林梦桐那里。
    “阿宽哥,你的用意想法,自然都是好了。不过,我想就算我们把这宜城日报的整个广告版面都包下来,功效也是微乎其微的。”
    林梦桐暗自在心里思量了下,却又抬起眼来说到:“我那天交给你的纸,写的都是我接下来想到的宣传方法,你觉得如何?”
    “那个我看过了,因为昨天在香粉厂那边忙,就未得抽空过来亲自还你。今天过来,特意带来不你。梦桐,你的想法是好,只是这沿街派发,我们该安排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又要送出多少份呢?这羞花霜现在虽然改了包装,一瓶也是至少一个多月的用量。这样当做免费的发下去,损耗会不会太大。”
    阿宽一边说着,一边却不忘记仔细地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林梦桐之前交给他看的信纸,又小心地放回到他对面林梦桐的桌上了。
    见阿宽说得如此谨慎,林梦桐也瞬间明白。原来,阿宽哥担心的是这个?这也不怪他,即便他的脑子再为灵活,也只是这民国初年的人。“试用品”这个新名词,他应该是之前全无概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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