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豆豆,豆苗的豆,有个妹妹叫林苗苗,豆苗的苗,我们是双胞胎,被父母遗弃,名字是师父起的。
    我喜欢卓然,几乎全天底下的人都知道。
    她第一次来见我,清汤素面一样的脸,不施粉黛,没有平时所见那些女孩子的妖娆浓妆,但很着急。
    我一眼就看出来,她被脏东西缠上了,但那脏东西似乎并没有要立刻害死她的意思。
    当时我也没有太在意,每天来求我的人不少,但骂我的人更多。
    在这个世界,我出手帮忙似乎才是天经地义,若是袖手或者收费,便会被戳脊梁骨。
    所以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打算帮忙,而且一张嘴就漫天要价。想着能把她赶走,平时这种女人很好打发的,连一丁点儿苦都受不了。
    可她没有走。
    我美美睡了一觉,她还呆在门口,而且睡着了。
    等我走出来的时候,她还在沉睡,小脸苍白。嘴唇因为冷冻的有些发紫,身子紧紧蜷缩在一起,很像一只小猫。
    如果说我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卓然的,大概就是那个时候。
    但我今天要说的,不是我的感情历程,而是高岩的死。
    其实很多人都觉得我惫懒随意,对什么都不上心,但他们不知道,我有记日记的习惯,虽然不是天天写,但每篇都足以让我刻骨铭心,痛心彻肺。
    当然,也有欢喜高兴的时候。
    只是自从喜欢上卓然,而且感情日益加深的时候,我的痛苦多于欢喜。
    可这就是感情,你情我愿,又怨得了谁?
    酆都大帝亲手将高岩给杀死了,而且还把高岩分解成了千片万片,血肉横飞。
    那一刻,我很想冲进去把酆都大帝给杀了。
    可我忍住了,因为我不是他的对手。卓然也不是。现在比我更想杀酆都大帝的,应该是卓然。
    所以,我不能冲动,我要拦住卓然冲动犯傻。
    大家也都知道,我确实拦住了卓然,但从那个时刻起,卓然看着还活着,可她已经死了。
    卓然的眼神是灰败呆滞的、整个人都是木木的,就连平时说一句话,她都要反应一段时间,点点头,却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卓然。
    这样的卓然不仅仅让我心疼,更让我害怕。
    “你别这样。”我跟在她身后,柔声安慰她,“或许,咱们还有机会见到高岩的。”
    我们的世界不像寻常,死了还可能生,为了给卓然一个希望,我就骗她,说可能还会见到高岩。
    也就是说,我告诉卓然,高岩还会复生。
    在听到我这句话时,卓然灰败的眼神瞬间就燃起了火苗,灼灼看着我,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急急问,“豆豆,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真的还能再见到高岩?高岩还能活过来?”
    “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看着她黑珍珠一样的眼睛,柔和的笑。
    我之前真的没有骗过卓然。
    除了这次。
    酆都大帝是冥界主宰,却用最残忍的办法杀死了高岩,而且还让高岩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我没有足够的自信保证高岩真的能活过来。
    但我却得用这个谎言让卓然活过来。
    我当时就想,虽然我没有足够的信心和把握。但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意料之外,高高在上的酆都大帝,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这就是最大的意料之外,难道不是吗?
    而且,这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居然还喜欢上了卓然。
    我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喜欢卓然,确切来说,是真的爱上了卓然,我是男人,我知道一个男人喜欢一个男人是什么样子,有什么眼神,会做什么事。我能从酆都大帝的眼神中看出来,他是真的爱卓然。
    因为爱卓然,所以更不能容忍高岩的存在,甚至将他能活过来的最后一丝希望都打消的一干二净!
    我也爱卓然,但我却想让高岩活过来。
    有了高岩,卓然才是我爱的那个卓然,平凡、简单,喜怒哀乐随意而率性,一点也不做作。
    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如果我要想让高岩活过来,我就得从酆都大帝入手。
    或许会有人说,这是个最烂不过的主意,但当时被关在酆都城,这也是我能做出的唯一决定了。
    有一段时间,卓然一直在沉睡。
    其实,卓然很聪明,她自己心里明白,我说卓然会复活,可能是个谎言,但她却不忍戳破。
    如果不戳破,她心里就还有希望。
    但有了这份怀疑,她的眼神很快就恢复了灰败。整个人都恹恹的,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我很心疼,也很急。
    趁着卓然睡着的时候,我偷偷溜到了酆都大帝的卧室。
    当然了,能顺利溜到他的卧室,提前必须做好很多功课,才能避开他大殿内巡视的人。避开他!
    好在我有足够的耐心,用了最够长的时间总结了巡逻的规律和酆都大帝作息规律,知道在什么时候溜进他的卧室,有足够长的时间去找我想要的东西,而不容易被他发现。
    因此,在酆都大帝出去的时候,我溜到了他的卧室,小心翼翼寻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样东西。
    这东西是个秘方,写在锦帛上,被绣在他床上枕头的里子上,若是不细心寻找,根本就找不到。
    秘方上写,若是一个人被打飞魂魄。切割**,只要将他的**一块一块拼凑好,然后能用自己的血祭祀这人的白骨,这人就有一半的机会复活。
    看完之后我的心有点凉,这么做了之后,居然才有一半复活机会,那剩下的一半呢?
    还有一个问题。酆都大帝将高岩的**一块块切割,当时那血肉横飞,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偏殿。
    接下来的好几天,我都在想这件事,想这个秘方,秘方上的一言一语,哪怕一个标点符号我都背了下来,细细琢磨,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隐晦之处我没有了解。
    最后,我去了高岩被打的魂飞破散的偏殿。
    小心翼翼观察了四周,确定环境安全后,我才轻轻推开了偏殿的大门,扫了一眼之后,我心里才升起一丝希望来--血肉和白骨居然都还在。
    只是,血肉模糊不清,下雨一样散落在了偏殿的每一处。白骨也碎成了一块一块的,掩在这些血肉之间。
    若是要讲这些血肉拼凑到一起,我不知道要用上多长时间。
    但还有希望,不是吗?
    我二话没说,立刻就开始埋头拼凑。
    拼凑白骨要比拼凑肉身容易的多,当然也要快的多……我自然先选择拼凑白骨,只有有个骨架,才能拼凑**不是吗?
    谢天谢地,我总算把高岩的白骨给拼凑到了一起,接下来就是肉身。
    好在我是学法术的,用了些法术将一部分拼凑到了一起,但一些零散的没有办法用法术,我只好用手一块一块拼凑……
    这一块不行。我就换下一块,然后再换下一块……
    我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只知道必须快点、再快点,更快点,否则被发现的话,高岩复活的机会就更少了些。
    终于,就在我累的头昏眼花的时候,我终于用法术勉强把拼凑好的白骨和肉身维持在一起,组成一个“高岩”……
    然后,我按照秘方上的方法,割破自己的手,将血透过组合到一起的血肉淋到了白骨上,祭祀了白骨。
    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高岩复活。
    我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
    但白骨和血肉还是刚才我组合好的意思,却根本没有要复活的模样。
    “高岩。”我呼唤他,“卓然还在等着你,你就忍心抛下他走了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疼了疼--高岩死了,也把卓然的心给带走了;而我还活着,却对卓然的心死无能为力。
    “高岩”一动不动,没有丝毫要复活的迹象。
    我绝望了。
    看看外面的天色,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多呆了,只能快速对“高岩”又说了一句,“如果你还能努力,那请你好好努力……活过来!”
    这句话说完,外面已经响起了脚步声,我心里着急,飞快搜寻了一番,只能将高岩藏好,然后用法术造了一副血肉白骨成堆的假象--即使高岩现在还没醒过来,我也要保证他能复活的机会。
    我安然无虞的避开了外面的巡逻,偷偷回到了卓然所在的房间。
    卓然已经醒过来了,正在发呆,听到我的脚步声抬头看了看我。张了张嘴,却只是笑了笑,笑容苍白虚弱。
    我的心又是一疼。
    她现在所有的表情和眼神,似乎都在告诉我,她要支撑不下去了。
    “你刚才睡着的时候,我去转了转。”我看着卓然的眼睛,用肯定的语气告诉她。“高岩会复活,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
    这次卓然却没有丝毫惊喜的模样,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只是点点头,轻轻答应了一声,“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越是这样,我就越难受,可我不能把我所做的告诉她,否则希望越大,再次来的失望会彻底将她击垮的!
    然后,卓然就是无休无止的发呆。
    在这死气沉沉的酆都城,我们没有办法逃出去,但我真诚祈祷。希望上天能看到我的哀求,希望高岩能复活。
    后来,我又抽空去看了看,惊奇发现,被我拼凑到一起的“高岩”竟然消失不见了!
    我呆在原地很久,一时推测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他是被酆都大帝给发现了。还是……复活了?
    而对于后者,我根本没有抱任何希望。
    高岩消失了,我却没有办法追问他的下落,也没有办法去打听,更不能告诉卓然--如果高岩是再次被酆都大帝发现毁掉了,那卓然就彻底被毁掉了!
    我只能将一切埋在心底,默默守在卓然身边,默默陪着她。
    人到了绝望的时候,就会蔓延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来。
    看着卓然,我竟然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希望--如果我们就一直这么被困在酆都城,我岂不是可以一直跟卓然在一起?
    这种近似于卑鄙的希望,让我隐隐有些兴奋,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发呆的卓然忽然问我,“豆豆,你说一个人要是想彻底消失,该怎么才能做到?”
    刚刚在心底涌起的兴奋,忽然就被卓然这句话重重击的彻底清醒了过来,我终于明白,若是高岩真的回不来了,那卓然也就不存在了……
    “卓然,你放心,高岩他一定会回来的。”我忍着心中的疼,微笑着安慰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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