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魏长坤也还在困惑之中。
    自宋家出事之后,已有不少说客上长平侯府,穆筠娴是个果断的,她也十分拉的下脸,谁也没见,把人都拒之门外。
    夫妻两个在屋子里挽手说话。
    穆筠娴当然不提外边的烦心事,只问魏长坤晚膳想吃什么。
    魏长坤愣神道:“你爱吃什么,就吃什么,我总是不挑剔的。”
    穆筠娴点点头,往他身上靠了靠,撒娇道:“夫君心里要是烦闷,不如说给我听,说出来总归要好些。”
    穆筠娴长的美,小女儿的姿态很让人受用,老少皆宜,魏长坤果然嘴角浮笑,搂着她道:“倒不是烦闷,只是有些……”
    抬起眸子,穆筠娴望着他道:“有些什么?”
    “有些犹豫。”
    “夫君也在怀疑是有人陷害宋家?”
    魏长坤搁在书桌上的拳头陡然握紧,道:“虽令我气愤,也不可糊涂上头被人利用,当年之事,如真是宋元贤所为,在大局上于他并无半点好处,他没有这个动机。”
    穆筠娴点头道:“宋阁老风评一向很好,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且看看三司如何审,只要做下了事,必然会留有证据。”
    魏长坤有些忧心道:“不知督察院的人……”
    穆筠娴握着他冰冷的拳头道:“不论如何,至少他们不敢徇私枉法,当年之事因战况紧急,证据有缺,才让公爹蒙冤,如今不一样了,咱俩都活着。有冤申冤,有仇报仇。”
    魏长坤嘴角一抿,道:“好,伸冤,报仇。”
    穆筠娴靠在他怀里,道:“夫君,孩子的名字,咱们还没想好。”
    魏长坤父母都不在了,孩子的名字,可以由他们夫妻两个自己取定。
    提起孩子,魏长坤果然心情松快了一些,他仔细想了想,长“嗯”一声道:“仙仙可有主意?”
    穆筠娴道:“哥儿的名字你来取,姐儿的我取。”
    魏长坤道:“也好,容我多想两日,再告诉你。”
    穆筠娴笑笑道:“两日两月都行,他还没急着出来见咱们。”
    魏长坤吻着她额头,轻声道:“辛苦夫人了。”
    穆筠娴与他耳鬓厮磨,道:“与你成婚生子,吾之幸事,夫君又这般体贴,何谈辛苦?”
    魏长坤看着她身子一日重似一日,反觉愧疚,还是觉得自己亏欠了她,落在她脸颊上的吻,都不忍太重,如羽毛轻抚,搔人心口。
    穆筠娴嫁为人妇,胆子倒是越发大了,捧着魏长坤的下巴,咬了他的唇,以口中粉嫩的丁香诱他口中舌头出洞,相互交缠吮吸,浓情蜜意。
    用过晚膳,魏长坤搂着穆筠娴的腰,陪她消消食,听她说了许多以前在娘家的趣事,顿觉心中开朗,夜里一起就寝的时候,又折腾的筋疲力尽,如此一来,才睡了一个好觉。
    穆筠娴趁他睡着之际,于他面颊轻吻,这才闭上眼,进了自己的被子里睡去。
    第二天清晨,督察院衙门里又送来了消息,彻夜审理之后,案件又有进展。
    ☆、第 114 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三司忙活了一整夜,以死去的宫女为头绪,查问了一月之内与她有往来的所有人物,自上到下,约有三十多人,其中不乏妃嫔跟前的红人,包括皇后和宁妃。
    就目前查问的宫人而言,倒还未有可疑之人。
    就在事情案情进入到僵局的时候,又有一个新消息传到魏长坤的耳朵里,死去的宫女,有个对食公公,以前是苏绿梅跟前的人,眼下已经被调派到尚膳间里做事,只是个普通内官。
    这消息看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穆筠嫚却知道其中瓜葛,她召了穆筠娴进宫说话。
    穆筠娴也猜到肯定有不妥之处,见了穆筠嫚之后,便问道:“姐姐,可是那对食的太监有异?”
    穆筠嫚道:“倒不是一定手脚不干净。”
    “什么意思?”
    穆筠嫚解释道:“你不知道,宫里妃嫔打入冷宫,跟前伺候的人十之八.九会被一起因罪处理,这太监能活下来已经是不容易,居然还混在尚膳间里做事,必是有人刻意保下的他。”
    “是谁?”
    穆筠嫚皱眉摇首,道:“不好说,厌恶苏绿梅的人不止一个两个,往她身边放人实属正常,苏绿梅出了事,太监身后的主子要保他也是应该的,否则抖落了什么不该说的,反而因小失大。”
    穆筠娴思索一阵,道:“死去的宫女和太监,都有些年纪了罢?”
    穆筠嫚道:“我听说死的那个才二十二岁,太监年纪是不小了,有三十出头了。”
    这年纪倒是差的有点大。
    穆筠娴道:“太监入宫这么久,伺候过不少主子了罢?”
    穆筠嫚点头道:“正是如此,才不好查证,不知道他是谁的人。若是个要职,我心里倒是有数,偏是个无名小卒,反倒不知道是哪方的人。”
    “尚膳间的人能留他,肯定是受人之命,尚膳间的掌印太监姐姐可熟识?”
    穆筠嫚摇头道:“是太后的人,听说跟宁妃也有些干系,不过尚膳间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还有两个少监。”
    “总不会都是宁妃的人罢?”
    穆筠嫚冷哼道:“本宫岂会叫她在宫里布满眼线?已经着我宫里的人去查了,看看是谁把那太监收下的。”
    正说着,宫人就来禀了,若竹一面奉上册子,一面道:“皇后娘娘,这是尚膳间的掌印太监拿来的册子,说人是正常分过去的,并未有人收受贿赂。”
    穆筠嫚眉头紧锁,接过册子仔细看了,这太监倒是身家清白,犯过小错,却无大罪,在苏绿梅入冷宫之后,便被分去了青鸾轩,不久之后正好遇上尚膳间缺人,按辈分和年纪便分去了尚膳间。
    穆筠嫚冷着脸,把册子狠狠地摔在地上,拔高音量道:“从青鸾轩那鬼地方分到尚膳间?当本宫是傻子不成?!给本宫把那狗东西叫来!”
    若竹一走,穆筠娴便问道:“姐姐,青鸾轩是什么地方?”
    穆筠嫚只有对着穆筠娴脸色才好了一点,她道:“只比冷宫好一点的地方。下边的奴婢们都打量本宫不知道,被调去那种地方的人,若无干系或是花了银子,休想出来!一辈子也就交代在那里了。”
    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了穆筠娴,穆筠嫚微微出了口气,舒展了眉毛,朝妹妹道:“这宫里本宫还做的了主,虽然三司的手不好插进来,姐姐肯定会给你审理清楚的。”
    穆筠娴蓦地放了心,握着穆筠嫚的手,点头道:“仙仙相信姐姐。”
    穆筠嫚看着穆筠娴日渐鼓起的小腹,嘴角浮笑,递了一块儿糕点过去,道:“本宫怀孕的时候,最喜欢吃酸枣糕,不知道你口味如何,尝尝看。”
    从侯府入宫,虽是一路坐马车,也是有些劳累了,穆筠娴一连吃了两块糕点,顿觉开胃,笑道:“味道很好,都让人吃饿了。”
    穆筠嫚柔和笑道:“过会子我让尚膳间的人做几份给你带回去,再让御厨把方子写下来,带回去给侯府的厨子学一学。”
    说罢,穆筠嫚就吩咐人过来去尚膳间里下命令。
    没多久,尚膳间的掌印太监王能就来了。
    王能跪下行礼,鸭公嗓子喊的十分恭敬,脸上也温顺的很。
    穆筠嫚却没给好脸色,狠狠地摆了王公公一道,叫他跪了好一会儿,才松口道:“起来罢,这腿要跪酸了罢?”
    一刻钟的功夫一动不动,不止腿酸,还腿软了。
    王公公站起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圆润的脸庞憋的通红,面上却是和善带微笑的,一丁点儿不尊重的样子都没敢有。
    宫里的太监果然是人精一样,喜怒不形于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穆筠嫚把册子重新扔到王公公跟前,道:“给本宫仔细解释解释。”
    王公公弯腰捡起册子,双手托着,道:“皇后娘娘,奴才说的都是真的,那太监确实是随便分过来的,并非奴才收下的。要不……奴才把他给送回去?”
    穆筠嫚不屑地冷哼一声,道:“不说实话是罢?”
    王公公登时吓得跪下,背上出了冷汗,道:“娘娘饶命,奴才说的,句句属实。”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好似真的怕的屁滚尿流了。
    穆筠嫚闲闲道:“尚膳间的菜,是越来越难吃了。”
    王公公赶紧使了劲儿磕头,似乎真是被冤枉的,穆筠娴差点儿都要信了,她锁着眉,抿唇看着脚边不停磕头的奴才,抬眼看了穆筠嫚,轻轻摇了摇头。
    穆筠嫚这才道:“起来罢,吓着长平侯夫人和小世子,还有你受的!”
    王公公战战兢兢地站起来,面上保持着惊恐的模样,穆筠娴已经觉着,这人许是没有说谎。
    平白无故的,穆筠嫚也没理由真把正四品的掌印太监给贬了,她看着面前没根儿的老狐狸,心里有气发不出,这些人的嘴巴都严实的跟蚌壳一样,若用极刑,一无缘由,二怕查问不出什么,反倒落下残暴不贤的名声。
    思来想去,穆筠嫚决定另想法子,她忽而换上缓和的颜色,语气平静地道:“王公公,这后宫里头,皇后只有一个,皇子也只有一个,明白么?”
    王公公点头,从善如流道:“奴才知道。”
    穆筠嫚又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起子肮脏事儿,迟早会查回来。本宫保证,你若这回肯实诚交代了,本宫不仅留你的命,这四品掌印太监的位置,也给你保住了。”
    王公公低着头,谁也看不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犹豫之色,他道:“皇后娘娘莫要打趣奴才了,奴才对天发誓,尚膳间里绝对无贪污受贿之事。”
    穆筠嫚抓着一串珠子的手掌传来“咯咯”的响声,她敛眸道:“王公公想清楚了?”
    王公公腰弯的更深了,道:“奴才句句属实,否则也对不起太后娘娘的倚重。”
    连太后都搬出来了,穆筠嫚多少也要看着太后的情面上,给王公公一些脸面。
    空气都凝固了一会儿,穆筠嫚狠狠地捏着珠子,道:“好,本宫信你。出去吧。”
    等人走后,穆筠娴道:“王公公是太后的人?不若我叫侯爷去求太后……”
    穆筠嫚抬手道:“没用的,太后不是容易听信谗言的人,凡事都要讲证据。否则就算太后肯把人给魏家人手上,打死他要是挤不出一个字来,反倒伤了太后和魏家的情分,得不偿失。”
    穆筠娴攥着帕子,道:“这些阉人,不知道哪里来的骨气!”
    穆筠嫚道:“他们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一个人了,自然替她卖命。”
    穆筠娴道:“他勾.结后妃,太后难道不知道?”
    穆筠嫚道:“你不知道他们,凡事都一丝不错,不留证据,若非他有一回给宁妃做了人情,本宫还不知道他们两个勾.结上了。”
    穆筠娴怪道:“难道就凭一回人情,姐姐就断定他是宁妃的人?”
    穆筠嫚连连摇头,道:“看罢,便是你也会猜测王公公是为了行事周全才做人情给宁妃,这话说到别人和太后的跟前,便更没有说服力了。”
    顿一顿,穆筠嫚又解释道:“在宫里,没有白送的人情,即使是掌印太监,为了各方周全,是要四处讨好或是得罪,但那一回,本宫断定他是出自真心的帮着宁妃,而非为了讨好。”
    宫中秘辛穆筠娴也不好多问,但她相信穆筠嫚的判断。她垂眸低声道:“瞧他方才诚恳的样子,我险些就信了。”
    穆筠嫚讥笑道:“他们就是那样,面上涂的那样白,似面具一样,谁知道底下是什么样的皮囊!那粉儿也难闻,茉莉味儿熏死人。”
    穆筠娴陡然抬头道:“姐姐,不是茉莉味儿。”
    穆筠嫚抬了抬眉,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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