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修深吸了口气,道:“我记得救我的不止你一个,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是谁?现在他人呢?”
    天蓁道:“你是说穆冰?他在救出你后就回了华容书院。”
    花无修回想先前透过水面看到的墨发紫衣的男子,虽然由于水面折射,看不清其面容,却依稀可辩是个年轻男子,吃惊不已。“什么?他是穆冰?就是容神那个老头?他怎么变年轻了?”
    天蓁笑道:“他并非人类,乃是妖族九尾狐族,模样向来随心变化。之前扮成老人,是他的喜好。如今年轻的模样,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花无修汗,“他的喜好还真是不一般。那他为什么要救我?”
    天蓁道:“他说他想阻止院长继续错下去。”
    花无修叹,“难得他还有一副热心肠。他救了我后,又回书院做什么?”
    天蓁突然撇开了目光,“不知道。”
    花无修觉得蹊跷,左右看看,道:“无修剑呢?”
    天蓁神情闪烁不定道:“自你被华容墨关起来,我为了防止别人霸占无修剑,就把剑藏起来了。”
    花无修盯着他的脸,道:“你说谎。”
    天蓁道:“你又不信我。”
    花无修太熟悉天蓁一说话就脸红的模样,道:“现在我出来了,把无修剑取出来还给我吧。”
    天蓁道:“不给。那本就是老子的剑,老子凭什么给你。”
    花无修道:“……容神回华容书院,是不是去取无修剑?”
    一语击中事实。天蓁神情更加闪烁,“无修剑是真的被老子藏起来了。鬼知道那狐狸回书院做什么。”
    花无修起身一把抓住天蓁的手臂,“你的身体这么冷,是因为离开无修剑太久的缘故对不对?剑魂是不能离开剑身太久的,否则会灰飞烟灭不复存在。说,你离开无修剑多长时间了?”
    天蓁挣开花无修的手,苍白着脸道:“你好好休息,别多想有的没的。”
    花无修气道:“你不要再骗我了!”
    天蓁吃惊地看她。
    花无修突然抑制不住身体发抖,“你上次就是这样骗我,骗我杀了你。你可知道,我在你的尸体旁边等了多久!”
    天蓁突然声音低沉道:“那次我真没有骗你,我一直陪在你身边,是你看不到。”
    花无修擦了擦眼睛溢出的泪花,依然止不住声颤,“那又怎样?你还是死了!我看不到你摸不到你,甚至感觉不到你。如今,你好不容易回来了,不可以再骗我了……”
    天蓁顿时慌了,“你别哭,我和你说实话还不成?无修剑是在华容书院华容墨的手里,我也确实离开无修剑很久了。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一般的剑魂,就算离开剑身很久,最多剑气耗光消失。我的魂魄一直在剑里,待凝聚足够的剑气,依然还能以剑气的形式出来。”
    花无修表情瞬间雨转晴,擦着鼻涕道:“那你之前为何骗我说无修剑被你藏起来了?”
    天蓁脸上写满了无奈,“还不是怕你为了拿回无修剑,一冲动又跑回华容书院,再被华容墨关起来,当他的力量供给者给他吸个精光。我可没有力气再救你一回了。”
    花无修道:“……在你看来,我有那么不济吗?上次我是被他偷袭。光明正大地打,他未必是我对手。”
    天蓁道:“如果是以前的你,我有理由不去担心。但现在的你肉身凡胎,修为法力不及以往一半,我该如何相信。”
    花无修自知天蓁说得没错,一时语塞。
    天蓁叹道:“穆冰要你藏在这里等候时机。”
    花无修知道所谓的时机是什么,便是等到另一个她走到时间尽头,她好回到自己的身体做回自己。一旦她做回自己,她自然不用再怕华容墨敢拿她如何。
    她沉默了一番道,“天蓁,告诉我,你这样子还能坚持多久?”
    天蓁脸色微沉,“为了救你出来,我已经几乎用尽了剩余剑气。大约坚持不到天明,我便要消失了。”
    花无修眼神颤了颤,“华容墨会不会对你不利?”
    天蓁笑了笑,“我是剑魂,他能把我怎样?”
    花无修道:“待我做回了自己,我便立马去把无修剑要回来。”
    天蓁点了点头,“我等你。”
    之后,二人相对无言,一夜静坐。
    在第二日晨光亮起之时,天蓁的身影随风散去。花无修知道他是回了无修剑中,可还是忍不住心伤。
    “等我,我一定会把无修剑要回来的。”
    待初日高升,花无修振作了精神,将忘世谷巡视了一番,最后找到了一处神奇的山洞。洞中有石床石桌石凳,虽然布满了灰尘,却依稀可辨出曾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还隐隐有狐狸的气息。
    花无修打了个喷嚏,心道:不会是穆冰住过的洞窟吧?
    山洞有两个出口。在洞中几经周转,待从另一个洞口走出去,她不由被眼前景象美到了。
    只见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尖刀似的小山,挑着几缕乳白色的雾,雾霭里,隐约可见一根细长的线。近处几颗果树花儿开得正盛,粉色的桃花与白色的梨花交错,风拂过,花瓣飘飘洒洒落了一地。
    花无修发呆之际,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子声音道:“怎么样?喜欢这里吗?”
    随着话音落下,纷纷扬扬的花瓣中,一袭紫衣从树上跳下。那是一个极俊美的男子,眼线狭长,眉眼末端上翘,夺人心魄的眸子里泛着点点狐媚,肌肤若脂,红唇如樱,却不失阳刚。他站在桃树下,紫衣与柳絮迎风而舞,长长地墨发纷飞,霸气却又带着狐媚,让人几乎移不开视线。
    正是那个与天蓁一起将她从华容墨创造的虚空中救出来的人。
    花无修因着前生的记忆,对这个人的模样并不陌生,但还是被吓了一跳,道:“你,你不是回华容书院了吗?”
    穆冰噗嗤笑了一声,道:“我救了你可惹火了华容墨,哪里还敢再回去。我说回去不过是骗骗那个剑魂,好给你和他留个二人空间好好道一番别离。”
    花无修脸色一沉,“原来你也是个骗子。”
    穆冰察觉不妙,连忙道:“你这话可说严重了。我是出于好心才说那个谎。”
    花无修盯着穆冰看了一会,直盯得穆冰毛骨悚然,才开口道:“你真是容神?”
    穆冰咳了咳,拿出容神沧桑的声音,道:“正是老夫。”
    花无修彻底接受这个设定。
    穆冰告诉花无修,当年她杀了王家一家上下,被华容墨刺伤昏迷后,华容墨便带着她回到了华容书院。任他们几个学生怎么询问华容墨她的下落,华容墨都没有回应。再之后不久,华容墨以他们完不成任务为由,将他们几个学生都逐出了书院。
    花无修好奇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我被华容墨关入虚空的?”
    穆冰道:“你别忘了,老夫会掐指一算,知晓过去未来。”
    花无修恍然,“你能不能帮我算算,我以后会怎么样?”
    穆冰挥手折下一支梨花,捏了捏花瓣道:“老夫算不出来,也不想算。”
    花无修道:“哪怕能算出一点也好,拜托了!作为报答,我可以为你做一件事。”
    穆冰笑道:“我确实能算出一些你以后的事,而且是你的终身大事。若我告诉你,你确定可以为我做一件事?”
    花无修满心好奇,道:“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
    穆冰走上前,将梨花插在花无修的发上,道:“你原来的模样,真好看。”
    花无修后退了两步,干笑了两声,道:“不及你好看,你最好看。”
    穆冰道:“妖王生前常说我是世上长得最好看的狐狸。我为此耿耿于怀了好一阵子,一度打扮成老人来遮掩自己的容貌。后来,我想通了,长得好看不是缺点,反而是优点,可以用来吸引异性。”
    花无修听得一头雾水,道:“你与我说这些,好像与我们之前的话题扯得有点远。你快告诉我,我以后会怎样?”
    穆冰道:“你以后,会称王称帝。”
    花无修一愣,恼道:“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我可是从一百年后过来的!我想要知道的,是我现在不知道的事。”
    穆冰一笑,道:“方才是逗你,下面的这一句话才是我要告诉你的。你在明年的这个时候,会与华容墨成亲。”
    花无修再次一愣,“你又逗我?”
    穆冰道:“华容墨是想用你的力量达成他的目的,但并不妨碍你与他本就注定的姻缘。你想打破这个命运吗?”
    花无修飞身坐到一颗桃树枝上,想了想,道:“我不信,也不管什么命运,你就别唬我了。”
    穆冰也飞身来到那颗桃树上,站在花无修对面的枝干上,道:“你不恨他利用你欺骗你吗?”
    花无修叹道:“我恨他怎样,不恨他又怎样?”
    穆冰道:“你若真恨他,便和我一起阻止他。”
    花无修哈哈大笑,道:“他要灭世也好,救世也好,都和我无关。我也从来不想当什么英雄。要阻止你去阻止。在虚空的时候,我就想通了。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关我何事。我现在只想过我喜欢的生活,自由自在的生活。”
    穆冰道:“你若是真嫁给他了,还能过你喜欢的生活吗?”
    花无修道:“那我不嫁他就是了。”
    穆冰脚尖轻轻一点,飞身来到花无修的面前,趁花无修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搂住她的腰,道:“你若真不想嫁他,就和我一起打破命运。命运要你喜欢他,和他成亲,你偏不喜欢他,换成喜欢我,如何?”
    花无修生前因着女儿身外加出众的外貌,走在街上时常被一群地痞无赖调戏,故而,她练就了一身如何反调戏的本领。她无奈笑了一笑,身子一个不稳,和穆冰齐齐落下树,摔在了地上。
    花无修猛一翻身将穆冰压在身下,捏着穆冰光滑如玉的下巴,道:“我喜欢的,只有死人。你如果愿意为我死,我就喜欢你。如何?愿意为我死一次吗?”
    看着近在咫尺的花无修的脸,穆冰神情颤了一颤,正欲说话,上方却不见了花无修的身影。
    花无修只觉一袭白衣在眼前闪过,回过神时,已落在那人的怀里。抬眼一看,竟是华容墨!
    见他蹙眉紧绷的一张脸,花无修内心顿时惊涛骇浪,万马奔腾。想必刚刚她调戏良家少男的一幕,一定被他看到了……
    穆冰察觉到华容墨的气息,连忙起身,然后看着站在湖面上的两人,脸上一阵苍白。
    风静静拂过,红白交错的花瓣飘落到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荡起轻轻的涟漪。
    花无修怔怔看着华容墨,“你是怎么找来的?”
    华容墨抬手点了下花无修的眉间,“我给了你印记。”
    花无修扶额笑了笑,“我差点忘了这个。你完全可以用锁灵印教我回去,为何却要亲自找来?难道有什么不堪的记忆怕被我看到?”
    华容墨道:“能让你看的记忆已经全部给你了。”
    花无修笑道:“你若不提,我都没有想到,原来当年我接生的那个娃娃,竟然就是你。可以啊,我的华容院长,我们缘分真是不浅。”
    华容墨道:“你知道就好。”
    花无修推开了华容墨,于湖面上后退了两步,道:“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华容墨站在那里,任凭脚下风吹浪动,依旧如站平地。常年冷漠的脸上辨不出情感,只隐约感觉眼神有了点点的变化。
    ☆、和好
    穆冰望着湖面上对峙的二人,苍白的脸上露出神秘的一笑,身影随风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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