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内,连得水镜先生、庞德公、庞统、黄承彦多位大贤相助,栾奕怎能不喜。
    心情愉快,酒便饮的开怀。一时间,宴席上杯筹交错,相谈甚欢。谈的内容与时下普通士人的雅聚没有任何区别,多是些孔云孟语,亦或道法自然之类感悟天地,体味人生的心得体会。
    水镜先生、庞德公、庞统、黄承彦都是饱学之士,颍川诸俊亦是学富五车,众人天南地北,引经据典谈的好不畅快。其中,尤以栾奕最为身心愉悦。
    多少年了!栾奕自己都记不得上一次跟文友无拘无束谈天说地是在什么时候了。
    这几年随着权利越来越大,他所肩负的责任也就越来越重。说起话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伤害到自己与属下间的关系,或者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他说话时每句话都需要在脑子里过上三四圈,在确定无误之后才敢吐露出来。这让他一度心生疲惫,直到后来渐渐习惯,疲惫的感觉才减少了许多。
    在为谨慎言行而劳心劳力的同时,他还深切感受到,几年里自己所说得官话、排场话越来越多,不是训斥别人、命令别人,就是打官腔、谈利益。这类言语都是少年时代的他极为反感的,可现在,他坐在这个位子上,又不得不将它们整日挂在嘴边,并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不经意间养把这些令人生厌的辞令当成习惯,融入到自己日常生活的各个场合。连跟家人间聊天,说出的话都是一副身居高位的样子。依稀之间,栾奕竟觉得,语言的高下拉远自己与家人的距离。
    长久说着违心话的栾奕,今天得以机会与水镜先生、庞德公、庞统、黄承彦还有自己颍川的旧友相聚。忘却身份的束缚,放下天下大事,只谈风花雪月,山明水秀,让他不由自主追忆起十余年前在颍川学院读书时与众友无忧无虑,对酒当歌,谈书论道的情景。
    人,都是念旧的。一回忆到过去的美好,栾奕举杯连敬,难免多饮了几杯。杯酒下肚,兴奋之余,他诗兴大发,站在所处的历下亭里引吭高歌道:“东藩驻皂盖,北渚凌青荷。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云山已发兴,玉佩仍当歌。修竹不受暑,交流空涌波。蕴真惬所遇,落日将如何!贵贱俱物役,从公难重过。”
    一首原创自盛唐著名诗人,诗圣杜甫杜工部的《陪李北海宴历下亭》被栾奕更改名为《历下亭会宴荆州贤达》照搬了来,引得满亭喝彩,齐齐举杯称赞。
    “多年未见,子奇的诗文又精进不少啊!”
    “是啊,当真是羡煞我等。”
    “善,大善!当服一大白。”
    酒盏见底,各归其位。荀彧压一口青菜,问司马徽等人道:“诸位先生怎地突然举家搬来济南事先也不说一声?害得我等没个准备。失礼之处万望诸位海涵。”
    荀彧的话听起来似是在用开玩笑的语气埋怨司马徽替他们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身为地主的栾奕一行措手不及,安排的太过唐突,不够周到。但是细细品咂其中深意不难想见,他其实是在委婉的问司马徽等人,本来在荆州住的好好的,怎么忽然之间决定举家搬到济南国来了?
    同样的话由荀彧问出来既合礼数,又得体、亲切。而且同样的话若是从身为东道主的栾奕嘴里说出来,即便是玩笑话也容易让人当真,容易让人误以为栾奕有驱赶他们的意思,引发误会。
    就像有客人来家做客。主人不说端上茶倒上水,不说别的,先问“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走啊?”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主人觉得自己说的是礼貌的客套话,可客人不一定这么想,说不定还以为主人这是在驱赶自己,盼着自己走咧。
    所以,在这样的场合下,这样的问话由荀彧开口更加妥当,站在官位的角度上,他居于栾奕之下,是没有资格决定司马徽一行的去留的。如此一来,即便直言不讳询问司马徽为什么来?什么时候走?也不会引发歧义。
    通过这样一件小事,足可一窥荀彧在人际沟通和社交方面的才能。
    司马徽、庞德公、庞统、黄承彦四人相视一笑,庞德公笑道:“反正五年之内子奇便会夺下荆州,来投济南也罢,继续留在荆州也好,早晚归到子奇门下,晚投不如早投,这便匆匆赶来向子奇讨个差事。”
    “这……”栾奕当场怔住,与坐下郭嘉、荀彧、徐庶互视一眼,暗惊:庞德他们是从哪里知道教会机密方针的?
    郭嘉旁若无事的呵呵一笑,敷衍道:“庞德公说笑了。刘荆州汉室宗亲,现与圣教相交深厚。我等怎会对友邻下手,夺取他治下的土地呢!”
    庞德佯怒,“奉孝何故诓我,莫非不信任我等?”
    郭嘉连说不敢,“不过我等确未有过觊觎荆州之心呐!”
    “哼!”喝得面红耳赤的庞德一撸袖子,再问郭嘉,“那我问问你。前阵子子奇许下三成利从刘景升那里借了四百万贯钱,是也不是!”
    一听这话,郭嘉顿时心虚了不少,面上却不动声色,“确有此事,这又有什么不妥的?”
    庞德又道:“不妥大了!听说你们要在五年后归还这笔钱?”
    郭嘉望一眼栾奕,点了点头。
    “五年,三成的利,仅需要偿还的利钱加起来就有七百四十多万贯。将近是你们所借款项的两倍。这么一大笔利息你们愿意承担?”庞德公盯着栾奕道:“别人不了解你,老夫还不知道你吗?栾子奇什么时候做过这么大的亏本买卖。所以,老夫可以断定,五年之内,教会这边必有动作,一鼓作气夺下荆州,将这笔天价债务一笔勾销。”
    庞德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郭嘉想抵赖都不成,嘿嘿一笑,厚着脸皮打起马虎眼,“先生果然洞察入微,竟仅凭还款约定的时长和利率便猜出圣教未来的举动。嘉佩服之至,佩服之至。哈哈!”
    “是啊!”
    “诸位荆州贤达果然大才。”
    栾奕、毛玠、徐庶你言我语,帮衬着郭嘉给庞德、司马徽他们戴高帽。搞得来自荆州的他们哭笑不得。
    “行了!”司马徽摆了摆手,“这些唱高调的话能免则免吧!得诸位救世之大才如此夸赞,我们还怕折寿呢!”言讫,满亭中人一阵大笑。
    说笑间,郭嘉遮掩真相带来的不快瞬间消失无踪。可是栾奕心里却生出几分忧虑,暗想:既然司马徽他们能够通过过高的利率和限定的还款日期看出了自己夺取荆州的战略意图,那么刘表和他帐下的谋士是不是也能猜到?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现下教会与荆州友好的关系怕是难以维系了。届时,教会一旦与北方袁绍开战,刘表定然不会像现在这么安稳,必然会出兵豫州,在后方给教会带来麻烦。
    想到这儿,栾奕皱了皱眉,问坐在身旁的司马徽,“先生。敢问荆州方面……有何反应?”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栾奕无需把问题全面铺开,司马徽立刻明白栾奕想问什么,他给栾奕递上一个安心的眼神,道:“放心吧!就目前看来,满荆州只有老夫、庞德和士元(庞统字)看破了子奇的意图。除了蒯良、蒯越似是心存怀疑以外,刘荆州和治下绝大多数官吏仍瞒在鼓里。不过,蒯良、蒯越仅是怀疑而已,并没有抓住事情的关键,想不到正面临北方袁绍这一强敌的子奇,会在五年内把手伸到荆州去。”
    “那便好!”得到这一消息,栾奕安心不少。
    司马徽又提点栾奕道:“话说回来。子奇亦不可掉以轻心。蒯良、蒯越兄弟非凡人也,说不定哪天就会有所领悟。引得刘景升骤然与子奇翻脸,打教会个措手不及。”
    “多谢先生提点,子奇定会有所准备。”说完,栾奕将目光移向郭嘉。郭嘉会议,微微颔首。接下来,他会安排教会在荆州的暗子——荆州襄阳蔡家蔡瑁以及他那嫁给刘表的妹妹蔡夫人一起行动,借殿前言、枕边风扰乱视听,让蒯良、蒯越兄弟远离荆州政治中心地带,同时不停给刘表灌输栾奕友好言论。以此,暂时保持教会和荆州方面的友好的关系。
    历下亭荆州贤达接风宴随后又持续半个多时辰才算曲终人散。
    宴会之后,栾奕并未让闲云野鹤惯了,喜欢无拘无束的司马徽和庞德公出任公职、教职。而是让他们分别出任圣城大学堂的主簿和录事,继续他们一直从事的教育事业。
    对此,司马徽和庞德公十分感激。
    对于二人从荆州带来的学生,栾奕也做出了相应的安排:愿意到教会里谋事的,可以参加本年神职人员招考考试,通过考核者可入教堂作神官,从教会领俸禄。不愿意任神官者也可到教区各大学府选择自己喜爱的专业继续深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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