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昕欣一脸无辜的回头,“是风筝它乱跑!”
    林染上前想要去扯林昕欣的耳朵,这时耳边一声车鸣,灯光照在她的眼前,让她目光突然一黑,一辆车子与她近在咫尺,她能见到车里的男人戴着口罩,目露凶光。
    她趁着自己有意识,一把将林昕欣掩在自己的怀里。
    这时双眸一闭,在极小的时间里,整个人突然感觉到一股力量撞来,“林染,小心!”
    她被推远了,怀里的东西也在霎时间飞走。
    耳边一阵风呼啸,好似又归于宁静。
    车子碾过血泊疾驰而去,肇事者是带着预谋来的!
    林染的双眸猩红,难以回神的看向倒在血泊里的穿着彩蝶白裙的女人,女人头发铺散开来,唯美的如同孔雀的羽扇。
    声音嘶哑的想要高亢而起,却只是痛,没有任何的作用。
    身后一声女孩啼哭。
    林昕欣羸弱无力的哭声在这个时候让林染的心再乱成一团。
    林染记得刚刚的撞击,让紧紧护在她怀里的林昕欣与她抽离,这时她回过身去,只见林昕欣撞在了身后那废旧的钢筋水泥板上。
    一根让人刺目的钢筋扎在了林昕欣的腰间,正在不断地渗着血。
    前后都是让她心疼至极的人,可是她双腿无力,却无法站起身来。
    方吉雅无声的倒在血泊里,额头上、身上正冒着血,身后的林昕欣被钢筋扎着,面色纯白,双唇打颤,不断地唤:“姑姑,我怕!”
    林染跪在地上,忙的爬向林昕欣。
    当她靠近林昕欣,想要伸出手,却又不敢用力,只是一遍又一遍轻轻的抚着林昕欣的发丝,然后忍着抽噎的情绪,用着镇定的声音:“姑姑在,不会有事的。”
    她的泪水直流,嘴角却为了给女孩安抚,露着尽量美好的微笑,从兜里着急的摸出手机,一个随手拨出去的号码在此刻打出去。
    电话接通,那边的声音温润沉静,她没有寒暄,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急于求救。
    林染的心里怕得已经失去了分寸,连拨出去的号码都是下意识的没有决定。
    她不知道给了谁。
    当她说出了要说的话后,只听到电话那头开始了长长的沉默,这生生的吓坏了她,“我求你,快来帮我!我好怕,真的好怕。”
    “你等我。”
    林昕欣软在林染的肩头,慢慢失去了撑着表情的状态,林染不断地唤,也只能唤,因为她不敢摇醒她,“昕欣,别睡,不能睡,睡了就……不能睡啊!姑姑真的好怕!”
    她回头看向那个依旧在血泊里倒着的一动不动的方吉雅,泪水因为再生而出的恐慌再也哭不出来。
    深度的恐慌压上心头,终于将她弄得昏睡过去。
    在一段时间的害怕里,混沌的黑暗笼罩了她眼前所有的布景,前方是看不到光的陌生,后边也是无边的黑暗。
    周遭没有任何的声音,唯有心脏砰砰直跳的恐惧。
    她希望就这么沉睡,因为这样子她就能告诉自己刚刚所见到的所有东西都是一场梦,只要是梦,那就不会有更为伤人的害怕!
    梦是狭长的,希望是渺茫的,她紧紧的闭着眸子,双眉微动是因为害怕的皱缩。
    身上不知觉得越来越冷,她紧紧的向着温暖的一边靠近,也不知道感觉到了什么,她的手指往前一抓,似有东西被她轻轻一拽。
    鼻尖嗅到了一股子清冽,她终于缓缓进入了深睡。
    世界上再没有如此让她安神的味道,她过分贪恋现在的安静。
    ……
    宋琰抱着林染在医院手术室外,一直不敢睡过去,他看得到软在他胸膛上的女人眉头蹙动,那是不安,她的四肢冰凉,因为害怕失去了温暖自己的能力。
    他将她抱得很紧,生怕她受了寒冷。
    夜深的时候,幽静的医院走廊愈发森凉,一丝透过隙缝钻来的风就冷瑟到骨子发寒,他将她抱得愈来愈紧,愈来愈紧,好像放手,她就会抽离。
    只要她安睡的时候,他觉得她是完全的属于自己。
    她这么乖得样子,真的是难得,他今天虽然也是怕了一身的冷汗,可是他庆幸她至少身无大碍,他在想哪怕是一点的不幸运,都有可能让他这辈子失去她。
    多谢老天佑安,多谢她还能躺在自己的怀里。
    命运的齿轮很是奇怪,好像时时刻刻在抓着他们的心,玩弄他们,可多亏了她还能属于自己,还不忍心将她剥夺而去。
    他今天很是悔恨和自责,哪怕是他敢跟在她的身后,不由她肆意任性,他都不会有这种提心吊胆,他真的太害怕命运是有一点差错,就让他们再也不见。
    宋琰最生气的是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犯了错?
    他最难受的是他都没有开口告诉她,想要和她这辈子、下辈子都要在一起!
    手术室的灯亮着,两场手术同时进行,林染是今天事故中唯一的命运者。
    方吉雅因为车祸撞到了头部,眼角膜受了严重的损伤,林昕欣因为被钢筋扎到了身体,有感染细菌的风险。
    这两场手术都成为了手术室里极为忙乱的状态。
    幸好她们都没有生命之险。
    因为林染理性的电话和宋琰他们赶到的及时,让他们的抢救时间还处在黄金时间,只是今天没有人会因为这场幸运而庆幸,毕竟谁都受了极为严重的惊吓。
    手术室的灯光暗下,医生传达了最好的平安。
    宋琰终于敢把林染抱回家里,他的女人今日受了太大的惊吓,恐怕一时间是很难醒转。
    但是他看着她抓着他的衣襟,居然有那么一丝丝的欣慰,原来有他在,她可以那么的安宁。
    夜里的时候,林染因为身体发冷而在睡梦里极具不安稳。
    她眉头紧蹙,连带着拳头紧握。
    口中的呓语不断,不过让人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虽然她今天没有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
    可是这个时候的她许是因为害怕而感染了风寒,宋琰知道她一直睡觉怕冷,这时他便主动跪在了床前,然后摊出手掌温暖她的脚。
    也许是他的温度让她有了感觉,她终于不在睡梦中辗转反侧,开始像个极为规矩孩子又变得安宁起来。
    林染这个人睡觉从来不老实,也只有因为被人钳制,才会稍稍安分。
    ……
    晨光微微落入房间,林染因为睡了一场好梦,终于渐渐醒转,她的眸子打开,看着房中的景象,诧异了一晌后,心中反复的在问自己:“是梦吗?”
    如果那是场梦,真的是好。
    可是哪里会有梦让人在睡醒后如此真实?
    她整个人心思不宁,然后想要起身,这时双脚不知道被什么裹住,她刚想动,便一个顺势绊倒,她看向了床尾。
    宋琰趴在床沿,枕在她的双脚之上,睡得非常的安稳,一双宽厚的手掌还自然的裹着她的双足。
    她心里情绪复杂,‘他怎么会不爱自己?’
    他做的所有事情,分明都很明显,他是爱自己的,而且是很爱……很爱自己的。
    也许是自己不够爱他。
    她总是因为旁人的一句话,然后心里多了一些不自信和怀疑。
    宋琰从梦里醒转,也许是听到了动静,这时将头缓缓抬起,他发现自己竟枕在林染的脚上,有些害怕把林染的脚给弄麻,便急着伸手活络林染的脚筋。
    他的动作全然落在了林染的眼里。
    宋琰感觉到有很重的目光在看向自己,便猛然抬头,林染趁他与自己对视之前,瞬间偏过头看向窗外。
    他喉中发沉,声音低哑:“我知道我肯定又有哪里做错了!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只要告诉我,我一定会改的。”
    ‘有些事情改是没有用的,有些刺生着了,那就是会经常让人隐隐作痛!’
    林染这么想着,却没有说话,她自卑敏感,本来就不喜欢多说什么,因为害怕说出口的东西反倒是自己的斤斤计较。
    她双眸微闭,再转回头时,方轻声说道:“我怎么回来的?”
    “你睡着了。”
    “我记得我……”
    她什么也不想记不起来,回忆是猩红的血色,是苍白的面庞,是刺痛的事件,是无力的呐喊和没有用的彷徨。
    “你不用太担心,她们都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好的。”
    平静的声音是无力的表达,她好难受宋琰告诉她原来昨天发生的都是真实的。
    可是她只能这么没用的应着。
    “不过……”
    “不过什么?”
    林染急着问出口,这个时候的心猛然揪起,昨天发生苦难的两个人一个是她的侄女,一个是为了救她的人,哪一个都有一点的不幸,都不会让她有一点的舒服。
    “方吉雅……”
    “怎么了?你说啊。”
    宋琰话到嘴边,顿了一下,林染许是太过于着急,没有让他停下来太久,便插话问着,“你快说啊。”
    “她可能再也看不见了。”
    “怎么会?”
    “车祸发生的时候,她迎面撞在了肇事的车子上,双眼还被强光照到,眼角膜受了极大的损伤。”
    宋琰沉静的叙述,林染的面色因他的话而变得极具难看,她极尽全力的平复自己的心情,可是再生一颗勇敢的心,都难以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极为残忍的镇定状态。
    “那昕欣呢?”
    “伤口不深,算是幸运的,不过那个钢筋生了锈,恐怕会有再感染的危险,需要继续观察。”
    林染掀开被子,心里再也不能回归平静,她想要医院,要去看看那两个人。
    她现在有一刻的难受,为什么就她幸免于难?
    宋琰陪着林染一同出门,两个人坐在车里的时候,林染因为被心里的事情压得很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宋琰主动开口:“昨天的那个肇事司机逃了!”
    林染没有接话。
    “但是据警方判断,这是蓄谋的肇事,那段路一般都没有车子经过,而且那里没有设置摄像头。”
    “蓄谋?”
    可是谁会去医院的后门?
    又有谁成为了肇事者的目标?
    林染嘴角一笑,想起了那道冷冽而又阴狠的眸光,“其实该死的人是我?”
    “你不要这么想。”
    “因为那辆车子的目标本来就是我,是昕欣和阿雅无辜替我受的罪!”
    “可是你没有和谁结过怨,不是吗?你不要这么想,蓄谋也只是警察的臆断,并不是真的……”
    “我可能早就树敌很多了。”
    她从前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从不招惹别人,别人却总是处处针对她,直到她听到了那通电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无辜之人是无辜的。”
    宋琰听到了林染自怨自艾的话,不敢在说什么,他害怕自己在说些什么,就更加深了林染对自我的负罪感。
    林染嘴角勾出苍凉一笑,然后眉头轻扬,是漫不经心的自嘲。
    ……
    医院里,林昕欣因为在重症病房观察,任何人没有探视权,所以林染在病房门口看了一眼便转道离开。
    方吉雅因为脱离了生命危险正躺在病床上,不过眼前缠着纱布,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状况。
    病房里坐着方静一个人,这时林染开口问道:“傅圣哲呢?”
    这个时候他不可能不在。
    方静低头沉默着,没有多言语什么,林染便问道:“医生怎么说?”
    “等过段时间把纱布拆掉,她就好了。”
    “不是……”
    宋琰不会骗她,那么方静口中的“好”是个什么意思,是能出院了?
    方静看着林染疑惑,点了点头,这时轻声的续道:“昨天医生告诉我们所有最坏的状况后,阿哲没有一点的犹豫便主动开口要把自己的眼角膜捐给阿雅。”
    “什么……?”
    “林染,你别告诉阿雅,这是阿哲说的,他不希望阿雅觉得自己欠了他。”
    “傅圣哲在哪里?”
    “他在进病房的时候嘱咐过我们,等手术顺利完成后,就把他从这里转移,就当他彻底离开了。”
    林染诧异万分,这时看着依旧深深熟睡的方吉雅,她的心不禁一缩:傅圣哲真的是爱惨了方吉雅,他的爱是忏悔,是果断,是无私。
    他甚至害怕她心里会歉疚,而选择及时和不让她轻易的发现。
    这件事情是傅圣哲的用心,所以听到事情真相的人都选择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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