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爷,差爷——”一名妇人追上来,当街拽住一名锦麟卫的衣袖。
    锦麟卫手握刀鞘,一脸不耐:“干什么,快放手!”
    被另外两名锦麟卫按住的少女冲着妇人哭喊:“娘,救我——”
    妇人扑通跪下,抱着那名锦麟卫的腿乞求:“差爷,你们不能带走我女儿啊,她才十六岁,还不到十七岁啊!”
    “不到十七岁?”锦麟卫扫了挣扎的少女一眼,扬唇冷笑,“你说没满十七就没满?要是害我们漏掉一人谁负责?我说她满了就是满了,不然为什么长这么高?”
    妇人忙解释:“我家男人个子高,孩子就长得高,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女儿吧,她真的没有十七岁……”
    追来的男人也大着胆子站出来求情。
    “走开!”眼见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锦麟卫不耐烦踹开妇人,冷冷道,“把人带走!”
    被踹翻的妇人扑过去再次抱住锦麟卫的腿,拼尽力气哭喊:“差爷,您也有妹妹有女儿吧?您看看妞妞,看看她啊!您想想您的妹妹、女儿要是这样呢——”
    “闭嘴!”锦麟卫怒了,一脚把妇人踹飞,对着手下喝道,“带走!”
    听着身后的哭喊,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他当然有女儿,有妹妹。他女儿还小,可妹妹刚好十七岁了……
    想到妹妹被带走的那一天,爹抄起扁担往他身上打,娘坐在地上痛哭。
    因为他的配合,他被提成了小队长,从此再没回过家。
    身后的哭喊声对锦麟卫来说渐渐远了,可对在场的街坊邻居来说却如惊雷落在耳边。
    正如妇人哭着问的,谁家没有妹妹,没有女儿呢?
    这些都是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啊!
    当差爷只抓十七岁七月初七卯时出生的女子时,他们没觉出什么;当差爷开始抓十七岁七夕那日出生的女子时,他们还在庆幸自家的女儿不是那天生的;当差爷要抓走所有十七岁的女子时他们中的很多人慌了。
    现在不只是慌,而是恐惧、绝望。
    刚才被抓走的小姑娘真的只有十六岁!
    现在能抓十六岁的,就能抓十五岁的,十八岁的……以后呢?
    “要亡了,要亡了……”不知谁喃喃。
    身边的人忙把那人嘴巴捂住,慌乱警告:“可别乱说,差爷们还没走远呢!”
    更多的人不敢说话,只能陪着刚刚失去女儿的妇人一起哭。
    城里的人都知道,那些被带走的女孩子死了。
    虽然没人告诉他们,可一次又一次目睹那些小姑娘被强行带走的事实无疑证明了传闻的真实。
    初入四月的京城,空气中本该飘着花香,如今却仿佛能嗅到血腥味。
    人们越发惶惶,自然而然,出城的百姓就把消息传得更远。
    这样带着几分神秘、恐怖色彩的传闻无疑最易传播,很快就越传越远。
    刚刚领兵击退了河南王残兵的骆大都督桌上,就摆了这么一份情报。
    前些日子永安帝收到的八百里加急上,朱将军战死,河阳知府投降河南王,河阳城被河南王占领。
    没出半个月,永安帝又收到一份八百里加急,这一次还与河阳城有关:骆大都督带着千余人一路南逃一路招兵,等到了河阳地界队伍竟然壮大到上万人,靠着这万来人的杂牌军和数百奇兵,居然赶走河南王成了河阳城的新主人。
    接到这份急报时,永安帝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对于永安帝的心情,骆大都督终于可以完全不在乎了,等看完摆在桌上的信,不由一阵庆幸。
    幸亏当时当机立断带着家人逃了,皇上这是疯魔了啊。
    “父亲。”
    骆大都督抬眸,就见从帐外走进来一名少女。
    少女穿着玄色戎装,身后的大红披风随着走动飘摆,衬得她冷清的眉眼越发夺目。
    来人正是骆笙。
    看着女儿,骆大都督柔软了神色:“笙儿怎么还没去换衣裳?”
    一个女孩子家,非要随他一起上阵杀敌就罢了,染了血的衣服居然都懒得换。
    这是越发没希望嫁出去了吧。
    骆笙走过来:“听说京城那边有了消息,女儿来问问。”
    “是有了消息,笙儿看看吧。”骆大都督把信递过去。
    骆笙看过信,面罩寒霜:“果然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骆大都督也是唏嘘不已,并道出一个秘密:“其实一开始失踪的那些女子没有死。”
    骆笙吃惊看着骆大都督。
    骆大都督苦笑:“都是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为父实在下不了手,就命人把她们悄悄送出京城安置起来了。不过现在这么乱,她们能不能好好活着就难说了……”
    “父亲,您先前怎么没告诉我?”骆笙有些想哭,却是因为欢喜。
    她无数次自我安慰,骆大都督对那些无辜女子举起屠刀是没有办法,可再多的安慰又怎及她们还活着令人高兴呢。
    “这可是掉脑袋的事,为父这不是怕你知道了不小心走露风声嘛。”
    “父亲,您真好。”骆笙真心实意道。
    骆大都督挠挠头。
    女儿夸得这么认真,怪不好意思的。
    “好什么,也没让你过上安稳日子,现在还要随我一起打打杀杀,背着叛臣之女的恶名。”提到一场接一场的战斗,骆大都督不是那么乐观。
    河南王的残兵也就罢了,最令人忌惮的是带着精锐一路追来的雷鸣。
    好在雷鸣与河南王一方也是敌对关系,才不至于令他腹背受敌。
    骆笙点了点那封信:“父亲,我觉得京城传来的消息可以利用一番。”
    “怎么说?”骆大都督忙问。
    不知不觉间,他已很难再把眼前的女儿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看。
    他欣慰于她的成长,也乐于倾听她的想法。
    “是父亲说到背着恶名提醒了我,其实更想有个名正言顺造反理由的是那些藩王。”骆笙望着京城的方向,语气平静,“帝王无道,听信妖道谗言残杀无辜年轻女子,致使百姓苦不堪言。各方不是造反,而是清君侧除妖道,还大周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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