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晗小心翼翼把骆辰抱了起来。
    地上留有一小滩血迹,在夜色渐浓的青石板上,显出几分触目惊心。
    几人关切寻觅着流血处,看到一截树枝扎在少年屁股上,齐齐松了口气。
    扎到屁股就好,屁股肉多,最严重就是落个疤,将来除了媳妇没人能瞧见。
    万一扎到腰眼……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骆辰昏迷着,唯恐伤到了脑袋,骆笙决定亲自去请李神医。
    这个时候,医馆开在酒肆对面的好处就能深刻体会到了。
    骆笙几步走到对面,抬手敲了敲门。
    不多时,守门童子茯苓打开了门,不耐烦问道:“谁呀?”
    一见那张印象深刻的脸,守门童子立刻清醒了,失声道:“骆姑娘?”
    “神医可在?”骆笙没有心情废话,淡淡问道。
    “啊,在——”
    没等守门童子说完,骆笙已抬脚走了进去。
    也太不客气了吧?
    茯苓望着少女背影气得嘟了嘟嘴,却不敢多说。
    王大夫正在药柜旁整理药材,听到动静抬头,见是骆笙眼神发直:“骆,骆姑娘?”
    这不是那个害他被人围殴追杀,最后落在神医手里干苦力的小姑娘吗!
    “原来王大夫也在。”骆笙环视一圈,问道,“神医呢?”
    “神医在制药房。”
    “劳烦王大夫替我请一下神医。”
    “这——”王大夫犹豫着。
    神医在制药房的时候,最恨人打扰了。
    在他还对神医的习惯一无所知的时候去打扰过一次,被罚搓了两天两夜的药丸子。
    可怜他一把年纪浑身散发的药味洗都洗不掉,令他一度怀疑自己成了药丸精。
    “小姑娘什么事?”一道声音从门后响起,李神医负手走了出来。
    骆笙忙屈了屈膝:“我弟弟被砸昏迷,担心伤了脑袋,劳烦神医过去瞧一瞧。”
    王大夫一听,暗暗摇头。
    这点小事居然来请神医?
    小姑娘到底年纪小,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守门童子同样悄悄撇嘴。
    真以为请动过两次神医就能把神医当寻常大夫使了?
    与其费这个工夫,还不如请王大夫呢。
    “走吧。小王,带上我的药箱。”
    被喊“小王”的王大夫目瞪口呆。
    喊小王他早习惯了,他震惊的是神医居然就这么答应了。
    答应了!
    不是还有他这个苦力可以使唤么,神医这样很没排面啊。
    守门童子亦是傻了眼,看着并肩往外走的李神医与少女,忍不住乱想起来。
    骆姑娘该不会是神医失散多年的亲孙女吧?
    不对,神医说过王大夫当他的孙子还嫌年纪小呢。
    想不通,不过以后记得不能得罪骆姑娘就是了。
    骆笙带着李神医从酒肆后门进去。
    走在路上,李神医问:“被什么砸的?”
    “被玩伴。”
    “嗯?”李神医以为听错了。
    骆笙解释:“就是刚才您在大堂见过的小七,他从树上掉下来了,砸在了舍弟身上……”
    听骆笙讲完来龙去脉,李神医对那肤白如玉的少年生出几分好感。
    到了他这个年纪,见过的人太多,经历的事更多,许多东西早已看淡,仍被看重的很简单:便是美好的品质。
    那是年纪越长,越觉得弥足珍贵的东西。
    骆辰已被安置在西屋,此时屋内屋外站了数人,气氛紧张。
    “骆辰有没有醒来?”见到卫晗的第一眼,骆笙脱口问道。
    “还没有。”卫晗侧开身子,把位置让出来。
    李神医上前一番检查,吩咐王大夫打开药箱,摆开一排银针。
    一针下去,少年悠悠转醒。
    一醒来,登时感觉到阵阵疼痛袭来,浑身仿佛被车轱辘碾压过。
    疼痛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脸色越发苍白。
    “头疼不疼?”李神医问。
    骆辰皱着眉感受了一会儿,微微摇头:“头不疼,只是有些晕。”
    他觉得屁股疼,然而不好意思说。
    “语言顺畅、神志清醒,目前看来问题不大。”李神医对骆笙交代一番,而后淡淡道,“小王,骆公子臀部刺入的异物你来取下上药。”
    王大夫低眉顺眼应下,向前一步。
    “等一下——”骆辰喊了一声,不由去看骆笙。
    骆笙安慰道:“不用怕,你那里扎进了树枝,取下来上了药就没事了。”
    骆辰一点都没得到安慰。
    他是怕吗?
    他是觉得丢脸!
    怪不得屁股那里生疼,怪不得他醒来后发现自己是趴着的。
    骆辰冷冷瞪着靠近的王大夫。
    让这素不相识的老头子看他的屁股?
    “行了,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吧。”李神医带头往外走。
    处理皮外伤这种小事就用不着他了,顶多看在骆丫头的面子上留一瓶好药。
    眼看人都没走干净王大夫就要伸出魔爪,骆辰一着急脱口而出:“姐姐!”
    骆笙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怎么了?”
    少年咬着唇,耳根微红:“我不想让他给我处理伤口。”
    骆笙抬手揉揉少年脑袋,正色道:“骆辰,讳疾忌医是不行的。”
    少年头一偏,露出几分倔强:“反正我不想。”
    那是别的地方吗?那是他的屁股,怎么能随便让个陌生人瞧见!
    考虑到少年的善举,身体又实在不好受,骆笙想了想,体贴道:“要不我来?”
    此话一出,登时数道目光看过来。
    其中卫晗目光最是深沉。
    虽然知道骆姑娘不拘小节,可是动辄看男孩子屁股……是不是不太好。
    这般想着,卫晗看了小七一眼。
    他记得骆姑娘还看过小七的屁股。
    男人越想,眸光越深,仿佛涌动着暗潮。
    骆辰骤然红了脸,恼道:“你怎么行!”
    骆笙是不是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什么蠢话呢!
    他们虽是亲姐弟,可毕竟男女有别,她一点不要名声吗?
    “那你想怎么样?”骆笙脸色微冷。
    虽然这小子刚刚做了好事,但也不能纵着他无理取闹。
    “要扶松处理就好。”
    扶松是在金沙时跟着骆辰的小厮,骆辰回京时,盛府大太太特意把扶松的卖身契给了他。
    可以说,比起骆府下人,骆辰与自小伺候他的扶松无疑更亲近。
    骆笙却不同意:“扶松没有处理伤口的经验。”
    这时小七大着胆子道:“我有经验,我来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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